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个不可一世的征战英雄不见了,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那份从容与霸气了,似乎被康熙皇帝磨去了战意与不羁。我同情的看着他,直走到他面前。
他抬起蓬蓬的头,奇怪的看着我。一对上他的视线,我鼻腔顿时泛起酸意,我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泪意,把酒坛里的酒倒进碗中,然后捧起来递到他唇边。
“我没有办法……只好亲自送你上路。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是不是?”
虽然这时候问他有些无情,但我好想从他口中打听到孩子的下落。
噶尔丹看看我,又看看碗里的酒,他好象很久没闻过酒味了,话也不说埋头大口大口的喝起酒来。我含着泪等着他喝完,又问:“他在哪儿,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谢谢你的酒,你可以走了!”他把眼一闭,准备等着用刑。
刑场送行
“噶尔丹……”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刀一落,我就永远也寻不回孩子。“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好不好?”我的声音是颤抖的。我不相信噶尔丹会这么无情。
“那就给我唱首歌,或许我会告诉你。”噶尔丹低低的笑起来,有几分坏笑的味道。“唱啊,唱得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大阿哥闻言,快走过来要把我拉走,“木兰,他已经疯了,理他做什么?”
是啊,我站在噶尔丹面前已经引起皇上和众臣的怀疑了,若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还不连累了廷璐和张家。
我被大阿哥拉着手臂渐渐远离噶尔丹,噶尔丹默默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不由想起过去的往事,噶尔丹能冒着种种危险护我周全,当然是真的爱我,他不可能临死前还不告诉我答案。
突然,我挣脱开大阿哥的手,奔回噶尔丹面前,喘息着看着他,眼底泛起浅浅的泪花,“好,我答应你,我唱!”
为了孩子顾不得许多了,我声音低缓的唱起一支铁血男儿的歌,以怀念他和廷璐共同保护我的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
“……千难万险不改衷肠,英雄何妨一身草莽……酒比血烈爱比恨浓,感谢命运狭路相逢,出生入死才见弟兄……马蹄呼啸快意恩仇,英雄何妨泪染双眸……”
我捧着酒碗,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噶尔丹脸上不禁动容了,怔怔的看着我,眼底渐渐泛起了水意。
耳边听不到别的声音了,眼前只有噶尔丹,只为唱给他一个人。直到一曲终了,我努力平复住翻腾的情绪抬眼看向他。
噶尔丹喃喃的问道:“你是……”
“难道你连木兰都忘记了?”我眼圈一红,低问。
“木兰……”他身子一颤,突然挣扎着要起,情绪激动起来。两旁的侍卫忙压住他,挣扎中,他的衣衫突然刺啦一声扯破了,露出赤裸的胸膛。
他放肆的大笑:“我就是答案,看呀!”他身上满是一道道鞭痕,新伤旧伤重重累加,令人触目惊心。
不能说的秘密
他想让我看看自己吃过的苦吗?我心痛的无以复加,噶尔丹肆意的狂笑并且挣扎起来,两旁的侍卫几乎快押不住他了。
“噶尔丹是战无不胜的英雄!英雄!”他冲我嘶吼完,奋力起身,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周围响起一阵惊叫声和倒吸冷气的声音,飞溅的鲜血溅的我脸上身上处处皆是,我缓缓走过去,蹲下身,费力的将他翻转过身子,“噶尔丹!”
他的嘴在动,好象要说什么。我忙把耳朵凑到他唇边,他气息微弱的吐出几个字,然后气绝长逝。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手捂着唇,一手轻轻拉开衣衫碎片,只见鞭痕累累的胸前那道熟痕的伤疤不见了,当初噶尔丹为了保护我曾被熊掌伤到前胸,而此时,完全看不到那个伤痕。
廷璐冲开侍卫上前将我拉开,几名侍卫上前用白布将尸体盖住,然后将人抬走。
就在廷璐和常安等人安抚我的时候,皇上那道复杂的黑眸一直看着我,足足注视着半晌才随大臣们离去。廷玉牵来马车,廷璐正准备带我回去,李德全走过来咳了一声:“张夫人,万岁爷命你即刻进宫,有话要问。”
廷璐见我又惊惶又恍惚的样子,不放心的说:“木兰不舒服,可否明日再去。”
李德全为难的叹气,我缓缓摇头,声音变得不象自己的了:“不用了,我去。”
廷玉常安他们送我到午门口,我一一扫过他们,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最后目光停留在廷璐身上,我轻轻笑了:“放心吧,我没事的。”然后,转身随李德全进了午门。
我很清楚皇上要问什么,所以一进养心殿就给皇上跪下了,皇上劈头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跟噶尔丹没有关系么?都给他送行了,关系不浅哪。”
“皇上,您误会了。”我刚刚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头脑渐渐清楚起来,于是心平气和的回道。
“你在朝他要什么?”
“要当年他签下的一道文书,只有要回那道文书才可以证明我与准噶尔部彻底脱离干系。噶尔丹说过他死时会还给我,木兰一直在等这一天。”
游山玩水的日子
皇上见我神情自若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渐渐被打消,略略点了下头,“即是如此,朕会派人前往准噶尔索要当年的文书,这个交给朕来办。”
“谢皇上。”
皇上心情大好,我耐着性子陪他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养心殿,等走出午门,廷璐他们仍等在原地。
我快步奔过去,释然的笑:“好了,我们回去吧,现在风平浪静了。”廷璐不敢相信的打量我,仿佛在看外星人似的。我挽着他的手臂,大家一起往回走。
回到木兰府,没等廷璐发问,我抢先笑了,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不敢置信的瞪着我,“真的?”
