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脸的红晕。
她的记忆中,从没有过如此不知所措又意外宁静的晚上,之前的随遇而安,过得也算平静,可午夜梦回,总感觉强大的孤寂包围着自己,想要抓住什么却握着一缕清风的无奈和惆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做什么都是空空的,如今感觉缺少的那部分回来了,连灵魂都觉得满足。
她不知道是什么,隐约知道和身边的男人有关,她心动过,迷茫过,困惑过,现在却想着暂时放下那份沉重空白。
刚刚看着灶里的火光,她就觉得一切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也是一种福气。
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不管是方媛媛,还是方流苏,或者是现在龙初晴,这都是她对生活的态度,平静地接受她所面临的环境和路。
她想要的,她争取,她接受,她不想要的,她逃避,她拒绝。
与其像前段日子那么惴惴不安,彷徨迷茫,还不如做回自己,活出自己,才是对身边人最好的选择。
人生短短数十年,最难做到的便是洒脱,她的记忆已经失去了,能否回来要看她的造化,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为了她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而苦恼。这些天困惑着自己的问题也解决了,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南瑾说得对,自己的记忆还是自己想起来感触最深,若是听别人讲,和听着别人的故事没区别。
她就等着,她当成它暂时离家出走了,等过段时间,也许它找到回家的路,若是一直找不到,她就重新创造。
“睡不着吗?”两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南瑾轻声问道,特有的清冷揉和着令人安心的味道,横在她腰间的手收紧,有些霸道地扣着她。
流苏身上熟悉的暖暖药香,让他身心放松,灵魂都觉得惬意。
“在想一些事情!”流苏是个实在的人,很诚实地告知,靠着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流苏浅浅一笑,凝眸问道:“南瑾,你一生最迷茫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你现在迷茫吗?”南瑾不答反问。
“前一刻钟是!”
“为什么这么问?”南瑾享受着软玉在怀的舒服,流苏声音低低软软地绕在心尖,缓缓地围绕,撩拨,让他眷恋沉醉。
若是苏苏对他有所好奇,那是好事,难免雀跃,情绪随之起伏。
“我看你做事果决,眼光坚定,又是一副什么事情都掌控在手,无所畏惧的模样,是不是从来不用担心将来会发生什么,曾经发生什么,不曾犹豫过,也不曾彷徨过?每次我看你见微笑,就想到运筹帷幄和胸有成竹四个字,天塌下来,你也能把它再次撑起来的感觉,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你就让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很好奇,你迷茫过吗?”流苏眼光柔和,有些少许的好奇,也有少许的困惑,像他这样的强大的人,应该是没有弱点的。
只有有弱点的人,才会有软弱的情绪,他能在龙雪梨面前如此放肆,自有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如别人的世界里,如神祗一般存在,他人只能仰视他,崇拜他,又怎么会想到,神,是有弱点的呢。
原来重逢后自己在她眼里是这样的,南瑾笑了,这是他一贯的样子,自小他就学会隐藏情绪,不允许自己软弱和犹豫,不管是在商场还是政坛,风南瑾一直为所欲为,呼风唤雨,只要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样的环境,自然产生了无以伦比的优越感,他有足以放肆狂傲的资本,不介意把他人都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直到他遇见他此生的克星。
因为她,他尝试了人生最无数的第一次。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如白痴一样不顾一切保护一个人,第一次吹萧无人聆听而觉得无趣,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怜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冲动,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苦涩。
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并不是无所不能。
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一个人,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也可以为了她,放下自尊高傲,受尽羞辱折磨而活下来。
第一次知道,他也会患得患失,开始失去自信,开始迷茫彷徨。
第一次知道,有种感情,叫万劫不复,而他悲哀得发现,自己无法阻止!
第一次知道,原来风南瑾也只是一个笨蛋!
……
“还有呢,除了这个,在你眼里,我还是什么样的人?”夜色把一切浮动的情绪悄悄容纳,男子的声音如蛊惑般,带来致命的诱惑。
流苏抬眸,见他眼光深邃专注,如一潭卷动的漩涡,要把她狠狠地吸进去,卷入他的世界里。心跳失速,流苏顿感有些慌张,本来因为拥抱而贴在她胸前的手无措地握成拳头,空气显得一些稀薄和珍贵,本是寒风萧萧,她却觉得好热。
这话的意思好暧昧,撩拨得人心头悸动。
流苏有些不敢面对这么直接的南瑾,南瑾却不肯放过她,似要逼出一个答案来,扣着她的腰间手劲越发大了,逼得她抬起头来,看入他专注的眼光里,“不许逃避!”
