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朗月独酌一杯,苦笑道:“她若心不在此处,我强留也无用。”
“段公子神机妙算,料定她定会女扮男装混进青楼,难为苏妈妈还怕看走眼领错人,殊不不知竟这般好认。”似是想起骆小远那古怪的扮相,不由笑出了声,“公子的用心良苦也非打水漂,我看那姑娘的心未必不在公子这里。”
“哦?”他眉梢一抬,来了些兴趣。
“奴家我在风月场打滚多年,难道还看不出那位姑娘对公子是否有意么?她方才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是吃了我,可不就像那打翻了的醋坛子嘛。”
段朗月倒出一杯清酒,嘴角边的笑意已是遮挡不住,“她对我有意否,三日后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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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回衙门,骆小远想了许多,却是越想越乱。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的她明明只钟情于师父,可白日里段朗月的那个吻却又让她心悸不已。唉……难道她真是个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衙门后院的门口,她叹了口气正要进门,却突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猛然发现一道棕黄色的影子从门梁上一闪而过。她正要惊呼,那道影子却赫然一滞,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竟然平白释放出一团烟雾。骆小远正奇怪这阵烟雾来的突兀,可不过数秒便反应过来,赶紧掩住口鼻,腾地往院子里跑去。
好臭!好臭的屁!
不用细想也知道那黄色的影子是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黄鼠狼。骆小远正暗自感叹今日实在是运气不好,却见华心的狐身正慢悠悠地从院子的高墙之上溜进来。她招了招手,“你去哪了?”
华心见她眉头紧蹙、面色不好,关切道:“你怎么了?”
骆小远想起这个就来气,“也不知哪里来的黄鼠狼跑到衙门里来了,我才刚进门呢,就劈头盖脸朝我放了臭气,快熏死我了。”
“那……那只黄鼠狼精呢?”华心一脸紧张。
“当然跑了!若被捉住定拿个布袋罩住它,也让它闻闻自己的臭气。”
华心舒出一口气,面色似有松懈。
骆小远怪道:“你怎知那是只成精的黄鼠狼?”
“我……我猜的。”他呵呵一笑,还不等骆小远把话说完便一溜烟又跑回了自己的小窝,再也不出来了。
骆小远看它行为古怪,心中虽有不解却也未细想,正打算举步回房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房门口站着一人。她走上前细细一瞧,心中一愣,顿时止住了脚步。那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突见她时神情有些尴尬,不过转瞬即逝,只余淡淡一笑。
“师父。”她暗骂自己糊涂。早应该猜到师父下山查案必定也会住在衙门中,如今恐怕又会朝夕相见了。
白沉点头,却也不说话,只是往一边稍侧身子,让开道路。
师父……是在让路?骆小远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后慢慢向房间挪着步子。这一路走一路想,师父这么晚了却站在她房门外,是不是有话同自己说?她出去了这么久,师父也一直站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回来,他是不是还会继续等下去?
终于挪到了门口,然后推开,一步子跨了进去。这一套动作分明可以行云流水地完成,她偏偏用时颇久。她在等,等师父开口说话,可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站在离房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微侧的身躯似一雕石像,让人心生怜悯。
骆小远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是有什么话同我说么?”
白沉微微一颤,静默片刻方转过身道:“华心身上有妖气。”
骆小远一怔:“妖气?他修的不是仙身吗?”
“的确。”白沉点头,“这妖气不是他的,想来他近日与妖往来密切,故才会沾染些妖气。只是此妖妖气颇重,非等闲之辈,出入又极为隐蔽,我竟也未能窥得其真身。华心又尚未修得仙身,极易堕入魔道,你需得小心为是。”
这臭小子居然背着她勾当狐朋狗友?骆小远气得当下就准备捋袖子去把那只躲在窝里的狐狸给揪出来,白沉拦住,“不可。”
“为什么?”
他摇头道:“此妖来历不明,伴于华心身边必有所图,如今三界将战,若真与此事有关,需得从长计议。若你前去盘问,必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事情尚未清楚,贸然责问华心徒惹不快。”
唉,她果然是没脑子的家伙,师父的确比她设想得要周到的多。只是……他站在门外许久,只是为了叫她小心?两人一时无语,又静默了片刻,她抬眸匆匆瞥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吞吞吐吐地开口:“师父,你这次下山……只是为了办案吗?”
白沉沉吟许久后方点头道:“是。”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师父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下山……骆小远吸了吸鼻子,笑嘻嘻地说:“那就辛苦师父为小远分忧了。时间不早了,我想睡了,师父也早点休息吧。”
“好,如此你便早些休息罢。”
见师父转身走远,骆小远满面笑容顿时跨了下来。
院子里的秋海棠开得正好,可却抵不过凉薄的秋风,呼啦一下吹过,遍地心碎。
次日清早,奇怪的事发生了。
柔云养着用来报鸣的鸡失踪了,她大呼小叫地翻遍整个衙门后院都未能找到这只鸡。于是,成了一桩悬案。她拍打骆小远的房门伸冤,骆小远十分郁闷:“这找鸡的案子不归我管,你何不去找童捕头。”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不需麻烦童大哥。”柔云理所当然地回答。
好吧,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是落在了骆小远的身上。
是日当晚,通过细心追查,骆小远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明月当空之际,围墙上悄然掠过一道白影,行踪鬼魅,飘忽而去。骆小远从房内探出脑袋,皱了皱眉,是华心?
