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里,灯火通明。
“皇上,朱将军回来了……”
萧卷大步走了出来,见只得朱弦一人,心里一沉。
“启奏皇上……”
“蓝熙之呢?”
“她诛杀钱凤去了……”朱弦一口气道,“估计钱凤即日会率众突围,情况紧急……”
“好,立刻准备迎战。朱弦,你熟悉情况,马上带人去接应蓝熙之。”
“遵命。”
“刘侍卫,你一起去。”
朱弦和刘侍卫都愣了一下,刘侍卫从来不离萧卷左右,如今战斗即将开始,萧卷身边更是需要人,这种关键时刻,刘侍卫怎能离开?
朱弦道:“皇上,臣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不必多言,你们尽快出发,务必协助蓝熙之安然无恙的回来。”
朱弦第一次见到萧卷眼中那种深深的忧心和关切,心里一凛,不再分辨,立刻领命而去。
夜深了,钱凤率领一众亲随谋臣正在商议突围计划。
蓝熙之伏在大营的顶棚上,由于这些天诏书每天出现在军营,无论如何也清除不掉。钱凤忧心自己脑袋落地,大营里有整整一千名精兵日夜守护,实在难以找到刺杀的空隙。
现在,蓝熙之知道,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突围也就是逃生计划已经确定,钱凤和一众亲信都松了口气,四更,钱凤亲率一万精兵,从襄城最偏僻的北城准备突围。
城门刚刚打开,后面忽然响起冲天的烟火,钱凤一惊,他身边的护卫也是一片慌乱,就在这暂时的慌乱里,一个人影从城墙上飞坠下来,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刺钱凤咽喉。钱凤人甚灵敏,翻身下马,蓝熙之一剑落空,再一剑去,钱凤躲闪不及,正刺中他的右侧,顿时肋骨断折,咕咕涌出血来。
蓝熙之正要再攻,数百名精兵已经围拢上来,趁此空挡,钱凤已被两名亲随救下,哪里还追赶得及?
钱凤麾下有好几名武功高强的亲随,在他们的带领下,蓝熙之力战这数百精兵,一时间也脱身不得。苦战得一时,眼看情况越来越危急,忽然听得一声高呼:“蓝熙之……”
正是朱弦率人赶到,而另一端,刘侍卫率领的人马也和钱凤精兵交起手来。
一番混战后,总算杀开了一条血路,蓝熙之这时已将一名士兵打落马下,抢身上了他的快马。朱弦挺身断后,大喝道:“蓝熙之,你快走……”
“你们呢?”
“你少罗唆,快走……”
话音未落,潮水样的士兵又围拢上来。朱弦顾不得再说,立刻举剑再杀。
蓝熙之见状,又掉转马头,朱弦见她掉转马头,几乎要抓狂了:“妖女,你快走……”
“桃花眼,你为什么不走……”
“你快滚,我马上就来……”
此时,城墙的弓箭手已经列阵,乱箭也不分敌我,一起射来。朱弦见她一再犹疑,又急又怒,虚晃几招,跃到她身前,在她的坐骑上狠拍一掌,马受痛不住,撒开四蹄如疯魔般狂奔而去。
“喂,朱弦……”
又是一排乱箭往蓝熙之奔逃的方向射去,朱弦挥剑阻挡,乱箭纷纷坠地,可是,马已经中了好几箭,倒在地上。朱弦从快要跌倒的马背上藏身跃起,身后,一支利剑从暗处射来,正中他的左边肩膀,他手一沉,玄铁剑几乎掉在地上。
已奔出一段距离的蓝熙之忽然冲回来,重重拉起他,跃上自己的坐骑,一拍马头,飞快往前奔去……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马吐着白沫,后腿在地上猛蹬几下就倒地身亡。
蓝熙之正要伸手去扶朱弦,却见朱弦已站起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喂,朱弦?”
朱弦下意识的伸手擦了下她嘴角边的血迹:“妖女,你到底练的什么邪功?”
“要你管,快逃命吧。”
她在力不能支的情况下,忽然又挥剑杀回来,人阻杀人,鬼阻杀鬼,真是所向披靡,尤其是最后那一拉之力,简直劲道十足,按照她本身的功夫,哪里能达到这个程度?也就是那一拉之后,她的嘴角涌出血来,她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亡命之下,蓝熙之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停下来,方觉得气血乱窜,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
她勉强提了口气,转身就往前跑:“桃花眼,逃命要紧,当心钱凤赶来将你砍成肉酱……”
朱弦看她跑得飞快,赶紧追了上去。两人跑得一程,蓝熙之腿一软,几乎要跌在地上。朱弦来不及迟疑,用完好的右臂一抄,将她抱起来,拔腿就跑。
朱弦牛高马大,长手长脚,虽然负了一处不算轻的伤,但是他训练有素,力大无穷,抱了一个人也跑得飞快。
蓝熙之被他抱住,哪里挣扎得脱,又想到情况紧急,不能强行挣扎,眼前一黑,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前面,隐隐有大军的马蹄声响起……
天黑了,又亮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蓝熙之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朦胧,根本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唯有怀里传来的温暖依旧熟悉。
她四处张望,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自己竟然睡在萧卷怀里,她随手掀了掀马车的帘子,外面一路的颠簸,马车,正在加紧往京城赶。
耳边,是萧卷轻微的呼吸之声,原来,萧卷也睡着了。
她低笑一声,贴在他耳边细声道:“萧卷……”
萧卷睁开眼睛,喜道:“熙之,你醒啦?!”
