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乐: 华安宝利曾经是双经理制。从2007年4月份不再是了,是吧?
袁蓓: 对。另一位基金经理离开了。双经理制的好处是,工作强度大,两个人分担会比较好一点,也可以多一些讨论;同时也可以降低犯错误的概率。任何一个制度都有利有弊,能不能扬长避短,发挥合力,最重要的是在制度的执行中需要人性化,需要主动的沟通。
沟通不仅包括基金经理间的沟通,还包括和研究员的沟通。作为基金经理,我很乐意跟研究员来分享他们的成功,沟通创造效益。
性别·工作·生活
简乐: 做基金经理,您的职业信念是什么?
袁蓓: 基金经理做的事情就是要给投资人赚钱。赚钱是方向,但要看赚什么样的钱,怎么样才叫赚得好。
简乐: 做基金经理这个职业,性别给您带来什么?
袁蓓: 性别综合下来并没有带来什么,有优势也有劣势,关键要看自己如何去认识和化解劣势,发挥优势。不管大家是不是承认,这个行业是存在或多或少的性别歧视的,但是同时它也带来帮助。如果均衡地去看这件事情,其实也就无所谓性别了。举个极端的例子,去煤炭公司调研,人家就说女的不允许下矿,但是并不能改变本质上的东西。不能说某个矿井没下去就有本质的问题,也有很多优秀的煤炭行业的研究员是女性啊。当然,性别给我们带来的最最难的问题可能是要面对生育。
简乐: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它给您带来的帮助是什么?
袁蓓: 比如说这个行业女的少,去调研人家比较容易记住,这就是帮助啊。帮助很多,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笑)。
简乐: 你和一帮男同事讨论问题的时候,会自卑吗?
袁蓓: 自卑?干嘛自卑?
简乐: 因为大家普遍的认识是,男性在思维和情绪方面可能会比女性有一些先天的优势。
袁蓓: 我觉得就是因为女基金经理少了,所以大家才会很好奇。其实在中国,为什么女基金经理少?第一,行业本身有歧视;第二,这个工作承担的压力过大,很多女性可能会选择不要去承担。其实在香港有很多女基金经理。所以性别对于投资来说,并不能带来什么。对于我来说,心理抗压能力上没问题,但承受工作量压力的能力确实要小一点。我体力没男性同行好,那没办法。但是体力并不是做好投资的最重要的条件。
简乐: 那如何烫平由于个体差异带来的自身弱点呢?
袁蓓: 只要均衡就可以了。肯定有比别人差的地方,但并不一定是因为性别的问题。如果对方比我强,挺好的,我跟他学啊!把他的优点学过来不就行了。那么有些学不到,就用他的成果啊,也可以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弱有强,适度均衡即可。只要不过于强调某一点,就会快乐一点。
简乐: 工作中有哭鼻子的时候吗?
袁蓓: 有啊。如果受了很大的委屈还是会哭的,但是我从来不会为净值高低而哭鼻子。这是一种发泄方式,就像有人用抽烟发泄一样。不同的是,我哭完了,睡一觉,就好了,就没事了。他抽完还得抽。
与基金经理面对面(6)
简乐: 您现在的工作时间是怎样的,每天是从几点开始?
袁蓓: 从一睁眼到闭眼。应该算是吧,因为吃饭的时候大家也是在聊工作上的事情。早上8点半上班,晚上基本上都要加班,经常10点、11点才到家。
简乐: 这样的工作强度,积年累月,支撑您工作的激情在哪里?
袁蓓: 我认为我现在每天在重复做一件事情……找新的东西,看新的东西,学新的东西。即使是组合里拿了两三年的股票,一份新年报对我来说也是新的东西。这个职业需要你看很多东西,了解很多东西,不断地学习。就如同我前面说的,每天我们都在翻山越岭。
简乐: 激情与压力,您如何保持它们之间的平衡?
袁蓓: 其实对基金经理来说,最主要的有两个压力,一个是公司给你排名的压力,这个东西我看得比较淡,也就好一点。另一个是工作量比较大,看很多报告,做很多交流。包括晚上回家看电视还是在看财经节目或者新闻节目。只要不影响睡眠其实也没什么,比较幸运的是我的睡眠还可以。另外,就是面对投资者,这个市场是冷酷的,连续做好三五年,但是只要一段时间不好,投资者就会不满。甚至有些网站天天都有人在骂基金经理,哪怕只对1天的净值不满意。人是需要发泄的,毕竟很多人把养老钱投在基金里了,可以理解,也算是对我们工作的鞭策吧。
简乐: 投资通常是孤独的。您怎么面对孤独?
