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绍增绰号“范哈儿”也算是川军宿将了。
早年间,范绍增本是杨森亲信,后来因为烟土的事与杨森反目,叛投刘湘,抗战爆发后又率所部八十八军出川抗日,在江浙、徐州也曾与日寇激战数场,后来刘湘病死,所部损伤略尽,范绍增遂又转投杨森麾下,被委任为第4师师长。
范绍增早年曾入过袍哥会,深知黎庶疾苦,因此颇知体恤官兵,虽贵为师长,却有车不坐,有马不骑,偏要与官兵一道跑步行军,只是以他老人家如今的体格,再想跟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拼脚力,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跑了不到十公里,范师长就累趴下了。
警卫营长范小哈只好找来一架滑杆,让八名年轻体壮的卫士轮流抬着走。
范师长正躺在滑杆上喘气呢,高参谋长就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报告道:“师座,总座命令我们第4师抛掉所有辐重,轻装前进,限后天天亮之前抢占万县!”
“你说啥子?”范师长脸色大变道”“后天集亮之前抢占万县?没得搞错?”,难怪范师长吃惊,从这里到万县,少说也还有六百多里地,要在两天两夜40多个钟头之内长途急行军六百多里,还让不让人活了?
高参谋长摇了摇头,惨然道!i,总座还说了,后天天亮前到不了万县,军法从事!”,“格老子滴,杨某人这是不让人活喽?”,范师长唆的从滑杆上坐起,示意两名卫士将他放下来,然后向高参谋长道”“命令部队,扔掉所有辐重,全速前进!再告诉弟兄们,给老子跑,撤开腿丫子往死里跑”就是死,也要死在行军的路上!”,“是。”高参谋长啪地立正,领命去了。
两名卫士正准备抬起范师长继续行军时,范师长却勃然大怒道:“没得听见老子刚才的命令?让你们抛掉所有辘重,还抬起老子做啥子?跑,给老子跑起!”两名卫士愣了愣,旋即撤开腿丫子向前狂奔而去。
范师长的命令迅速传达了下去”第4师的7000多官兵纷纷加快了行军速度。
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艰巨行军,五百多里路终于被抛在了身后,家……,师的官兵们终于进入了万县境内,进了万县之后,地势开始有了起伏,道路也开始变得崎岖难行起来,饶是吃惯了各种苦的川军将士,也开始大量掉队。
崎岖的山路上,一队川军将士正在气喘吁吁地跑步前进。
在此前长达数百里的急行军中,脚上穿的还有随身携带的备用草鞋早已经磨穿了,除了营以上军官有皮靴穿,其余官兵却只能是赤脚行军了,坚硬的地面以及锋利的石子早已经将官兵的脚底割得血肉模糊,崎岖的山道已然是血迹斑斑了。
“快”弟兄弟,再加快速度”咬紧牙关,给老子撑起!前面就是万县了,马上就要到万县了!”,上尉连长边跑边大声呼喝自己的连队,他的连队原有百多号人,能坚持到现在的已经不足60人,而且个个脸色如土、气喘如牛了。
“别停下来,不许停下来,紧持住,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师座说了,就是死,也死在行军的路上!”,川军连长同样已经气喘如牛,却仍在竭尽全力地鼓动自己的士兵,“别忘了咱们是川军,是川军,就别给川中父老丢脸!”
“是川军,就别给”中父老丢脸!”,一名五十来岁的伙夫低声重复着连长的话,话没说完就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来,当他倒下的那一刻,压在背上的那口重达数十斤的行军大锅是那样的刺眼,既便是急行军,行军锅也是绝不能扔掉的!
“老班长,起来,快起来!”两名士兵抢上前来,试图扶起老伙夫。
川军连长伸手探了探老伙夫的鼻息,旋即冷酷地说道:“别管他了,死了!”,“走!”川军连长费力地从老伙夫背上解下行军锅背在背上,然后向那两名年轻的伙夫厉声大吼道,“跑起!”,广西百色,西南战役前线指挥部。
岳维汉又是一夜未睡,随便打了个磕睡醒来,旋即揉了揉又涩又红的双眼,问旁边同样也是一夜未睡的徐总道:“老徐,几点了?”,徐总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四点过五分。”,“四点过五分?”,岳维汉点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杨森的部队现在到哪了?”
“老总你就放心吧。”徐总举起旱烟管狠狠地抽了。,然后宽慰岳维汉道,“红四方面军也曾转战四川,我对川东的地形也算有所了解,那里的道路状况很恶劣,日军的重装备根本走不快,再加上川军熟悉地形,抢在日军之前赶到万县问题不大。”,岳维汉沉吟片刻,又向徐总道:“命令航空第,师,所有战机提前起飞,不惜一切代价迟滞日军的行军速度,替杨森所部赢得抢占万县的时间!”,延安,瓦窑堡。
毛主席和朱老总同样也是一夜未睡。
西南战役是抗战爆发以来,中国军队所组织的第一次进攻性的大会战,同样也是中共主导抗战以来所发动的第一次战略决战,其政治意义及军事意义自然是非比寻常,毛主席和朱老总对于这场会战也是倾注了极大的心力。
当然,毛主席的政治魄力绝不是蒋委员长所能比的,蒋委员长常常越级直接干预前线指挥员的具体战术指挥,毛主席却善于放权,也敢于放权,他只关注战役的最新进展,却从不对前线指挥员指手划脚。
“天亮了。”朱老总抬头看看已经发白的窗户,然后忽地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又抬头向毛主席道,“老毛,你说杨森的第2集团军能抢在日军前面赶到万县吗?”
