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收了回去,落下的宽袖,就像掩面的美人,将那玉指掩藏了起来。
如此风情,却无人相看了。
又一天,这么过去了。
霍青风依然是那个温润的大公子,依然每日去正院请安,依然在外忙碌,还为准备进京的霍麟准备着所有安排,连随从人数到盘缠再到住所,一应周全。
然而,事情,总会是有意外的。
嫁入霍家半月的李家小姐……不,现在已经不叫李家小姐了,应该叫霍家二少夫人了。二少夫人不知怎的,在偌大的院里散步,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小院去了,平时的守门家丁看到了,毕竟身份在那里,只得放人不敢阻拦。
霍青风难得在院里忙里偷闲,也算是在闭目养神,那姿态与模样,倒与某大侠有些相似的。却不知,眼前一暗,给吓睁开了眼。
“……”
二少夫人温婉一笑,“麒哥。”
霍青风:“……”这是二人头一次单独相处,也是头一回,她这么喊自己,安理,她应该兄他一声:兄长,再亲一点,便是大哥。
敛起了游出去的思绪,霍青风恢复了那温和的模样,“弟妹,可是有事?”语气客气,话却严谨,是人,都该听到这话里的意思,然而对方却不是这么想,甚至,知道了也不在意似的。
“麒哥,婉儿并未有与霍麟洞房,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一语惊人,这位小名婉儿的李家小姐可却做到了,惊直了霍青风的腰,一脸的不解盯着这个笑得温婉的女子,她却又道,“麒哥的仇人,婉儿怎会委身与他?”
最后一句,带着的恨意,冷得脚边的花儿都害怕地弯了下去了。
“什么意思?”霍青风拧了拧眉头,他的确听不懂这女子忽然间的变化,还有那话中的意思。
李婉儿抬着那下巴,眼里的恨意尤其明显,仿佛不是掩藏不掉,而是故意释放出来的,“麒哥莫要再装了,所有的事情婉儿都知道了,爷爷临终前偷偷告知父亲时,婉儿就在里门,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一家都是麒哥的仇人!他们让麒哥痛苦,婉儿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看着眼前这口口声声仇恨的女子,还有那真实的恨意,霍青风越发的不解了,一时之间却不知要怎么应,也不知要怎么问。
霍青风不说话,李婉儿心生了误会,贝齿一咬,一脸的凛然,“麒哥若是担心我,那可不必,成亲一事,是我决定的,婉儿终生不悔。”
坚定而大义的话落,人便转身离开了,留了一道倩影与一霍的疑惑。
那女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还是,一时吃错了药?
摸了摸忽然间有些发疼的胸口,霍青风一时间又进入了出神之中,不管那女人是不是有毛病,也不管什么仇不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唯独与他有关系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无意中抬眼望见了那一片云霞,总是不变。
“阿义。”转首身回廊的方向唤了一声,立在远远的阿义闻声赶了过来,鞠着腰,“少爷,您与方老爷相约的时候到了。”此时启程出发,到了目的地刚刚好。
“嗯。”点了点头,霍青风并未有回屋里去重新更衣,直接这样便出门了。走到正院前,停了下来,转首望了望南院的方向,脑子里回响的话,却怎么也消不去。
唉一息,“都是些什么事……”
上了马车,霍青风顿时就愣住了,“絑华?”许久不见之人,却出现在自己的马车里了,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
那一身华丽的样貌更是出众招摇的便正是絑华了,此时仍是那慵懒又惬意的笑,微抬着下巴看着杵在车帘处未进来之人,轻笑着一声,“嗯,是本座。杵在那儿做何?”
霍青风:“……”收回了心神,霍青风入了里头,马车外头之人仿佛毫无察觉,马车便缓缓地启动了,慢慢地加了速度前往目的地。
“莫紧张,本座此次前来,不过是闲来无事,到处走走。”絑华以为是自己的威慑将人给吓住了,好言相抚,却抚来霍青风满目的疑惑。
“为何……不入府?”又怎么会在马车上等他?难道知道他就要出府?
往霍府的方向望了望,轻轻一笑,“府上戾气很重啊,本座不太欢。”转眼向有些危襟正坐的霍青风,“其实,是彼岸那小子不放心于你,请本座来护着,又不让你知晓。”
顿了顿,便好笑了,“本座喜欢你这小孩,自然肯来的,怎会听那小子的话?他不想让你知晓,本座偏要让你知道个一清二楚,你可不知啊,那小子失魂落迫地回去,可将一众人都给吓傻了,还以为渡劫给雷劈傻了,哎呦喂,可把他父王母后给吓得魂都没了,三翻两次来求本座。”
说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心眼焉坏,居然还带着幸灾乐祸,笑得那就一个妩媚动人,“若本座没猜错,使那小子这般的,定是与你有关了。”
明明妩媚妖娆的模样,可那双眼淡淡一瞥,霍青风就像有种被凶狠之光牢牢地锁住,全身还不由自住地发寒起来,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不,你误会了。”霍青风好容易才将视线移开,胸口压抑得好疼,却勉强地回了一句,“与我无关的。”
絑华微微一诧异,似乎不曾想过区区凡人可以避开得了他的视线,于是盯着那人错过去的侧脸,还有脸上的落寞,心里头便了然了。
问情为何物,果真叫人生不如死啊。
想来,那小子的神情模样,不就如此了?