流苏静谧地看着他,眼光中流转着一种复杂的光,空气中的暧昧越发朦胧,流苏眼里的情绪被人一一看入眼底,无可遁形,她逃,他追,不肯放弃,最终她投降了。
“很孤寂!”流苏轻声道,声音有着心疼,第一次见南瑾的时候,那道落寞的身影就一直在心中盘旋不去,没想起一次,她就心疼一次。
南瑾手臂略微僵硬,流苏感觉到了,嫩白的小手温柔地覆在他手背上,南瑾反手,十指交缠,柔软熟悉的触觉赶走他心里的苦涩,流苏接着道:“繁华落尽的孤寂,我记得有本书上说过,越是站得越高的人,心里就越孤单,曾经得到过陪伴又失去的人,会越加寂寞。我想你应该两者都有。冬儿说,雪衣公子好漂亮,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而我却觉得,雪衣公子好让人心疼,虽然当时你刚欺负过我。看见那样的你,只想让人站到你身边去,给你温暖的笑容。”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感觉很熟悉,心里酸酸的,又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我说不认识你的时候,你脸色的表情让我很冲动地差点打自己一个耳光,回来的路上时候一直心绪不宁,总之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第二次看见你的百荷节,没料到你会出现,看见你被调戏,我觉得很……”流苏咬着唇,眼光一闪,有些说不下去,嘴巴如拴住似的,停顿好久,南瑾静静地听着,唇角上扬,也不催促她,等着她把话继续说完,流苏沉默好久,不断地给自己筑万里长城,蔫下去的勇气又冒上来,“我觉得很生气……”
南瑾无声笑了,傻丫头吃醋了!
这个认知让南瑾觉得,或许当初轻薄他的男子用不着五马分尸,冲这点也该给他留个全尸。
她纠结地拧着手指,“你说我奇怪是吧?明明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做什么是你的事,我却觉得真生气,看见你把人家打到河里,我又觉得开心又错愕,简直也是一团糟,再后来的丽王府从阁楼上看见你,我……我是很开心的,要不是你欺负我……”
接下来的话吱吱呜呜,南瑾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知道这傻丫头说她后悔打了他,南瑾嘴巴越掀越大,看她认错态度良好,情操大好,其实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她打了。
“其实我应该料得到之前我们是认识的,关系还很密切,只是你对我好似若即若离,有时候有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流苏似是不满南瑾的态度,明明感觉他走进又倏然退开,这是她见到南瑾以来的心理变化,知道他会在丽王府住一段日子,流苏第一感觉是喜悦,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
“这么听着,怎么这么像表白呢?”南瑾恍然大悟般说道。
流苏大窘,脸色更是发烫,一把推开南瑾又想躲回龟壳中,被南瑾擒住双手,硬着扣着她,低低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热气吹得流苏的耳朵脖子有些痒,心里如兔子蹦上蹦下的。
倏然耳垂一热,那是她的敏感地,倏然被含着挑逗,流苏浑身一颤,差点呻吟出声,脖子都红透了。
“你放开我!”流苏羞得想要躲起来,却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好热……
猫儿似的声音挠得人跟是心痒痒的,就想把她这么欺负了去。
“别动!”南瑾的声音沙哑透了,他们很久没在一起了,南瑾除了流苏之外从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好不容易有上下其手的机会,自然如干柴烈火般狂烧起来,他心里也明白,只要稍微用点技巧,流苏就会滩成一汪水,任他为所欲为。
但南瑾却费尽所有的自制力把控制住四处游走的情欲,在一切还是懵懂的流苏面前,他有种执着的坚持。
这样的夜,并不适合发生什么!
南瑾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喘息缓缓平复下来,真是自作自受,他自嘲了下。
流苏当真不敢乱动了,乖得和绵羊一样。
“这回不纠结我们过去的关系了?”良久之后,南瑾才轻声问道,他比谁都希望流苏能放下过去,虽然他给她的回忆都是美好的,萧绝给她的回忆伤害居多,这样对他不公平,但,他就是希望她能一切从头来过,过去那些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他知道的,还有他不知道的,都太沉重,忘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流苏摇头,道:“不纠结了,顺其自然吧!”
跟着心走,起码她知道,她现在很喜欢南瑾!
至于过去,应该也是喜欢,不然印象不会如此深刻。
“你就是这个性子,总是很平静地接受命运给予你的一切,不管是公平的还是不公平的,我真想剥开你脑子,看看你是什么构造的。”南瑾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和你当然是不能比的!”流苏笑笑道。
南瑾哼哼,流苏笑笑,有些困了,可有些事却又想问清楚,她咬着唇犹豫,该怎么说出口呢。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南瑾倏然问了声。
流苏摇头,盅虫傍晚喝过一次血,“你的血为什么能养盅虫?用别人的不行吗?”
“这是南疆纳兰家的一门绝技,盅虫在沙漠的烈焰地带以三十六种毒素喂养而成,这种盅虫的潜伏期很长,以特殊的琴音可以强行唤醒,中盅毒之人,先是失去味觉,接着耳不能听,再接着是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后来舌头僵硬,不能说话,最后眼不能见,最后油尽灯枯而死。当初纳兰家就是靠着这种巫术横霸整个南疆,我的血能解百毒,是它最好的养料,有它,盅虫就不会吞噬你的身体。”南瑾平静地解释。
流苏听得毛骨悚然,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此等可怕的蛊毒,背脊一阵阵发凉。
南瑾似是感受到她的僵硬,轻拍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好可怕!”
“龙雪梨也狠了点,不但用巫术封了你的记忆,还在你身上下这种恶心的东西,果然最毒妇人心!”南瑾说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他游历天下时刚好在南疆学医,对纳兰家的蛊毒颇有研究,流苏这次必死无疑。
“那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流苏不理解,“左拥江山,独享百年孤独,权力欲望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争死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