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绵故意忽略掉夹谷琰的话,她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柳菁菁,“大夫人这是怎么了?”
端着药碗,一脸颓废的王不留行匆匆而来,迟疑地看了看夹谷琰和纤绵的神色,迟疑地回答,“她中了蛊,连心蛊,解药我有,但需要药引。”
纤绵一听蛊这个字,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一些东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踟蹰花?”
王不留行的目光紧紧黏在柳菁菁身上,迟疑地点了点头,“是。”
纤绵见他这般,抿了抿唇,回头瞥了一眼夹谷琰,扯了扯唇角,冷哼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
夹谷琰攥了攥拳,缓缓转过头,深深地看着纤绵,恳切道,“菁菁她怀着孩子不能轻易挪动,而踟蹰花脱离土地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失效。唯有你,踟蹰花对你没有影响,你可以用你的血液滋养踟蹰花,将它带回。”
纤绵逃开他的目光,伸手抚上小腹,谨慎地后退两步,“对我没有影响,不代表对孩子没有。”
夹谷琰伸手攀上纤绵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救,她会死的。”
纤绵本以为他至少会说一些安慰自己的话,可是他却只是重申了柳菁菁的病况。她不由得心寒,一把扒拉开夹谷琰的手,勉力笑了笑,抬头质问,“她死不死于我何干?我凭什么要救她?”
夹谷琰因为纤绵的回答,紧抿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对纤绵解释道,“我欠她很多,就连她的孩子……她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好歹也救了我一命。”
救你的明明是我,纤绵咬了咬唇角,却什么也没有说,紧紧捂住耳朵,摇头道,“我不想听那些。”
夹谷琰无奈地叹息一声,“算了,你只说你如何才会同意?”
纤绵猛然抬头,瞪着夹谷琰的神情,明白他是认真在和自己讲条件,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重复道,“如何才会同意?城主觉得妾身只是因为城主给出的条件不合适才不要去的,城主觉得妾身腹中的胎儿值多少?”
夹谷琰咬了咬牙,似乎也觉得不妥,却继续道,“我只是希望你救她,不论任何代价。”
不论任何代价,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夹谷琰这般冷情的人竟然会说出这般霸气的情话。纤绵不想再去深想,向后踉跄两步,迷茫间想到了袁尚翊的话,“是谁都不要紧,重点在于你的阿琰如何选择……”,“与其最后做夹谷琰的弃子,不如现在考虑好你的退路。妹妹,你是聪明人,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想一想。”她差点跌坐在地上,不幸的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袁尚翊又一次猜对了,夹谷琰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柳菁菁,丝毫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就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这样的想法让她的心口不自觉地揪到一起。她拧眉,伸手揉着心口,她知道若是这样难过下去,钟情蛊就会发作。
纤绵揉着心口,急忙转身喘了几口气,不想被他看出端倪,着急地说“城主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做不到。”
夹谷琰闻言却急得一把拉过她的手臂,紧紧攥住,低声恳求道,“她和孩子都会死的,她终究是你妹妹啊。”
纤绵的心口已经有了冻结的感觉,寒意曼上嘴角,声音也冷若冰雪,“我妹妹?我从未入过他们柳家宗谱,如今濒临死亡倒是想起我来了?”
夹谷琰进一步加力攥住她的手臂,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就算是陌路,你也不应当见死不救啊?”
纤绵深吸气,将恶气狠狠咽下去,抬眉看着夹谷琰,“见死不救,这话说得好。我濒临死亡的时候,这不就是他们做的事情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挺好的,你也知道,这就是我的人生态度。”
夹谷琰蹙眉看着她,良久再次劝说一句,“你再考虑一下,毕竟,这是两条命。”
纤绵垂下眼帘,闭上了眼睛,心里叹道,我这里也是两条命啊,她的钟情蛊是不能接触阴毒之物的,她只有五次发作机会,更何况每一次发作都是直面死亡。她转身看着袅袅升起的燃香,走过去用力嗅了嗅,香气沁入心脾,疼痛减轻了几分,她徐徐一笑,似乎她开始习惯了被他一伤再伤,缓缓敷衍道,“我,我会考虑。”
说完转身急步出门,听到夹谷琰有些惊喜的声音,“希望在今晚月出之前给我答复。”
自己有可能答应救下柳菁菁他就那么高兴吗?纤绵眼睛有些酸,没有回头,带着鼻音回道,“我知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狠无恨
王不留行随着纤绵出了门,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纤绵的身上,她仿佛披上了一身炫目的金色铠甲,让他心中所有的黑暗无处遁形,他不敢再看,垂下眼帘,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纤绵被这炽热的日光刺得有些想要流泪,心痛丝丝地蔓延开,她抚住心口,不自觉地顿住脚步。
王不留行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暗叫不好,急急地冲到她身边,在她有所反应之前,用金针刺入她的眉心,细细捻转,见她眉心舒展,他长舒了口气,慢慢说道,“还好,你跑得快,想得不深,蛊毒还没有触发。”
因为金针的介入,纤绵的心口舒服了很多,不过她心中尚有余愤,懒得细说,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王不留行见她神色如此,想说几句劝慰的话,但只是张了张嘴,犹豫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城主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纤绵垂下眼帘,不自觉地哼了哼,幽幽开口,“踟蹰花儿只长在浮云山上,那处瘴气弥漫,一般中毒之人是不能在瘴气中久留的。踟蹰花多半都是救别人的命,为别人的命而冒着自己中毒的风险,本身就是一个两难选择,此花让人踟蹰不肯向前,故名踟蹰。而你们只一句苦衷便要我不踟蹰,毅然向前,这是什么道理?”
