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走的时候却只落了背影,清清落落的身形,仿佛一朵不染杂尘的莲。
她不美,但千万人中的一次蓦然回首,最早看到的,永远只会是她。
船上的两人也看了她又上了马车,随后一路绝尘。诺闻有些打趣地看了流庭。
书童回了船,神色有些古怪。
“你这个臭小子不要以为老娘在青楼里就是好惹的。”
话出后一阵沉默,诺闻忍不住呛了口茶水,一副欲笑又止的神色,暗暗打量着流庭。这或许该是那位花花公子遇见过最不在把握的女人了吧?
流庭的嘴角含一丝冷笑,只是饮了口茶,声音幽幽的:“很好玩不是吗?她会是我的下一个女人。”
在他的眼中永远只有“下一个”,而没有“最后一个”……
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了在旧迷楼遇见的是他,知道了街道上惊鸿一瞥的也是他,知道了他对她有轻视傲慢之心,然后,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这或许只是她吸引人注意的一个伎俩。
最脱俗的外表,却是最市侩的实质。但是,让他很感兴趣。
就当是她成功了,只是,她终究还会是属于他的。
嘴角一抹笑,随手把玩着酒杯,忽然一松,落地时一地残骸。
不管是哪个女人,最后的下场,必定如这个杯子一样……
第12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一)
扶苏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微微诧异,又有些哭笑不得。沈娘让她做教习的琴师,授各位姑娘琴律。
她明明是想要来赚钱的……而且以前从没有呆过青楼,以为可以来图个新鲜。
在环儿的苦苦相求下,她依旧一意孤行地来找了沈娘。
“什么?你要挂牌迎客?”如果她多来折腾几回,沈娘估计自己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念在扶苏是闺婉的女儿,她才有意安排了一个琴师的位置。这是很多姑娘求都求不到的。琴师有固定的酬金,而且并不低,又不需要出卖肉体,是个安稳又舒适的职业。虽然比不上那些红牌姑娘得到的多,却是相较下最无忧的。这个扶苏倒好,反倒想要挂牌?
扶苏微微地笑着,娓娓道:“苏儿知道沈娘为我好,但是,苏儿是真的很急需要钱。若是不挂牌,真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了。再者,如果入了青楼却只是教教琴,似乎就没了意义了,倒不如直接上书院去作个乐律先生了,对不?”
沈娘强按住了抽风的冲动,耐声道:“扶苏,你娘就是从旧迷楼出去的,也不愿让你再深陷泥潭。钱固然重要,但名声也不可不顾,你娘当是对你将起过自己离开青楼是多么不易的吧?”
“的确讲过。我娘说,青楼内好吃好住,什么都不缺。日日笙歌,浮华此生。反倒是从了爹后,受尽婆婆白眼,日子过得粗简了。”扶苏笑颜嫣然,腰间的玉似反驳般地微微一触,又叫她给波澜不惊地按了下去。
“闺婉真是这么说的?”沈娘诧异地问。这和闺婉那些书信中的内容丝毫不同,莫非是她不愿自己担心而强颜欢笑?但是,不论怎么说,这样教育孩子都是不大对的。
只是扶苏的眼里满是期许,反倒让她不好如何开口。
沈娘蹙了蹙眉,问:“你真的要挂牌?”
“是。”扶苏忙不迭点头连连。难得来次青楼,玩得不够本怎么行。更何况闺婉的有个愿望是做“魁”,一个琴师怎么可能做得到。
第13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二)
从沈娘房内出来,一路回房,环儿都在背后一脸的哀怨。如果不是见多了鬼魂,扶苏还真的会将她当成阴魂不散的冤魂。
是她自己要挂牌,这丫头不用这样吧?
扶苏有些泄气,无奈地哄道:“好环儿,乖环儿,你别这样好不好,挂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姑娘自己希望的,环儿没什么立场插口。”标准的幽灵语调。
“我请你吃糖葫芦,怎么样?”
“环儿只是一个小丫鬟,不需要姑娘待我这么好。”显然的冤念未消。
“我错了还不行么……挂牌归挂牌,你不要这么担心,我不卖身的。只卖艺,不卖身,恩?”
“姑娘做自己的选择,又有什么错的。”稍稍有些松了语气。……
扶苏对这个倔脾气的丫鬟的确有些无力招架,心里暗暗郁闷。到底是谁伺候谁啊?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一个女声道:“扶苏姑娘,有客到。”
不只环儿,连扶苏都有些诧异。沈娘办事的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些。她正想回绝,只听有个男声淡淡地道:“扶苏姑娘来了长安,怎么也通知一声的,叫小可有的好找。”
很熟悉的声音。到口的拒绝便又咽了下去。扶苏也淡声道了句“原来是卫风公子”,便使了环儿去开门。
环儿诧异是扶苏的熟人,开了门后一看,不由“啊”了声。是个很素净的书生,清清白白,斯文却有几分出尘。虽然是不一样的人,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和扶苏很相似,可是如果硬要问是什么地方,却偏偏又道不清明。
“环儿,我和卫风公子叙叙旧,你先出去。”
环儿这才回神,红了脸请了书生进来,关门离开。
扶苏这时反倒冷淡了神色,自己倒了杯茶来喝,什么话也不说。她不是没兴趣为什么卫风会离开蓬莱楼,只是对没有事先通知而有点生闷气。
第14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三)
卫风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微微笑了说:“扶苏,我只是觉得楼内无聊才出来走走,不是我们故意瞒你。”
“真的?”扶苏抬了抬眼。
“真的。”卫风是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温温和和的。实则他被扶苏一瞬不动的注视弄得有苦难言,但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她在此世会有一个劫吧?
