女人的双手再触摸我的身体,鸿家大小姐的清白,也不需要那些市井无赖的证实与相信。”
“若是如此,可否请姨娘出手?”
“任何人都不可以碰我的身体!”
“鸿雁,不要意气用事,你我明日大婚,此时此刻,不宜多出事端啊。”
“那也不用你来管!”鸿雁疯狂大吼起来。
南无忌为这刻鸿雁的反应震惊,从没想过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在这刻可以发出如此大的脾气,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他并不知道鸿雁在被绑架的一天内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想来她既然自承并未失身,就该接受验身才对。
这是对所有人的一个交代,也是杜绝坊间流言的一个绝好做法。事实上,南无忌早就交代下去,哪怕鸿雁真得不是处子了,对外也要宣称是,这才可为鸿南两家保存颜面。但是不知为何,鸿雁自回来后,竟再不许任何人碰楚她的身体。
连洗浴之类的事情,也一概自行处理,再不劳丫鬟之手。
南无忌斟酌再三,小心翼翼说:“鸿雁,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早已嘱咐过那几位嬷嬷,一旦……一旦有什么不好的结果,都会对外声称你无事的。”
鸿雁的肩膀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她苦笑:“我和你说过,我没有碰上那样的事,你并不相信,对吗?”
南无忌叹息:“我是为你好。”
“你若为我好,就不会不顾贼子警告,大肆搜捕全城。”
“南家的人,是不接受外人的威胁的。”
“那么牺牲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你已经回来了,我依然愿意娶你。”
“是可怜还是同情?又或是政治需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这样不是很好吗?”
“对我来说,这样不好。”鸿雁冷冷道。纤手指门,她说:“你出去,我再不想看见你。明日大婚之事,暂时延期吧。让它无疾而终,你南家再不必对我有任何承担。”
南无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无忌出去了,在争议无果的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通,鸿雁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竟然死活不同意别人给她验身。
望着南无忌出门的背影,鸿雁却无力地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下。
太阳底下能有多少阴谋可言?
真正可怕的,是那人心计较,而不是己身可正。出自豪门贵族的闲言碎语,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哪怕你身居高位,哪怕你是天之娇女。云霓去了一趟孤星城,回来之后,丰饶草原的故事便满天飞。
她是女中豪杰,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你那些无聊贵妇在一旁嚼舌头,搬是非,她却能站得直,行得正,哪怕你风刀霜剑,我自巍然。
自己却是不行。
她被人掳走一天,所有闲言再不可避免将生,但是她却偏偏不能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有些流言,比失了清白更可怕。自己的清白,尚可在一个月后再行证明,这件事一旦为人发现,却势必将再也无法洗刷得去。
那所谓忠心的丫鬟,老于事故的嬷嬷,哪一个不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女人最最不牢靠的便是一张嘴了,多少祸事便是由此而出。
若是让她们看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只怕从此鸿家的名声就真得完了。
那些贼子的心计,不是不歹毒,不令人悲观绝望的,他们没有夺走自己的清白,却让她欲诉无门。她不能说,不能言,不能用任何方法证实自己,只能在这刻吞下那口苦酒。
尽管她满心希望南无忌能真正关心自己一次,可他想要的,却仅仅只是一个过程,一个证明自己清白,和南家声誉的过程。对于真实的结果,自己的感受,他根本毫不在意。
不是不失望的。
那一刻,鸿雁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心中却泛起了云霓的影子。
做女人若能如你,找一个真正心爱的男人,纵然为他受尽苦难,却也终究是值得的,对吗?
……
听香小榭里,姬若紫和乐清音彼此对坐。
她们各自用一种特别的眼光去看对方,同时为对方的美丽震惊,也讶异于到底是怎样的环境,竟能迫使两个身世如此近似的女人走在一起。
她们,都曾经是用色艺来吸引男人,依靠男人吃饭的女人。
所不同的是,一个要在不同的男人中打转,仿佛蝴蝶翩飞,吸引着无数男人的目光,却不能将自己陷于其中。
另一个,则是三千佳丽中冲杀拼搏,如那蜘蛛吐网,务必要将猎物牢牢缚于网中,不与他人分毫。
在这里,卖身或者卖艺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真正造成她们截然不同的气质的,是那相同又相反的生存环境。
乐清音讲究的是出污泥而不染,其气质如空谷幽兰,芬芳自赏。她出身青楼,每日里多的是贪花好色之人,不缺男人追捧,反以保身为要,因此在装束上素装淡裹,并不过分艳丽,务以艺取人,而非色。
天长日久形成习惯,便如那水中百合,清秀高雅,令人可远观而不忍亵玩。
姬若紫却是在万千红粉堆中杀出来的女性,她张扬,尖锐,不在意有多少男人喜欢她,但只要被她迷住的,就务必不可逃脱。她精于揣摩男人的心思,对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说话做事当谨慎时万分谨慎,当凶狠时则凌厉无匹。
因此,她的形象是多变的,令人难以捉摸的,人们看不透她,摸不清她,却会为其高贵所吸引,为其艳丽所痴迷。她那薄薄的嘴唇仿佛充满了对性欲的渴望,能够告诉每一个人,她能带给人怎样的欢娱。
当这样两个女人坐在一起时,男人们会渴望与乐清音交谈,和姬若紫上床,并认为那是世间最崇高最美好的享受。
而当这两个女人互相对坐时,那种自发的,攀比式的较量便在无形中升起,以至于场面会出现短暂的冷场,直到姬若紫肆怀的笑声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早就听说红牌坊中乐姑娘的歌艺琴艺天下无双,想不到今日竟有机会缘得一见,姬若紫在这里先见够乐姐姐了。”
乐清音轻语浅笑:“水清托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是会派人来帮助我完成我所无法完成的下半部分。我本心中略有不服,但是看到姬姐姐你,这下便终于明白了。听说姐姐以前是止水宠妃,想不到现在却成了水清的女人。”
姬若紫立刻叹息:“能不能做他的女人,还是未知之数呢。我现在只能先做他的仆人,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万一将来大妇有命,不许我这不洁之人进浅家门,那就只有对天嗟叹了。”
乐清音立刻道:“你说得是那云家小姐吗?”
