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折腾,南瑾醒是醒了,可身子更虚了。
流苏一会儿来就扶着他睡到床上,重新生火,浑身被冻得僵硬,刚刚她背着南瑾摔倒大部分的重量都压着她,胳膊大腿淤青好几处,她生火的动作有些笨拙和生硬,越是慌,动作越是乱,搬来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刺了手,她死死地咬着牙忍住,好一会才把火生了起来。
南瑾昏昏沉沉地睡着,意识有一半已苏醒,并未完全沉睡过去,他抱着流苏离开寒潭的时候就强撑着下山,这才发现山路真的如他所料堵住了,他赌的那一份运气没有了,凭他当时虚弱的身体,自己下山都困难,更别说带着苏苏下山,没有办法之下,他才抱着苏苏回岩洞,别说苏苏背着他摔了那么多次,就是他抱着苏苏,从半山腰回来也摔过一次,风雪太大,他们的身体又太虚,根本就无法抵挡暴风雨。
南瑾一生除了寒水崖底,就属于这一次最狼狈,最无助了!
才回到岩洞,他就昏迷过去,根本就没来得及和流苏说上话,只是潜意识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以为她醒了,他就会被惊醒,谁知道会昏迷得那么沉,直到流苏摔了那么多次,他的头又一次撞上岩石,意识才缓缓地恢复过来。
这个傻瓜,他心中微微叹息,从山上到山下那么长一段路,他都无法想象,流苏是怎么背着他走下去,又走上来的,先不说地上积雪那么厚,就单单是他的重量就得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抱着三岁的小白她都有些吃力,背着他岂不是要了她半条命。
他倒真是没想过,苏苏会毅然背他下山,她的举动让他很感动,却也很生气,一想起她抱着他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画面,他就心疼得要命。
她已经很勇敢,也很坚强,也很傻。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借着疼痛保持着清醒,不敢再昏睡过去,天知道流苏还会做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流苏生好火之后,匆匆来到床边,一看南瑾的脸,她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掌。南瑾白玉般的脸上布满平静的疲倦之色,依然那么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却有一处触目惊心的淤青。流苏心尖绞痛着,南瑾摔了好几次,摔在雪地里虽然冲击力不大,有两次却碰上额头,刚好在一块地方,都破了皮,一片青紫,她伸手想要揉揉,又怕他疼,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苏……我饿了……”南瑾眼皮微微睁开,深邃的眼光里露出一抹少见的脆弱之色,好似病痛中的孩子,在乞求着温暖,流苏看得心都软成一滩水了。
她声音虽然低而沙哑,还有中气不足,可对流苏来说,这便是天籁之音,南瑾终于醒了,终于说话了,她的心雀跃着,欢呼着,几乎跪下来感谢上苍。
“你等等,我把汤药温一温就给你喝。”流苏喜极而泣,刚起身南瑾就解下身上的裘衣,命令道:“穿上!”
她穿得非常单薄,两件保暖的裘衣都给他盖上了,瞅着她的身子骨,他心里都觉得冰冷冰冷的,流苏也不坚持了,接过裘衣穿好,这才给南瑾准备。
南瑾看着她不停忙碌的身影,唇角微微扯动,待暖暖的药香传出,他才发觉,是真的有些饿了。
说饿了,其实只是想着让她忙碌一点,忙碌着就不会感到太愧疚和悲伤,这也是减压的一种办法。
“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吃了!”流苏回头嫣然一笑,南瑾淡淡地颔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流苏赶紧过去扶着他,坐在火堆旁边。
伸手碰触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的,流苏秀气的眉紧紧地锁着,一点退烧的痕迹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我是大夫,这种小病还是不能自救,早就死过不下百次了,别担心!”南瑾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这才发现她掌心有血迹,脸色不由得一沉,“怎么回事?”
“搬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小伤而已。”流苏笑笑着,想要抽手,却被他拉得紧紧的。
南瑾细细地看了一遍,细嫩的掌心被一根细细的木柴刺入,尽跟断在里头,南瑾蹙眉,用银针挑破木柴周边的皮肤,“疼么?”
“有点……”流苏很实在地回答,这刺在肉里,刚刚忍着,想等南瑾喝药之后才处理的,没想到他细心地发现了。
南瑾挑出木柴,流苏松了一口气,这回不似刚刚那样,酸酸痛痛的,她揉揉掌心,见南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疑惑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摇摇头,脸色看起来非常虚弱,映照火光才浮现着淡淡的红晕,流苏看得出他精神不是很好,想要劝他去床上睡一会儿,转念想着在火堆旁边会暖和一些,她也就不说什么,她站起来,坐到他身边去,两道披着裘衣的雪色人影如两团雪人般,在相互依偎着,火光在他们身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朦胧静谧。
一室静好!
爱情轰轰烈烈,海枯石烂,这就相偎依取暖,便有天荒地老的深刻。
“身上还有哪儿伤着了?”南瑾柔声问道,他摔伤了额头,手臂上也传来钝痛,一猜就知道流苏身上定然也有伤,她摔得更狠一些,看她刚刚僵硬的动作就知道,也不知道重不重。
流苏轻轻摇头,“这是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很快就会下去的,我身边没什么伤口!”