“千真万确,我查看过了,的确不是他。”我微微笑。
廷璐长长呼了口气,用力抱住我,“太好了,真是个消息。”
谁也不会知道,那个被处决的犯人不是噶尔丹而是一个替身。当他得知我就是木兰时,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真相,令我悬在心头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后来,我和廷璐继续过起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喜欢终日游走于那些福晋之间,经常拉着廷璐告假离京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在我的带动下,廷璐渐渐远离官场是非,越来越会享受了。而那些朋友们却不得不终日忙于差事,受其所累。
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些年轻的阿哥们渐渐长大了,果如历史所载,他们之间免不了时常上演名争暗斗相互较劲。我身在外地,却时时跟四阿哥保持联系,京城里的大事小情我都知道。
四阿哥过得很辛苦,太子不争气,八阿哥那边声势日益壮大,他置身其中争不到名,夺不到利时感苦闷烦心。我常常去信安慰四阿哥,让他只管作事,不要受困于与八爷之间的争斗等等。
“嗨,木兰,快看,我打上来好几条鱼了!”廷璐腰挎竹篓,挽着裤腿笑哈哈的走过来。
我站起身,笑吟吟的拉他上岸,廷璐把篓子交给小桃,让她去烧鱼。“你在看什么?”
“四阿哥的来信,京城这会儿乱成一锅粥了。阿哥说太子跟吴贵人的事闹大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被皇上当众捉奸。还有人告发太子意图不轨,被人从屋里搜出作法的物件,现在京城风传皇上要废太子呢。四阿哥问我该怎么办?”
动荡的局势
“什么?要废太子!”廷璐不敢相信,接过信看起来,眉头拧成一团。“要变天了……”
廷璐跟那些老臣一样早把太子视成未来天子,谁也想不到会有被废的一天。
我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太子不知检点行为不端,早就失去了太子的威望,太子也不是什么铁饭碗,能立就能废,这全在皇上,有什么意外的。”廷璐瞪着眼看我:“废太子,这是多大的事!”
“废了再立,不行再废,好戏都在后面呢,等着瞧吧。”我心知肚明的笑。
廷璐怪异的看着我,这些年我已经让他领教了太多令其意外和不解了,他始终想不通我怎么会对很多事未卜先知,而且最后我的话都能应验。这也是四阿哥处处依赖我的地方。“你是不是知道会废太子,所以这时候拉我出游?”
“不是呀,碰巧而已!”我笑眯眯地说,“好啦,我们回去吧,等我们抵京刚好动荡过去。”
我吩咐下人收拾鱼竿等物准备回返,并帮廷璐整理衣衫,他看着我,忍不住说道:“四阿哥现在简直把你当成主心骨了,事事都问你的意见,他府上的军师倒成了摆设了。”我笑了笑没说话,“喂,四阿哥可跟我说了,你跟他提到重用二哥,却没提到我。”
“我是为你了,别不服气。”
“哪有女人不希望自己男人飞黄腾达的,你却完全相反。”他酸溜溜的嘀咕。
我遂笑道:“小心眼了吧,我当然也希望你有个好前途呀,不过现在不是时机,你大展宏图的日子在后面呢,急什么?”
“这会儿哪个臣子不是想方设法的钻太子或是阿哥们的营生,指着将来有个好奔头,看你漫不经心的一点也不在意。”
“现在不是时候,亲爱的,再等个十年你就能看清局势了,到时你不求上进也有人逼你上进呢。”我气定神闲的笑,廷璐费解的看着我直瞧,“反正我觉得你再怎么努力也会落人埋怨,没准还会成为别人的炮灰,所以拉你出来散心,就是为了明哲保身,咱们不趟那摊浑水。”
回京
小史凑过来报告:“主子,我瞧那边聚了一群官员,是不是等您呢?一个时辰前就在等了。”我和廷璐扭头看去,果然,百米开外的地方,十来个身穿朝服的官员正站在柳树下朝这边张望,旁边停着两顶华丽大轿。
我们这次出来纯属私游,一直刻意避人耳目,谁知到底还是惊动了地方官。廷璐嘿嘿笑了几声:“得了,大热天的也不能让他们白等呀,去会会他们吧。”
他鞋子也不穿就这样打着赤脚朝他们走去,我和小桃落后几步跟了过去。
一到近前,那些官员们纷纷迎上来各自报官职并行官礼,廷璐拍拍这个人,又摸摸旁人的头,嘻嘻哈哈的跟他们客套着,官员们就喜欢随和的上官,有的主动接过他手中的鱼杆,然后引他往大轿上请。
后来,我们被请到当地知府的家中赴宴,一顿吃喝下来,大家个个醉得酣畅淋漓,等我扶着廷璐回到宅院,发现前厅桌上多了一堆官员们的见面礼。廷璐只是一个四品京官,他们还以为攀上了什么了不起的路子,想借我们往上爬呢。
我可不想给廷璐找麻烦,于是派人将那些见面礼如数退回。第二日早早起程上路,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京城。
“我还是头一次离开京城这么久,早就想家了。”小桃兴奋的说道。
“等你跟阿吉去了新疆,再回京城就不容易了。”我拍了拍她的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桃年纪也不小了。
阿吉要回去继承汗位,临走前我为他们办了婚礼,让阿吉稳定了局势后就回来接小桃,谁知蕃地的战争连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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