“原来姐姐也知道啊。”
“坊间流言,偶有听说。说起来,你我竟是同命之人,同时喜欢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呢。”
姬若紫是智慧的,乐清音也是聪明的。只是三言两语,便在同一时刻道明了各自的立场——同是倾心于浅水清的女人,却注定不会是他的最爱。彼此间没有不可解决的矛盾,反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浅水清敢派姬若紫来,或许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如何处理,自有她们自己安排。
这一刻,姬若紫轻声道:“姐姐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清水白莲,是心地纯洁善良的好姑娘,我却是无家可归的降国之妃,心计歹毒的恶女子,你我之间是完全不同的。”
乐清音却婉婉回答:“出污泥者岂有真正的不染之人,街巷流言,市井传说,又岂可尽信。我身虽洁,其心早污,见惯了豪门大阀的凶霸作风,又能在他们的爪牙下全身而退的,若还能是那心地善良纯洁之人,便真真要笑掉大牙了。所谓的保得清白,也未必是为了清洁自身,只不过希望将来从良时,能给自己卖个好价钱罢了。所以姬姐姐若是以为我心地良善,可就大错特错了。那外表,终究只是哄男人的。越是看上去不象坏女人的,骗起男人来才叫一个不偿命呢。”
姬若紫一呆,想不到乐清音竟会给她这么一个答案,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在这里竟遇上了可诉衷肠之人。”
乐清音则笑道:“只是要论起那深宫争宠,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本事,清音终究是比不上姐姐你的了。”
说着,乐清音已娉娉婷婷站了起来:“姐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
“自然是水清交代下来的,你我需要尽心调教的一个女子。我已教会了她我之全部所长,若论琴律书画之能,已不在我之下,这剩下的事嘛……就要交给姐姐你了。”
姬若紫这才明白浅水清要她做的,是件什么工作。
……
与此同时,清野城头,浅水清和沐血并肩而立。
这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感觉是如此的畅快,感受着劲风的吹拂,浅水清却站得笔直如一杆风中大旗。
风是凛冽的,可将旗帜劲拂,却永远无法将其吹倒。
“林跃苏云他们都已经回了信息过来,计划到目前为止都在顺利进行着。南焕林已死,估计再过一天就会传到苍天城,他们将在消息进入的同时狙杀南山岳的侄子南瑞,绑走姜平,制造一连串的事端,务必使苍天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浅水清问:“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沐血回答:“有点麻烦,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的。野王虽轻易不受后宫摆布,不过枕边风吹得多了,总能起效果。咱们在那里下了这许多功夫,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就白枉了这番心机了。”
浅水清点点头:“苍天城一乱,南山岳自顾不暇,我们回苍天城的时机差不多也就到了。”
沐血苦笑:“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天天托病,也实在不是办法。”
“这次进了京,咱们和南山岳之间就再没有缓冲的余地了。沐少,你可后悔这次与我一起冒险?”
沐血哈哈大笑,给了浅水清一拳:“浅水清,你小子再说这样矫情的话,就别怪我翻脸了。咱们沙场交战,连命都交到你手里了,现在陪着你和南家玩一把大的,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可是这次有所不同。沙场征战,就算输了,输掉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官场争锋,输的人可能会万劫不复,连带着一家老小都跟着倒霉。苍天城不是大梁城,我们若是被人给围了害了,就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我浅水清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对我来说,在这里死,和在战场上死都没什么分别。但你们不同。你们是帝国军人,你们有家人在帝国,你们若是跟着我一起输,倒霉的可能不止自己。”
那一刻,沐血的声音决绝无比:
“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赢,必须要赢!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跟随我们一起冲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第八章 火中取栗
天风历4月20日,浅水清带着铁风旗的将士回归天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浅水清自抱病起至今也有二十日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帝国接连发生大事。
先是鸿北冥的女儿被人劫持,然后离奇放回,却誓死不愿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拒绝验身,引发民间流言;然后是南安县血屠震动朝野,依天风律例,南焕林的死,南府需要吊孝三年。吊孝期间,南门子弟至亲之人,三年之内不得有婚嫁红事,一年之内不可摆酒,三月之内不得远行,七七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