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早已不是我的师父了。”她擦干眼泪,继续说道,“我的事也已与你没有干系了。”
白沉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分外寂寥。然而,这种无言的沉默却如同洪水,将骆小远惶恐不已的心顷刻间吞没,倍受煎熬。
她咬了咬牙,将脖子中的翡翠取下,塞进师父手中,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这是你送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我这就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了。”
白沉看着手中这块色泽温润的翡翠,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抬头看她:“这……”
骆小远又道:“这是你送我的。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谁的东西就还给谁,绝对不会搞错。如今你带着你的东西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看着师父眼中的不解,她暗暗着急。自己说的这般隐晦,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得懂。她正欲再说两句,却听到一阵鼓掌声传来,骆小远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千刹正含笑抚掌,点头赞道:“好精彩的戏,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骆小远皱眉,道:“他与我真的已无瓜葛了,请魔尊殿下明察。”
千刹冷笑,“别以为你这般,我就会……”可她话未说完,却顿觉一股剑气凝结而起,杀机毕现。诧异地寻迹看去,却见方才一直静默不语的白沉突然抬起手中的剑,直指骆小远。她怔了怔,随后笑意浮现,静观其势。
见状,骆小远退开一步,脚步微乱,“你要做什么?”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白沉一手握着那块翡翠,一手挥剑直指着她,冷意十足。
这次轮到骆小远有些不明白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嚷道:“不回!我要留在这里当神女,从此天涯海角,你我再无关系。”
“好!”他的剑锋还淌着血迹,一抹银光中妖冶异常,“既然你甘入魔界,助纣为虐,我就当未曾识你,未曾教你,师徒情分缘尽于此,我现在便杀了你。”
话音刚落,剑光一闪,便朝着她直劈下来。骆小远大惊失色,侧身一滚,躲过来势。可还未缓过气来,便见第二剑直刺而来,来势凌厉,不见丝毫留情。她朝着魔尊看去,喊道:“魔尊救我!”
可千刹却只是带着笑意,一动不动,仿若未看见她正身处险境。
白沉那一剑已快到眼前,骆小远陡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其中情绪复杂,难以分辨,然而剑势却未因此停下,不过一瞬之间,剑锋已至胸前。她闭上眼,等待剑穿胸而过的疼痛。
但过了许久,意料中的刺痛感却没有如期袭来。睁开眼,却见师父手中的剑已飞向一旁,牢牢地钉在墙面之上,深至几寸。而千刹则挥袖引风,冷意顿现,道:“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在我魔界动手。”
白沉淡淡开口:“我不过是清理门户。”
千刹道:“清理门户?你没听见她方才已说与你毫无瓜葛了么?”
白沉蹙眉,却没有出言反驳。
千刹举步进房,亲自搀扶起摔倒在地的骆小远,笑意盎然,“你受惊了。放心,由本座在,没有人伤得了你。”
骆小远低头,恭顺道:“谢魔尊出手相救。”
千刹点了点头,看向白沉,说道:“按魔界规矩,本擅闯魔宫者死。”她顿了顿,转头问骆小远,“可怎么说他也曾是异星的师父,不如由你决定该如何处置,怎样?”
骆小远看向师父,却见他面色如常,只是垂着眸并不看自己。她低头思索片刻,道:“他与我再没关系了,一切还是由魔尊定夺,是生是死,我绝无异议。”
千刹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点头笑道:“好狠的心呐,不过本座十分喜欢。”她过身走了几步,来至白沉身前,轻声道,“既然你与我魔界神女已无关系,那今日便饶你一命,若再来骚扰神女,格杀勿论!”
白沉没有说话,只是拔出嵌在壁中的剑,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骆小远,而恰在此时,骆小远也抬头看向他。目光纠缠间,似乎一切不言而喻了。他定了定神,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骆小远舒出一口气,却不防千刹已走至身前。她暗暗恼怒自己的松懈,却不料千刹只是略一叹气,目光似是在看她,又似是透过她望向别处,轻道:“恨有多少,爱便有多少,若是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
接着,千刹转过身,率领一众弟子离开了,独剩骆小远一人傻傻立在原地。过了半晌,她才吓得又坐回了地上,背后冷汗涔涔。照此看来,既然师父下了杀招,那他应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块翡翠应该会顺利交到段朗月的手中吧?只是师父那一剑真是兵行险招啊,不过也恰恰是这一剑才消除了魔尊的怀疑,若只凭自己拿拙劣的演技,今日恐怕是难以收场了。
三日之期转眼便到。
依然是轻纱软轿,在八名侍女的扶持下于空中缓缓前行。女童唐霜手执一枝梅花,在半空如履平地般随轿而行,笑得春光明媚。而纱轿前面,是十六人抬着的水晶帘轿,里面正半卧而睡的人自然是魔界至尊——千刹。骆小远坐在轿中,往下看去,一众魔界弟子手持魔杖兵器,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在低空飞掠而去,一眼望不到边,那架势让她顿时想起了何谓蝗虫过境。
她托腮沉思,正想着段朗月到底能不能明白她的意图时,唐霜突然挽起轻纱,对着她露齿一笑,道:“神女,前面便是玉霞峰了。”
玉霞峰?骆小远想起来了,昨日唐霜似乎有提到过此峰与玄冥谷遥遥相对,正是两界相战的绝佳地势。她点了点头,问道:“我们是要去峰顶吗?”