她提起落华剑追了出去。虽速度不如那只狐狸,可华心碍于在城中不好现身想必总是闪躲,故而她也能勉强追得上。追了许久,突然来至一片山林。说是山林其实也不精准,这座小山当地人称为鲁山,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小土丘,但传闻山中住着大仙,当地人十分尊崇,故而山中树林茂密,少有樵夫来此砍柴。
一路尾随着华心在林中穿梭,七绕八绕之后终于到了一口山洞前。山洞中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事物,却见华心跐溜一下便钻入其中,再也没有动静。骆小远蹲在草丛中不敢说话,只是握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师父曾说这只妖厉害无比,她若打不过它怎么办?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啊,她可是来伸张正义、挽救朋友的,千万不要让她堂堂捉鬼师死在一个小妖手中啊!
正暗自祈祷着,山洞中终于出现一丝响动。随着响动率先出洞的是华心,此时的他已变成人形,正眉开眼笑地撕扯着一只油光光的鸡腿,边啃边道:“黄黍,我可对你不薄啊,好不容易从那个凶丫头眼皮子下偷了一只鸡,就巴巴地给你送来了。”
“嘿嘿,不枉我当初交你这个朋友。”紧跟着华心走出来的是一个黄毛少年,头发黄眉毛也黄,穿着一件棕黄色的皮衣,眉宇间有几分邪气,看起来有些眼熟。他口中也叼着一只肥鸡腿,满嘴油腻,含糊不清道,“凶丫头是谁?是那个你常提起的骆小远么?”
华心停下撕咬的动作,鼓着眼反驳:“那凶丫头是衙门里的烧饭丫头,小远可比她可爱多了。”
那黄毛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那个小远最好。”
华心小脸一红,佯装伸腿踢他,黄毛机灵一闪,滚到一边哈哈大笑:“你这臭狐狸还学人玩暗恋,那骆小远到底是怎样的人,每次让你带我去见她总是不允,难不成是怕我抢走她?昨晚好不容易快见着却被你强行赶走,害得我一急喷了她一脸臭气,你倒好,方才拎着一还没拔毛的鸡就对我兴师问罪,也不说是你催得紧。”
华心面有难色,“我……我还未同她说过你,此事不急。”
黄毛手中的鸡腿被啃得只剩下鸡骨头,他闻言冷哼一声,将骨头随地一扔,冷笑道:“你是觉得有我这个黄鼠狼精的朋友见不得人罢?是,你是狐仙,我只是一只小妖精,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华心急了:“自隐匿在百鬼林中的白狐一族被灭后我就不是什么狐仙了,做仙有何用?不一样被人灭族?倒不如同你一般逍遥快活,想吃鸡吃鸡,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让你和她见面是有原因的,她毕竟是捉鬼师,这两日她的师父也来了金和镇,你要是出现了不是送死么。”
“哼!”黄毛不以为然,“姓白的我不敢说,那骆小远又岂是我的对手。”
华心将手中未啃完的鸡腿扔了过去,“你要是敢伤她我要你好看!”
黄毛空手接住,继续啃了起来,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草丛里飞虫又多,湿气又重,骆小远蹲得两脚酥麻。可看这眼前吃鸡吃得痛快的两只小妖,她算是清楚昨晚害她受了一脸臭气的家伙就是这个黄鼠狼精了。
黄黍
她又气又悲愤。气得是华心果然如师父所料交了一只妖精做朋友,悲愤的是自己被一只目中无人的狂妄黄鼠狼精给喷了臭气,越想越郁闷。正想着,不察一只蚊子悠然飞近,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她一时吃痛,举起手掌猛地拍向那只该死的吸血蚊子。这一掌虽动静不大,可足以让那山洞外的两人觉察。
华心警铃大作,高声喊道:“是谁?”
黄毛眸光一闪,叼着还未啃完的鸡腿纵身向草丛中扑去,细长的手指上顿时延伸出尖锐的指甲,若被不小心划上一道,想必非死即伤。骆小远有些吃惊,这黄鼠狼精好狠的心肠,还未见到来者的面目竟想下毒手。
她拄着落华向后一跳,顺势划出一道剑气。锋芒一出,虽逼退黄毛数步,却也让闪躲不及的骆小远踉跄地摔倒在地。黄毛见状,又上前一扑,却见华心急忙跳了进来,飞身拦住:“黄黍,她是小远!”
骆小远眼睁睁地看着那十指锐利的长甲恰好停在自己不过几厘的地方,再向前稍许,恐怕她的心就要被挖出来了。心惊胆颤地抚着胸口坐起身子,看了眼那黄鼠狼精,又看了看满脸惊慌的华心,不由舒出一口气,暗叹自己福大命大,幸而刚才临时抱了佛脚,不然现在可真得上西天去见真佛祖了。
想着自己方才差点死于非命,她站起身,挥出落华指向那长得邪气古怪的黄鼠狼精,喝道:“你出手如此狠毒,想必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吧?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呃,实在太顺口了,一不小心就化身水冰月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
黄毛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突然笑道:“都是误会,若知道你是华心的朋友,我怎么会出手啊!”他转过眼看向华心,“华心,你说是吧?”
“小远你不要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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