第96章 在水一方
絑华的到来,使得霍府的小院又显得格外的热闹了,到处都是狐水的惨叫声。絑华特别喜欢调戏……不,就该说是捉弄狐水这事霍青风一早就知晓了,只要不太过份,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看那一幅高贵模样的絑华是挺喜欢狐水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让他更在意的事情,还有很多,可能事情一多,脑子堆满之后,他最近常常处一脑子放空的状态,就是太满了所以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在霍麟大婚的一个月后,准备启程的前一日,霍家,再次出事了。
霍老爷的病情急剧恶化,郭大夫一天往霍府跑好几趟,最后甚至都住下来了,病情却未有一丝好转,霍府上下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别的院都手忙脚乱,也只有小院这边,看起来一如往常,十分的平静。
尽管不懂医,但霍青风心底却明白,霍父这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他明白,是因为看到絑华的态度,他犹记得絑华再次出现的那日所说过的话,他深信不疑。所以,他比想象的还能接受,甚至,除了有些堵,他甚至没有一丝的悲伤感觉。
这天,看了一会儿絑华一如继往地追着狐水满院子跑后,便到正院去请安了。
正院里的人个个都变得谨慎惶恐,做事都小心翼翼的,脸上没一丝温和。对此,霍青风视若无睹,即便看到也不想去解释安慰,一人来到正殿外,守门的人向他鞠腰,他只是摆了摆手,并未有出声,便往里去了。
最近他天天来,所以都毋须通禀了。
进了殿,外阁并没有下人,空空的十分安静,霍青风先是眉一拧,想着是霍父需要安静疗养,便也没多想,就往里阁进去了。通过阁帘,还有一幅山水画屏风挡住了屋里的一切。
起步要转过屏风,却因传来的声音本能地一顿,停了下来未往前。
里头的声音很小,带着懊恼与悔恨不甘。
“……报应啊。”
声音十分虚弱,仿佛油尽灯枯了,那一点星火摇曳着就要熄灭了。
“老爷,莫要如此,事已至此……”这是霍母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狠厉。
“是报应啊……当初将他父母害死了,使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咳咳……”声音的懊悔越来越浓,语气越来越重,咳嗽都憋出来了。
“老爷!”霍夫人声音急切,里头听到窸窸簇簇的声音。
而霍老爷似乎在安抚着焦急的霍夫人,咳嗽声渐渐平复,又传来声音,“……他……麒儿被我害得好苦……唉,我这病都是报应、报应……我这条老命没事……可是、可是麟儿……”
“老爷……至少、至少,麒儿是疼麟儿的,即便、即便……”
连强悍的霍夫人都变得不确定了,又有谁会疼爱仇人的儿子?
不,不会有。这天下间不会有这样的人。
“不、不会的……才爷,麒儿不是那样的人……”
后面的话,霍青风没再听下去了,就像来时一样,去时也静悄悄的,没有惊动到屋里哀伤的二人。
入秋了,秋有些凉。
霍青风搓了搓双臂,缓缓地走在绿荫和院廊之间,视线不轻易看到那处的红花,妖艳的两生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动人,那么的……悲凉。
“彼岸……”
那花,是何是栽种的,霍青风收回自己苍凉的视丝,对于自己喊出的名字,恍如未知,就像不是他无意间说出口似的,至少并没有真的在意。
一阵风吹过,带着幽香,熟悉又准备陌生的幽香。霍青风惊讶地转首,可风过无痕,院里除了花花草草,什么人都没有。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霍青风无奈一笑,“真是……”着魔了。
霍青风并没有直接回屋里去,一步一脚印,踩过的草坪,来到了后院的那一片荷花池前。遥想当时,红衣妖娆,模样俊美就如池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浅浅地笑了笑,霍青风望着那一片未凋零的莲,由着轻风拂过调皮地撩起了自己的青丝,和皮肤所带来的微动。那种感觉,仿佛是那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彼岸,你现在过得可还好?
“你在想着一个人?”声音带着戏谑飘进了霍青风的耳朵里,侧首看到自己的主屋中那个后建成的小阁台上,换了颜色服侍的絑华,不管换什么颜色,都是十分华丽高贵的款式,不是镇珠光宝气,却带闪亮得很,尤其玉石翡翠一类特别富裕。
眨了眨眼,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不是质问,也没有不悦,真的只是好奇。
絑华那贵气的宽袖一扬,整个人都坐上了阁栏台上,双后扶着高栏,半张脸侧在臂上,模样慵懒媚动,“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还知你念着的人是何人。”
微笑慢慢地扩散,霍青风一点都不怀疑对方说的话,微微地侧了侧首,视线落在最近的莲花里,淡粉色的,并不妩媚,那么的纯洁可爱,还有美丽。
“絑华,你说,人妖殊途,真的无法殊途同归吗?”
话落,视线已经转回了那阁台上的人那里,问得那样淡然而又漫不经心,却听得连絑华都有些惊心动魄了。殊途……同归?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会为了不同属性的异类而愿意同归的。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吗?
“你不怕死吗?”仿佛是本能的,絑华张口就问。
死……对他们来说,是最不具有存在的,甚至,还有渴望着死去的那一天。然而,人却不一样的,他们个个都怕死,因为他们害怕未知的一切事物,畏惧着死去,所以会做许多极恶之事,以此换得长寿,甚至是丑恶地活着。
这个人,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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