“正是。”
约摸半柱香时间过去,轿子缓缓落在顶峰,她下轿时,魔尊千刹已立于崖际,不知在看些什么。而魔界弟子则群聚与山腰与山底,似在待命。
山风拂过,微微有些湿润,还尚带着清晨的气息,让人不觉有些凉意。从此峰遥遥望去,山顶白云缭绕,雾气凝结,林木叠翠,鸟语花香,分明有一派仙境的意味,然而可笑的是,这却是两界交战之地,生生磨灭了这股子仙气。
说到仙,千刹原来不就是霞光仙子么,放着快乐的神仙生活不过,却堕入魔道,整天打打杀杀的,也不嫌厌的慌。
骆小远走上前,站至她的身旁,放眼望去,心里顿时一怔,暗道不好。
此时的玄冥谷悬崖上竟没有一个人影,犹若空谷。难道说,段朗月那家伙没看懂她的意思,完全没有进行防备?或者是师父没有领会那块翡翠的含义,根本没有交给段朗月?
唉,虽说她的提示的确是太简单了,只是那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给不了其它的暗示了。如今她看着没有警戒的玄冥谷,心如死灰,暗叹自己心机白费。
正懊恼时,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一片喧哗声,她低头一看,却见众魔界弟子皆仰头望向对面。好奇之下也抬头望去。方才本空无一人的玄冥谷上空,正有一人缓缓飞升而起。一身淡到极致的蓝袍,临风而扬,犹若碧海蓝天般的双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似此时初升的太阳般,毫无阻隔的穿破云层,直射而来。风清云渺,远山含烟处,他负手立于浮云之巅,浅浅笑矣。
骆小远扬起笑意。这家伙出场至于这么高调嘛。
一旁的千刹眯起眼,轻声念出两个字:“鬼子。”
只见云端之上的段朗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千里传音而来,清晰有力:“不知魔尊驾到,有失远迎。只是未知魔尊带领魔界弟子聚集于我玄冥谷下是何用意?”
千刹淡淡开口:“凭你还不够资格同我说话,叫你们谷主出来。”
段朗月神情有些愕然,随后笑道:“真是巧得很,我们谷主说的话同魔尊说的一摸一样,这才派了我出来。”
闻言,骆小远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差点笑出了声。也不知是这段朗月随口胡诌的,还是小鬼真的这么说了。不过凭那小鬼的毒舌功夫,兴许还真是他讲的也不定。她偷偷看了一眼千刹,却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唇间挤出了两个字:“找死!”
千刹紫袖一扬,山脚下的魔界弟子挥动魔杖,齐声喊道:“天上地下,唯魔至尊!天上地下,唯魔至尊!天上地下,唯魔至尊!”齐声喝完三声后,顿时幻化成数以万计的魔影紫光,齐刷刷地直冲云霄。
段朗月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似乎就等着他们一哄而上。骆小远有些看不明白,心里暗暗焦急,却听身旁的千刹突然开口:“不好。”随后大喝一声,犹如魔音穿耳,“众弟子归位!”
可绝大部分弟子已经飞出数里,只有少数弟子听到魔音又折身回来。骆小远遥遥看去,本看似空旷的谷崖上方,陡然出现一道泛着浅绿光的屏障,将整个玄冥谷包裹其中。只见方才飞出去的魔影犹如无数无头苍蝇般纷纷撞上那道绿色屏障,又一个接一个的纷纷被弹回,跌落于谷底,再也没了声响。
骆小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隔着高山流水,她似乎还看见山对面的段朗月正对着她眨眼,慧黠一笑。
一些魔影见形势不对,正要撤回,却见玄冥谷崖顶上的绿光屏障渐渐退了下去,山头之上赫然冒出许多人影,顷刻间便站满了整个山巅,密密麻麻,看起来竟比魔界的弟子还要多上一些。
骆小远算是看明白了,这玄冥谷实在是狡猾,假意装作没有防备,只让段朗月一人出现,令魔界松懈,继而言语挑衅,再以一障结界削去魔界力量。好简单却好有效的方法。
鬼爷爷不知何时亦出现在山峦之上,立于群首,少年冷颜,那睥睨天下之势竟无人可敌。他轻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千刹,二十几年的事记得如此清楚作甚,该忘则忘,何必纠缠不休。”
这一句来得这般没头没尾,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莫名,然而,千刹却听得明明白白。她面色突白,一对浅眸如水中浸月,哀色顿现。缓缓摇头,恨声道:“忘?怎能忘得了!若不是你们冥界,我的夫君怎会死?怎会连一丝魂魄都未留下?还我夫君!还我夫君!”她突然腾空飞起,一圈耀若锋芒的紫光自她周身蔓延开来,翩若惊鸿的身姿于云层中直穿而去,挥袖间,一丝银线朝着鬼爷爷的方向直射而去,犹若蛟龙,去势极快。
段朗月飞身上前,欲挡住银丝,却不料这根如蛟龙游海的丝线竟似长了眼睛般避让开来,依旧朝着原路线袭去。鬼爷爷连眉头都未皱,只是踏风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翠绿如墨的伞,伞面旋开后似有吸力般将丝线紧紧缠绕住,用力一绞,银线应声而断。他寒目冷然,喝声道:“千刹,当年是你违背天规与凡人相爱,天界除了你的仙籍已是网开一面,白墨堂受你仙气所挫才魂魄俱散,根本与我冥界无关。”
然而千刹却置若罔闻,旋身飞回玉霞峰顶后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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