袁蓓: 投资方面的孤独感是每个基金经理都必须面对的。你游泳吗?如果你游泳就会理解到,其实一个人也是有好处的。可以更冷静。是不是孤独其实取决于自己。觉得孤独就去找一个人聊聊天。工作上孤独可以找同事和同行聊聊,生活上孤独可以找家人和朋友谈谈。我觉得单独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是否孤独关键是如何积极地面对。
简乐: 您的从业之路,包括取得的一些成绩,您都用到了〃幸运〃一词,您怎么看待幸运?
袁蓓: 从总体上看,每个人在一生中,或多或少总会有获得幸运的时刻。对我个人而言,幸运的成分肯定是有的,但是能否让这种幸运持续,就需要勤奋。我觉得对每个人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勤奋。我觉得自己还算比较勤奋的。
简乐: 患得患失是女性爱犯的毛病,而这应该是投资的大忌,您怎样克服?
袁蓓: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得有失,所以永远都要以平衡的心态去看待失去的东西。
简乐: 您怎么看待钱?
袁蓓: 钱财身外之物,有则用之,没有不要强求。
简乐: 有标准吗?您对钱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吗?
袁蓓: 没有。不要低得太过分就可以了。保持正常的生活水平。
简乐: 您认为生活中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袁蓓: 快乐。如果不快乐,有多少钱也没有用。还有健康。
简乐: 周末一般怎么度过?
袁蓓: 睡觉,加班,吃饭,打扫卫生,发发呆。
简乐: 还做家务啊?
袁蓓: 做家务啊,我做菜做得挺好的,就是现在也有点生疏了。
简乐: 先生支持您的工作吗?
袁蓓: 没啥意见,他也很忙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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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后记
记录20世纪60年代美国股市牛市的经典著作《沸腾的岁月》一书这样描述1965年的华尔街:
1。 从专业的角度看,女性在金融业遭受的歧视既广且深,而且普遍无人质疑。
2。 在资产管理行业,做研究员,是华尔街普遍允许女性提升到秘书以上职位的唯一工作。
3。 美国女性一直被认为(到现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这样)无法胜任投资管理的工作或者与男性一起工作。
4。 或许这一长久歧视的关键在于:美国的男人和女人都一直在潜意识里习惯于将金融交易等同于肉搏,而后一种形式的竞争即使是最坚定的女权主义者也承认女性处于劣势。
而在中国,2007年的下半年,在我采访的过程中,和一位受人尊敬的投资界高管(男性)闲聊,我们探讨到,女性是否适合从事资产管理行业,他为她们提供的可选职位是在研究员以下,并且陈列理由1、2、3、4。总结起来,就是从智力到体力,做真刀实枪的投资,包括做更新度、宽度、高度、深度等要求极其严格的证券研究,都不适合女性。
作为一名女性,袁蓓已经做了4年的基金经理。
我能拿出来的,她胜任此项工作的证据如下:
从小,数理化、生物、地理都学得很好。档案中,记录在案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奖项数目为N次,包括数学奥赛。2000年,平安考试,在100多人中挑了袁蓓,也是因为逻辑分数高。
此乃智胜。
2002年,平安保险投资管理中心由深圳迁往上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基本上跟债券相关的所有的交易,每个环节,包括核对,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最累的一天,曾经做到回家之后没吃饭就睡觉了,睡到第二天早晨饿醒了。
即便如此,她丝毫没有想到退缩,觉得那对自己来说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此乃力平。
而〃宝利〃更像是一场投资全能赛,她已经初步经过了市场的考验。
袁蓓打破了我对女基金经理的很多想象。她不是那种凌厉的职场超女。更像是你的一个邻家大姐:平和,冷静,娓娓而谈。整个采访过程中她的语调与神态基本上都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让她跟基民说点什么,她的回答是〃投资有风险,入市须谨慎〃。平实如水。
问她有没想过要功成身退,换种轻松些的生活状态?
她说:〃目前这点成绩如果和以后几十年的投资生涯相比,应该算是刚刚发芽。然后,至少我现在觉得这份工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