毛主席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从烟盒里搏出一根烟,又默默地替自己点上。
“要是杨森堵不住口子……”,见毛主席不答,朱老总又沉吟着说道,“南北两路日军就能从容缩回两湖地区,那么西南战役的战机也就完全丧失了,以冈村宁次这个老鬼子的难缠劲,再想聚歼华中日军主力可就难如登天喽。”
直到一根烟抽完,毛主席才掸了榉身上的烟灰,云淡风轻地说道:,“嗨,静观其变吧。”
说罢,毛主席又向朱老总道:“老总啊,你也熬了一夜了,也该累了,赶紧回窑洞竭着去吧,要不然哪,克清同志又该找我反映问题喽,呵呵。
“你呀,还真能沉得住气。”朱老总摇头笑笑,旋即转身去了。
川东,万县。
万县位于四川盆地东部,濒临长江三峡,素有“川东门户”,之称。
万县紧扼长江,又是川东门户,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一个多月前,日军占领万县之后,在兵力并不宽裕的前提下,却还是留下了一个守备大队,足见万县在冈村宁次这老鬼子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天色刚刚放亮,城外的日平岗哨就发现了异常。
一股大约百来人的中国军队正以凌乱的队形沿着大路向万县县城狂奔而来,更远处的山峦丘陵之间,薄薄的晨雳中隐隐还有更多的人影在出没,见此情形,日军岗哨毫不犹豫地吹响了哨子,尖锐的哨声霎时惊破了清晨的寂静。
第480章 血战万县
公元2008年秋天,一位年逾八旬的老人穿着上个世纪四十年的老式军装,在两位年轻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了万县城东的烈士陵园。
万县烈士陵园建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陵园的地下长眠着7000多名英烈。
敬献了花圈之后,老人又柱着拐杖来到了刻满人名的英烈碑前,久久驻足。
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这次,也许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前来看望长眠于此的战友了,自知来日无多的老人终于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向他的后人讲述起六十多年前的那场惨烈的恶战来。
“那仗打的是真惨烈哪。”
“我们川军杀红了眼,iǎ鬼子也杀红了眼,各种口径、各种型号的炮弹成吨成吨地往我们头上扔哪,许多弟兄都被炸死了,有的弟兄甚至被炸成了碎片,手指头和肚肠都是一节一节的,撒得到处都是,那场面真是血腥哪……”
“打完仗,收尸队来收尸时,好不容易才拼起一具整尸,却发现居然拼错了,把两个人的碎块拼到了一起,更多的弟兄却根本连碎片都找不到了,实在没办法,只好把搜集起来的遗体碎块集中火化,然后往每个弟兄的骨灰盒里平均撒了一些。”
记忆的闸一旦打开,原本已经模糊的那一幕幕景像顷刻间又变得清晰起来。
“我们3团是全师的先谴团,而我们9连又是全团的先谴连,当我们9连赶到万县城外时,天è已经大亮,我们又累又饿、又饥又渴,却根本顾不上吃饭,甚至顾不上喝口水,就向万县县城发起了攻击……”
…………
日军的哨声刚刚响起,中国军队就发起了攻击。
大约60余名川军官兵沿大路迅速散开,以散兵队形直扑万县城守备城的日军迅速做出反应,城左右两道环形街垒后面的机枪同时开火,瞬间摞倒了七八名冲在最前面的川军将士,川军将士的第一波攻势遂即瓦解。
不多时,川军正组织第二波攻势时,天际骤然响起战机引擎的轰鸣声。
六架挂载重磅航弹及火箭弹的P…51型野马战斗机从薄薄的云层中钻出,最前面的两架战机遂即俯冲而下,先后向万县城扔下了重达1000磅的航弹,万达城头遂即腾起了两团巨大的蘑菇云,等到烟尘散尽,高耸雄伟的万县城早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连同万县城一起被毁灭的,还有日军1个iǎ队,足足40多号iǎ鬼子。
川军将士遂即踩着废墟冲进县城,与守备万县的日军守备大队展开了残酷的巷战,激战至中午时分,4师主力陆续赶到,城中负隅顽抗的400多鬼子很快遭到肃清,然而,不等川军4师重新构筑防御工事,日军第113师团主力也赶到了。
万县保卫战正式打响,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日军第113师团师团长山内正文中将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万县夺不回来,北路日军将近20万大军就会被中国军队围堵在川中平原上,等到中国远征军的机械化部队沿着川滇公路开进四川,北路日军主力的末日就到了。
由鉴于此,山内正文毫不犹豫地投入全部主力发动了决死进攻。
激战至下午四时,日军四次杀进城内,又四次被川军逐出城外,城垣内外、横尸相枕,街头巷尾、血流飘杵。
…………
万县城内,iǎ巷深处。
“咻……”一枚航弹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而降。
“师座iǎ心!”警卫营长范iǎ哈刚将范哈儿压在身下,航弹就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断墙后面,旋即轰然爆炸,巨大的爆炸带起大量的碎砖烂瓦,顿时将两人生生活埋,足足过了好半晌,十几个卫士刨得手指出血才将两人从废墟中挖了出来。
人挖出时,范iǎ哈还好些,范哈儿却早已经闭过气去了。
卫士们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鼓捣了好半天,范哈儿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了好半晌,范哈儿才终于顺过气来,旋即拍拍身上的灰尘,怒道:“格老子滴,咱们的空军呢?咱们的飞机哪去了?啷个天上尽是iǎ鬼子的飞机在屙屎?”
“师座。”范哈儿话音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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