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仿佛发狂的野兽在肆意横掠。这只野兽所骑的马更是马中之王,一声长嘶,就可以让所有靠近他的骑兵纷纷后退,飞雪的脚力刚健无比,长期在一起早配合默契。每当浅水清冲过一名对手时,飞雪都会阴损无比地掠起后蹄,对着敌军马腹狂蹬数脚,直踢得那战马哀鸣着倒下。这一人一马在这血肉沙场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白银亮甲昭显着浅水清一军之主的身份,更是吸引来无数麦加军,试图杀敌立功,使得他们像被磁石所吸引的铁末碎屑一样,蜂拥蚁聚,窸窸窣窣地朝敌军主帅扑来!
浅水清的身边由此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血肉旋涡,无论是谁进入了这片旋涡中,都会被刀光,枪影,箭雨还有马蹄覆盖,再被旋涡卷出去时,只剩下碎肉片片。
银白色盔甲被血肉涂抹成一片鲜红,红色杀将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许多士兵甚至被浅水清这种横勇杀气吓得连连后退,中路战场上,浅水清领着他的人一路所向披靡……
远远地望着浅水清离自己越来越近,塔兰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了。
几名士兵高叫道:“王爷,浅水清正在冲过来,咱们稍向后撤撤吧。”
“不能撤,王旗一退,军心必散。如今浅水清在中路发威,我军两侧却占胜势,此战胜败,就看到底谁先突破对方了。”说到这,塔兰微微沉吟了一下,抽剑出鞘:“所有卫兵,一起迎上去,挡住浅水清。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万两!”
“杀!”凡军中卫队者,都是最忠心于自家将领的杰出士兵。他们平时享受最好的待遇,关键时则要打最艰苦的仗。
眼前浅水清的目的已经非常明了,就是要强突中路,生擒塔兰,卫队士兵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了保卫主子的重任。
此时此刻,无论敌我,每一名战士都已经意识到,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败,就取决于双方的突破程度,谁能够先一步突破对手,谁就能抢占胜利。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打过多次战斗,体力明显不支的血杀卫,再度发挥出他们钢铁堡垒,无坚不摧的特性。他们以铁一般的战斗意志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迈动步伐,不断加快进攻节奏。钢铁长矛随着整齐的节奏刺向那无尽的虚空,每一次的回收,都收割来大量的生命。
不过塔兰的卫队同样不可小瞧,这些士兵用热血和激情来武装自己,往往一名战士倒下了,其他的士兵就会蜂拥而上扑向敌军。重装铁骑虽然防御强悍,但却经不起对方接而连三的扑击。一些手持狼牙棒,巨斧,重锤等重武器的士兵,更是再坚硬的盔甲也无法抵挡。
“蓬!”一抹鲜艳的血花散开,在半空中激荡出一具尸体,尚未落地,便已胸骨碎裂而亡,那是血杀卫的一名士兵被一名手持狼牙棒的敌军武将施于了致命的一击,然而接下来,那武将也被至少三名重装铁骑同时刺进胸膛,将他挑向空中。那圆睁的大眼充满了不甘心的愤怒……
几名短刀士兵同时向着血杀卫冲来,人跃空中,在被血杀卫的长矛刺穿身体的同时,他们的短岛也脱手而飞,击飞铁盔,深深扎进了对手的面门。
这是一场血搏血,肉搏肉的殊死大战,勇气和战力主导着一切。战斗打到这一刻,彼此都是有苦难言,互相都是抵敌不住,却又只能死命支撑,用血肉之躯来填塞漏洞,用顽强的意志来阻挡敌人的凶猛攻势。很多人已不求胜利,但求不要速败!
不过就形势上而言,很明显麦加军更占优势。
塔兰的铁钳阵正在缓慢但十分坚定地向内运动,兜击着浅水清亲自率领的中央骑队,其威力正在逐步发挥,加强……一旦两钳合拢,铁闸关闭,胜负的天平恐怕就无法逆转了。
浅水清的心中升腾起一片焦灼,为什么?为什么楚英和加舍尔的部队还没有动静?