“唉,这种关键时刻,我竟然睡着了。萧卷,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昏迷了,不是睡着了!熙之……”
“我明明就是睡着了,怎么会昏迷?”蓝熙之坐起来,掀了下马车的帘子,挥挥手,“你看,我像昏迷才醒来的样子么?”
萧卷见她生龙活虎的,松了口气,蓝熙之赶紧又追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钱凤被你刺伤,慌忙逃窜,叛军群龙无首,刚一接触便溃不成军,战斗只持续到当天晚上就结束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两天后了。我们正在往京城赶。”
“哦,我竟然睡了两天,错过了这场战争!唉,钱凤呢?”
“钱凤在混战中被乱箭射死,只有朱应等人逃了出去,目前下落不明……”
朱应、朱含都在兵败中逃得不知去向,蓝熙之道:“你没派人搜捕他们?”
“不用了,这两个人都是胁迫从事,素无胆量,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叛乱已平,元凶已诛,就不用再牵涉更广了……”
“哦。这样也好。”
“熙之,是朱弦救了你……”
蓝熙之这才想起朱弦,想起他中了一箭,赶紧道:“朱弦没死吧?”
“他肩上中了一箭,虽然伤得不轻,但绝对不会死的。他正随我们回京呢,就在前面……”
“唉,我怎么又欠他一次人情?”她自言自语道,“幸好我也回去救了他,这次算勉强跟他扯平,萧卷,你说是不是?”
第九十五章 再议立后
萧卷看她满脸理不直气不壮的心虚模样,笑起来:“熙之,你要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要牺牲自己去换取所谓的胜利。你这次去刺杀钱凤实在太冒失了,根本不必拿自己去冒险……”
蓝熙之听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念叨,小声嘟囔道:“我最初以为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想看看自己功夫如何了嘛……”
她不说还好,一说,萧卷更加忧心忡忡:“熙之,你老是这样冲动,你的内伤……”
“那不是内伤好不好?只是一时气息控制不住而已,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不行,回去得赶紧找葛洪给你瞧瞧。”
“葛洪啊……”蓝熙之想起他的“采阳补阴”的建议,几乎要笑出声来,头轻轻在萧卷怀里磨蹭一下,“你不要听他的啦……”
萧卷的头贴着她发烫的脸颊,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上,柔声道:“熙之,回京后,我们可以过几天轻松的日子了。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好好陪过你……”
“萧卷,你糊涂啦?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的么?呵呵。”
“唉,那些日子都在批阅奏折以及应对其他无穷无尽的琐碎事情……”萧卷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儿,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熙之,除了工作和忙碌,我们还应该像其他夫妻一样在一起……”
“哦……”
她还想问几句什么,可是,所有的疑问在萧卷温柔的亲吻里,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金殿上。
这次迅速平息朱敦叛乱,朱涛父子自然是最大的功臣,朱涛晋封始兴公,并为太傅同领丞相。朱弦也因功列侯,其他如段秀、温桥等人皆有封赏。同时,惨死的石茗也得以回复爵位,家产返还,并被追封。
而惨死在朱敦帐下的义士郭璞也受到追封,除了特赦为他建造义士墓碑,更对他的妻儿赐予丰厚赏赐。
这次朱敦叛逆,朱氏家族不但没受到牵连,反倒更加荣显,除死了几个老人外,再无一人牺牲,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一些朝臣虽然略有微词,可是,朱涛父子立功也是事实,倒也无人反驳。
朱弦肩上的伤已无大碍,站在朝臣中,如鹤立鸡群一般。萧卷微笑着看看他,略微点点头,朱弦也微笑着悄然点了点头。
封赏大典直到午时才结束。萧卷正要退朝,唯朱涛再次出奏:“皇上,今叛逆已灭,天下太平,立后之事是不是可以考虑了?”
萧卷早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不慌不忙的道:“丞相不必多虑,待孝期一满,朕自会立即解决这个问题。”
又是三年孝期的借口,朱涛却偏偏无法辩驳,只得躬身退下。
群臣鱼贯而退,诺大的金殿完全冷清下来。
蓝熙之从垂帘里慢慢走出来,龙椅上端坐以久的萧卷此时已经不再是“端坐”,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暮春的阳光从一扇开着的窗子里照进来,可是,这阳光距离他实在太远了,根本照不到他苍白而疲倦的面容上,只在左边的金堆玉砌里反射出金黄而惨淡的光辉。
萧卷目光微闭,突然咳嗽几声,嘴角又渗出细细的血丝。蓝熙之凝视着他灰白的面孔,以及那丝久违的血丝,相当一段时间以来,他依靠葛洪熬制的特殊药物,勉强在群臣面前保持着一些生气和精力。可是,现在,他的这丝硬撑出来的生气和精力已经如烟一般很快就要全部散去了。
“熙之……”
他并没睁开眼睛,伸出的手却毫无偏差的拉住她的手,拉她一同坐在这张宽大的椅子上,“熙之,我好疲倦……”
萧卷的声音是如此微弱,蓝熙之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细细的疼痛,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萧卷,去房间休息吧,这里不太舒服。”
“好的,熙之。我们走吧。”
蓝熙之扶起他,任他消瘦的身子靠在自己肩膀上,他的长长的手臂垂下来,无力的抓住她的手,走出几步,忽然微笑起来:“熙之,你一步也不能再离开我了。”
“萧卷,你也一步都不许离开我!”
“呵呵,好的。”
第九十六章 妃嫔成群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熬夜批阅奏章,御书房几乎已经被布置得比卧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