说罢还怕他不信似的,举起两指可爱的发誓,南瑾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虚弱地靠在她肩膀上。
流苏的心柔得如棉花糖似的,眸光柔情似水,她喜欢这样的亲密,仿佛是眷恋了千百年的双生树,永远相互依偎,温暖彼此,也只有她知道,这样的动作,饱含着多少的眷恋。
有他的……
也有她的……
她伸手环着他的肩膀,轻柔地拍着,温柔地把他揉着额前的淤青,肿了一点点,见南瑾没说疼,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揉得重了,淤血消散得越快。
南瑾靠着她的肩膀,闭眼假寐,享受着女子的温柔,一脸静谧宁和,暴风雪卷了进来,却冷却不了彼此心里的暖和。猝然南瑾出声,“苏苏,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他都不敢想象,刚刚她是运气好,如若不然……
“嗯!”流苏柔柔地应着,这时候,南瑾就是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她也会点头应是。
南瑾也不说话了,靠着流苏安静地休息,流苏揉着他的额头,偶尔探探他的温度,都好一会了,还是没下去,希望喝完汤药补补身子能好一点。
只是几样简单的补身药材,流苏刚刚就煮好了,已经结冰了,她温开就能喝了,她把干粮也拿过来,也让南瑾吃一点,幸好如玉有先见之明,给他们准备的干粮很多,石头饼配着汤药,也不显得干。
南瑾斯文地吃着,虽然他胃口又没了,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山路堵了,他们想要下山就全靠他了,他若是倒下几天,干粮吃完了,他们就得在山上等死。
好不容易流苏身上的蛊虫解开了,他可不想就命丧雪山。
流苏也趁机吃了一些,南瑾的汤药喝了一半就给了她,命令句,“暖暖身子!”
口气强硬,不容置喙,他岂会看不出来,流苏在透支着精神,她脸上的疲倦被他更浓,眼睛红红的,都是血丝。
流苏看了他一眼,自知抗议无效,一口一口地把他半盅补药喝了下去,要补血的人又不是她,流苏心里暗暗想着,这些药材全是她在客栈厨房拿的,专门给他吃的。
两人都吃饱了之后,南瑾又倚在流苏肩膀上,流苏本想扶着他上床去睡,可南瑾说床上冷,流苏没办法,只好顺着他,在火堆旁边,两个人靠着一起取暖,的确比床上要好得多。
“流苏,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南瑾静谧地闭着眼睛,沙哑的声音在岩洞里静谧地回荡着,他的声音隐约有些开心和雀跃,虽然是听得不是很明显,但聪颖的流苏是听出来了。
流苏揉着他额头的手顿了顿,有些脸红,好似除了叫他的名字之外,她就会哭……
“很吵吧?”流苏呐呐地道,若是她昏睡着,有个人在耳边哭着,一定很吵,流苏委屈地垂下头,她当时是太慌了,南瑾那样子就像是要立即离开一样……
低低的笑声从男子胸膛那边传荡出来,这个傻瓜,怎么会认为很吵呢?
他有多高兴,能听到流苏说那样的话……
“南瑾,我会守护你的!”南瑾轻声道,流苏一听,脸上如炸开一朵红云,轰一声,全红了……
她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手脚无措,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门口。
她说的时候,说得自然,顺着心意表达,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她只知道,那时候,她会守护着这个男人,甚至有天荒地老的感觉。
可现在听南瑾这么一说,她自己却难为情起来。
要命了,别的没听到,怎么就听到这句了?
“我很喜欢听!”南瑾浅笑着,“我的苏苏,很少说这样的话呢。”
流苏脸红耳赤,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清秀的小脸因为害羞而付出的点点红晕,应着一身白衣,分外可爱迷人。
南瑾往她肩膀处有磨蹭了下,无声地笑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任外头狂风咆哮,大雪弥漫,岩洞却是暖潮四溢,南瑾抓住流苏的手,紧紧地裹在手里,他的手有些冰冷, 却很有力,流苏小手被打开,十指交缠着,亲密如斯。
“苏苏,不管在什么时候,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学会相信我,知道吗?”南瑾轻声要求,因为孱弱,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口气却是非常坚定,有着南瑾特有的强硬。
流苏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一个能为你付出生命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一个你情愿付出生命的男人,即使被骗,也是心甘情愿吧?
流苏心中百转千回,想起在雪地地抱着他无助地哭泣的画面,还是浑身颤栗,倘若他没醒够来,他们是不是会冻死的雪山上?
“南瑾,你暖和些了吗?”流苏拢拢他身上的裘衣,在火堆旁边这么久,他的身子还是一片冰冷,如抛在雪水里一样,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回暖的迹象呢?她偏头看他的脸色,唇色不那么青紫了,却是苍白如纸,微闭眼睛,长而优雅的睫毛在如玉般的肌肤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疲倦剪影。
她多想拂去他眉心的皱褶,拂去他一身的冷冰,拂去他心中所有的伤痛,给他自己所能给的力量。
流苏抱得更紧了一些,暖和一些,再暖和一些……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动了真情,爱了一个人,都会给予他所有她能给予的温暖和宠爱。
世间上并不是只有男人会宠爱女人,女人也会宠爱男人。
冷清如她,强势如他,都把彼此最柔软的角落,注入温柔和怜惜,一滴不漏地给了彼此。
“苏苏身上很暖呢!”南瑾低声道,“你也靠着我休息,别我病好了,你又倒下了!”
流苏蛊虫被挑出之后,身体本未复原,又忙上忙下,还背着南瑾下山上山,透支她所有的体力,即便是南瑾不说,她靠在他身上,也昏昏欲睡,真的好累……
却很安心!
比刚刚要安心多了。
因为南瑾在她身边,她能嗅到南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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