他们再不出手,自己这边就真得危险了。
此时,就连浅水清自己也都略略有些后悔,是不是对楚英他们的信任太过了一些?
……
就在浅水清率领部队和塔兰浴血厮杀的时刻,千谷城的战斗终于出现了结果。
由于城外的大战,千谷城内的守军已经不足五百人。
白衣渡河的惊虹军和格日桑海盗们,趁虚而入,顺利拿下此处的控制权。不过与计划相悖的,是楚英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城进攻。他很敏感地意识到,由于己方动作迅速,千谷城守军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警报。城内的厮杀声早被城外的震天喊杀淹没,此时此刻,谁也没想到会另有一支部队悄然杀进千谷城。
于是楚英当即下令,命五百士兵换穿上守军服装,然后打开城门,正大光明地奔向战场。战场上的麦加军看到城内又有军队出来,还以为是援军部队到达,没想到这五百军队刚一到达战场,立刻脱掉伪装,对麦加军展开奇袭。与此同时,千谷城上方所有旗帜同时放倒,硕大的浅字旗飘扬在千谷城上空,预示着此地已然易主,与之相对应的,是匆匆来援的十余万麦加军冰冷至谷底的心情。
大批的部队从城内冲出,胜负之势终于开始逆转!
塔兰的铁钳阵此时几乎已经要完成了对浅水清的关门打狗,然而胜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如今他内有浅水清率部死冲,外有楚英的生力军借着茫茫夜色疯狂冲杀,情况顿现危急。
楚英这一趟带来的差不多有两万三千人,其中两万部队是惊虹本部,三千人是加舍尔的部下,这支部队由于几乎未经战事,体力战力保存完备,又是趁夜突袭,猛施强攻,搓不及防的麦加军顿吃苦头。首先倒霉的就是罗严城主和他的四千守城军,楚英的部队如潮水冲岸,两轮冲击就将这支部队打得须臾不剩。
紧接着就轮到了塔兰的右翼进攻军。
此时,塔兰的右翼几乎已经完成了侧翼突破的任务,横当里冲出来的惊虹军,直接将其拦腰切为两断。受到侧翼强力冲击的麦加军顿时慌忙,黑夜茫茫,他们看不清对方来人有多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军心顿丧。塔兰精心布置的铁钳阵,一支右钳就此被直接掰断。
内有顽敌,外遭强攻的麦加军终于出现了全面溃散的结局,溃兵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哪儿有逃生的机会,就汹涌地扑向哪里。
溃败,就象滚雪球一般,刚开始是一部分意志脆弱的人逃窜,他们的举动又令本方更多的阵地陷入困境,叫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随后这种效应越放越大,波及面越来越广,最终导致的就是大溃败。
大溃退,这是任何军官都不愿见到的场景,甚至比陷入重围还令人难以接受。兵陷敌围,人们求生的欲望放在自己的刀上,放在与敌同亡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而一溃千里,人们的求生欲望放在自己的脚上,放在扔弃战友,独自逃生上。
遭受围攻时,指挥系统和建制体系仍在,指挥官的意志和决策仍极大地影响著战局。可大溃退场面中,即使有勇敢的战士,也被自己人冲得七零八落。有的指挥官力图通过杀死溃兵立威以挽回局面,但成功者寥寥,因为这种命令很难得到贯彻执行。大家都是同锅吃饭的战友,很多人相互认识,很难令后阵的将士们能硬起心肠下手,更大的可能是大伙一块携手逃窜。
这种退潮般的溃逃,会令整个指挥系统全线瘫痪,军队建制完全打乱。指挥官本人也会被这股草木皆兵的洪流裹胁,也不过是一个有一匹好马的逃兵而已,尚且要受到追击部队的重点关照。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向稳如泰山的南下王,也无法改变溃败的厄运。
他呆呆地看向南边,那里有正在燃起烽烟的千谷城,跃过那里,跃过恶浪河,他仿佛望到了那遥远的苍天城,还有那更为广阔的土地。
老王爷的胡须已然花白,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呆滞,即将胜利的豪情在一瞬间被打垮,心情从天堂到地狱,他已经浑身麻木,默然不知所已……
“王爷,快走吧!我军败了。”几名士兵过来试图牵塔兰的马。
“胡说!”老王爷愤怒狂吼:“我们怎么能败?怎么可以失败?”