他安静地看着她,心里微微蹙眉。
每一个仙都会注定有一劫——情劫。
仙不是神,仙也有情。
他出现在这个时空中,也只是为了到时候可以助她。
“你最好不是骗我,不然你死定了。”扶苏咬牙切齿般地对他哼哼。
卫风笑了笑,并不答话。
扶苏忽然想起,好奇地问:“那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麓水书院的学生,当今恩科的金榜状元。”
扶苏一阵恶寒:“你上一世是个穷书生,上上世是翰林学士,这世弄个状元?你的‘穷酸’情节还真是无止无尽。”蓬莱楼里,卫风是最好脾气的,所以也是他们暗中认为,最冷血的。就是因为对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之乎者也,才最不懂得人情冷暖。
卫风当然不知道扶苏心里在暗想什么,只是继续饮着他的茶,淡声道:“以后你有事,不妨来状元府找我。不过今天难得来一次青楼,你也不奏首曲子给我听听?”
扶苏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声音轻轻的,状似不经意地抚着琴弦:“卫风,你可知道来这青楼是要销金的?”
卫风取了锭银子放到桌上,无丝毫言语。
这才对嘛。扶苏顿时笑逐颜开,随意地拨了两下琴弦正了曲律。蓬莱楼中,她并非最懂音律,但却是最善琴瑟。悠悠抬眼看了看卫风,余光瞟过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她仿佛忽然心情大好。
至少这小子还是懂她心思的,孺子可教也。
怎么算,这都属于她第一遭的生意,虽然——坑的是自己人。
第15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四)
修眉轻挑,乐律便突然间漫溢了开去。修长的十指仿佛着了仙法,刹那静谧周围。无鸟鸣,无虫吟,无风啸……她的衣袂随意地拖曳着,轻轻薄薄地落在身后,这样的随意。嘴角是隐约的笑意,而曲律则成了笑音,轻轻地抚摩在耳畔。
卫风闲闲地饮着茶。
谁说他是最懂得享受的人?扶苏才是。
轻饮浅尝,他微微闭眸,安静地听着。
这个女人是一个迷。静起时如超然脱俗,动起是却百媚千娇。除了蓬莱楼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她曾经造就过多少国家的灭亡。
红颜祸水。可惜,这祸水自己偏偏没有自觉。
他轻抬了眼睫,神色迷离地睨了扶苏,渐渐有就分玩味。他的生活很平淡,但跟了她在一起,或许可以让他消磨不少的无聊……
“公子,公子,屋子里有人,你……”外面有几分争执。
“铮——”琴弦一阵,扶苏的曲子断了下来。
卫风挑了挑眉:“曲子没奏完,这钱……”
“这钱自然还是我的。”不待他说完,扶苏已经把银两揣进了怀里,“花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里是青楼,你没听说过么?”笑话,她急着攒银子,卫风是头肥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松口。
“姑娘对银子还真是看得紧啊。”门一声响,有人从外面轻轻松松地给推了进来。门闩已经断作了两截。一袭青衣,嘴角几分冷漠的笑意,他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仿佛不见扶苏般,直接落在了卫风的身上:“原来是今科状元,流庭失敬了。”
但他的谈吐间没有分毫“失敬”的意思。
卫风向他示意地点了点头,告辞道:“既然扶苏姑娘有客来,小可也不好多作打扰了。”
“什么有客来,你不也是客吗?”扶苏不痛不痒地道。流庭来这里,十打十是来找她麻烦的,卫风在,至少是个状元,好歹挡上一挡。
第16章:第二章 初抚琴瑟(五)
她正要去抓他的手,结果却扑了个空。卫风不知何时已经足下一动,风一般地闪到了门口,拍了拍流庭的肩,温声道:“扶苏姑娘的性子怪异,流庭公子若是想要驯服她,恐怕还得花上一些功夫了,好自为之。”虽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不过他只回头看了眼扶苏,便云淡风清地走了。
这这这……
扶苏强忍住才没有爆发。
好你个卫风,你给我等着,等回去蓬莱楼,看我怎么收拾你!
流庭目送卫风离开,不屑地向外面一直拦了他的环儿挑了挑眉:“既然今科状元已走,你家姑娘应当迎下一个客人了吧?”
环儿嘴巴里小声嘟囔着咒骂,却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门合上。姑娘她是作了什么孽啊……
扶苏无意应付流庭,琢磨着反正已经把他得罪透了,不怕多得罪上一遭,干脆懒懒地往椅子上一躺,闭了眸装作没看到他。风清清地吹,拂着她的发线。微微舒展的疲惫感,身体不自觉地便这样舒展了下去。吐息均匀,渐渐平和地起伏着。
流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半晌才走近了,本准备开口的话,见了她的那副样子反倒愣了。
听她的吐息,居然是真的睡着了。
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睡着?她是在诱惑他吗?
衣襟有些疏松,那抹玉肌清晰地露了出来。
流庭神色终于几分古怪。
她就不怕他吃了她?
他的嘴角起了一抹讥笑的弧度。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靠近了,他俯下了身。她的发线轻轻地缠绕着。很淡很香的气息。方才的曲律仿佛依旧在耳边,流庭咫尺吻上的唇这时停在半空,不禁地将扶苏打量了一翻。天下善琴的人很多,但给他温和感觉的只有她一个。诺闻也是琴中高手,但他的情感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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