王不留行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挠了挠头,只得说了一句,“下蛊的柔夫人一早被关押在柴房了。”
纤绵无所谓地耸肩,哼了哼,“谁下的蛊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谁能解蛊。”
王不留行抿了抿唇,迟疑地低声劝说道,“反正七夫人你本来也有多一次的发作机会,你是可以救她的。”
纤绵呆了呆,随后扯了扯嘴角。心更加冰凉,苦笑一声,“我忘了,你也是柳菁菁的追随者之一。你也是会选择救她的。甚至比夹谷琰更急。”
王不留行觑着纤绵的神色,暗叹自己说错了话,还要辩解什么,纤绵却什么也不想听,直接甩手转身走开。他只得讪讪地扭身回头,发现夹谷琰站在碧芳阁的门口,怔怔地看着纤绵的背影。
王不留行轻叹一声,缓步走回,“城主,你倒不如和她直说。”
夹谷琰摇摇头。淡淡苦涩一笑道,“说什么?说我遭了袁尚翊的暗算,和菁菁中了一样的蛊毒,彼此不能远离这样的话?说了也不过是让她更伤心罢了。”
王不留行似乎有千言万语,终究也只能化作重重的叹息。
纤绵在春欢园外的芳心亭那边徘徊许久。看着日光逐渐偏移,她的心绪却越发烦乱。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要做出这样的抉择,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估算价值,只为换做台面上的条件拿去和夹谷琰谈判。可她想要的是他站立在自己面前,话语铮铮地告知她,你足够重要。损了天下也要保住你和孩子。那么,为了这样一个他,自己去冒险也就没什么的了。只是,那些不过都是愿望罢了。
莫名地,羡慕起珍儿,至少她身后有一个肯为他奔波千里。追随她的人。竟然也慢慢欣羡起躺在床上自作自受的柳菁菁,至少可以有人为她折损尊严。而她,柳纤绵,只有自己,形单影只。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偏偏还有那么多的人推着自己往鬼门关去。
叶子枯黄了,随风颤抖,她的心在这冰冷的秋风中也如这叶片如此剧烈地抖动着。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给柳菁菁下蛊的叶柔,扭转一下自己怨妇般的心情。刚刚走近些就听到叶柔空灵的埙曲,如泣如诉,暗恨别生,正映衬了自己的心情,纤绵不自觉地笑了笑,不想到了这个境地,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竟然来自将自己逼到此处的叶柔。
黑暗的柴房被一把沉重的铜锁紧紧地扣着,因为有夹谷琰的吩咐,纤绵也不得随便探视,只得在门外轻叩门扉,小声唤道,“柔夫人,我是七夫人。”
叶柔在里面停止了吹奏,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
纤绵听她语气爽朗,完全不像是被囚禁的人,心情竟也舒缓下来,“你一直在等我来?”
叶柔在门扉那侧,偏头笑了笑,“你猜。”
纤绵总觉得那语气语调似曾相识,笃定地问道,“你是袁尚翊派来的?”
叶柔柔声说道,“你不知道吗?我是曾经和嫡长孙定过亲的。若非当年的事情,我就是你的表嫂了。”
纤绵愣了愣,似乎当年有这么一个事情,难不成她就是袁尚翊说的那个叶姓的姑娘,她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从不知。”
叶柔似乎换了个姿势,遥想当年,“你不知,可帝都很多人都知道,若非我参加胭脂节,只怕我就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纤绵垂下眼帘,心中有些疑问,“那为何?”为何要铤而走险,为何要做下这些恶事?
叶柔凑到门缝那里,自得地说,“因为我非他不嫁,偏偏弄巧成拙。那次他来了,他只说了他要的东西,我便帮他偷了金印,顺便放了珍儿。他说他需要我,你知道吗?就在那一刻,我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价值,死也值得了。”
纤绵被她语气中的诚恳打动,不由得抿了抿唇,刚刚横亘在心中的那团乱麻竟在叶柔的话中徐徐理出了头绪。是的,自己也有自己的价值,并不是在这里感春悲秋,而是想一想和夹谷琰谈判的条件,说不定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她可以找到自己的价值,继续留在城主府的价值。
纤绵迅速起身,对着门缝说了一句,“我很羡慕你,至少他需要你。”
叶柔笑了笑,清清淡淡地说道,“尚翊他说过,喜欢和有利用价值都是一样的,最终结果都是需要你,做不成他喜欢的,就做对他有价值的,至少你有理由可以陪在他身边。”
纤绵再度愣了愣,没想到叶柔竟然会这么想得开,对,对于袁尚翊那样渴望成功的人,不择手段的人,让他喜欢谁还真是一件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原以为叶柔不懂,没想到叶柔却是比自己通澈。相比而言,无知无畏的珍儿是否更加幸福。
纤绵恍惚想到刚刚夹谷琰让自己提出条件的事情,莞尔,“对,要么让他对你有情,要么就手握重权。我之前实在是太傻了,谢了。”
叶柔懒洋洋地回答,“彼此彼此。”忽然她又说了一句,“这一次,若是你们早回,也许就没有这件事了。柳菁菁她还是心不安啊。”
纤绵自然明白,以柳菁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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