“王爷,不要再说了。我们真得败了。浅水清预藏了伏兵,他一直准备的就是打援啊。”一名将领伏地痛哭,战争打到此刻,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浅水清怀得是什么心思了。他若不是存心打援,何必如此苦心积虑?可怜老王爷一生英明,但在这场风险对弈中,却一次性输了个精光。麦加六十万大军在外未归,国内西北边防空虚,北方独立领趁虚而入。唯一可供调动的,只有这十多万兵马,经此一战,几乎精英尽丧。可以想象,此战之后,浅水清在麦加将再无任何阻碍,纵你有百条水道,千余城池,无人把守,都将一一拿下!
人!在这场战争里,最关键的就是人!
没有了足够的士兵,就算有再多的防御措施又有何用。
这一刻,塔兰仰天长叹:“我是国家的罪人,就算我逃出去了,又什么用?”
“王爷不可以如此说!我国还有六十万大军在天风,只要等我国主力回归,再有王爷您领导,定能收复失地,剿灭浅水清!”几名士兵和将军同声劝道。
远方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无论是楚英的部队还是浅水清的部队,都在向着塔兰部强突。得了援军消息的惊虹军,象是被打了一阵兴奋剂,所有的力气都再度回归,相比之下,麦加军的溃散却愈演愈烈,只有最忠心于塔兰的卫队依然在殊死抵抗,但能撑得时间已经不长了。
塔兰环目四顾,到处都是烽火连天。千谷城没了,自己的部队也要没了,千谷城城头大量的守城器械也被用来对付城外的麦加军,到处都是一片混乱,败军已定,当真是神仙难救。
他不由苦笑了起来:“六十万部队……以浅水清的为人,若能放他们过恶浪河,才是咄咄怪事。只怕到时候再加上雪风鹰扬两大军团前后夹击,我六十万大军能活着回来三成就算不错了。还有那个野蛮国度北方独立领……我们赢不了了。”
“王爷!”众人大呼。
塔兰却只是摇头:“不用劝我了,千谷城已失,我们无法再走河道。前方是浅水清的部队,我们的后方却有寞子欧他们。我计划以四面围攻之势围剿浅水清,结果自己却被浅水清给反围剿。这是报应啊,我部大军已然溃散,却无路可逃,只怕除了尤里安,再无人可逃出生天。你们……为生计,还是准备投降吧。”
说着,老王爷看着手上的宝剑:“抱飞雪自杀了,止水灭亡。孤正帆自杀了,惊虹名存实亡。如今我塔兰也要死了,麦加只怕也将不存。只不知道未来到底是姓苍呢,还是姓浅,又或者是归属北方独立领。我死后,你们告诉浅水清,把我的人头就挂在这千谷城的城头上。我要看着我麦加归属,要知道他将来到底由何人掌控!”
言罢,他仰天大笑,竟然就学孤正帆一般,吻剑自尽。
第三十章 大陆纷争(5)
红日冉冉升起,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一夜。
历时十三天的大战,也终于拉下了帷幕。站在这片鲜血沃灌的土地上,伸展双臂拥抱大地的,是浅水清和他的部队,在一次次的绝望和挣扎中,他们终于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无数面旗帜,盔甲,战刀,还有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