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战耳也仰头啼叫了声。
奴兮笑着抚上战耳,它身上那道伤口虽然已经结了厚厚的疤,却还是能看出很深。
感觉到奴兮扶着自己的伤口,战耳前蹄一直轻轻的来回动着,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低低的嘶叫,头也一直蹭着奴兮。像极了一个小孩子橄娇的模样。
看着奴兮扶战耳的伤,石敬瑭抿嘴笑了笑:“若不是战耳,这一刀就砍在我心口上了。”
奴兮猛的一滞,正放在伤口上的手好像都微微的有些颤抖。
这样的伤口,奴兮无法想象,若是在石敬瑭身上……
沉默半响,奴兮突然伸手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递给石敬瑭。
石敬瑭疑惑了会儿伸手接过,荷包上还有女子柔软的温度。
打开荷包,石敬瑭不禁蹙了蹙眉:“这不是我送给你的平安符吗?!”
奴兮点点头:“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
石敬瑭笑着看了奴兮一眼:“一点心意都没有,那我送你再送给我?!我不要。”说着又把荷包塞回奴兮手里。
奴兮一蹙眉,瞪了眼石敬瑭。顿了顿,伸手拿出袖里的匕首害断了披散在身前的一小偻头发,并着平安符又塞回了荷包里,然后又递给石敬瑭:“喏,不准再说没有心意了。这个荷包可是余怡当年给我绣的。是地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石敬瑭看了看奴兮,接过荷包后把发丝拿了出来,又从袖里掏出一条青灰色的布条,已经很旧了,上面还有一点点没有洗净的血迹。
奴兮怔了怔,这布条,他竟还留着。
那次月夜里场景,他为自己满山找解药的场景,又毫无征兆的就出现了。
石敬瑭用布奈把发丝包好放回衣襟里,把荷包和平安符又还给奴兮:“既然是唯一的东西就好好留着吧。”
奴兮抿了抿嘴,握紧了手里的荷包。
月色正好,天气却有些凉了。
项戎一直在树上,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翻身下树,提醒奴兮该走了。
奴兮点点头,石敬瑭也骑上了战耳。
战耳好像知道要走了,又是一声嘶鸣。
奴兮一抿嘴,看着石敬瑭:“我答应你,一个月为限。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战耳,死在疆场。”
石敬瑭顿了顿,然后点了头。
战耳也嘶鸣了声,又蹭了蹭奴兮,便跃身跑开了。
一个月很短,短到好像眨眼便就到了。
一个月也很长,长到足够发生任何的事情。
东丹国本就地大物博,耶律倍的管理也是几近完美,深得人心。它发展的迅猛,对契丹政权自然形成了威胁。再加上奴兮的原因,耶律德光便更是视耶律倍为肉中之刺了。
第53为竹么连我都要骗?!
终于,耶律德光收买了东丹的丞相耶律羽之,命令迁东丹国的臣民以充实东平郡,升东平郡为南京,并意欲将耶律倍迁到南京居住,想将其软禁。
奴兮坐在小院里听着项戎说着,果然与历史吻合的一丝不差。
“我要去见耶律倍,项戎,你回去帮我传信给皇上,我已劝服了耶律倍,一年多时间,耶律倍一定会归顺唐土的。”
项戎点点头:“我先把你安全送进东丹宫再走。”
“来不及了,再过七天就是一个月的期限,你要在这之前告诉皇上,我才能继续在这里留下去。”
项戎一愣:“你不是答应石大人要离开的吗?!”
奴兮干干的笑了两声:“先答应了再说了么,不然他肯定要啰嗦很久。”
项戎无语的叹口气,瞅了眼奴兮不再说话。
翌日,在阿 的帮助下,奴兮再次进到东丹宫,宫里一片繁忙。
奴兮躲过士兵,轻车熟路的来到耶律倍的书房。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刺鼻的羊奶酒味。
一个酒坛猛的砸来,砸在半开的门上粉碎,伴着语带绝望的怒吼:“都给我滚!”
奴兮顿了脚步,抿抿嘴,回身关上门。
耶律倍蹙眉抬起头,见是奴兮不由得一怔,眸子里的盛怒慢慢消失,最后看了奴兮一样,便又低下头唱起酒。
奴兮走上前低头看了看耶律倍:“你是堂堂的人皇王,怎么能如此坐在地上呢?!”
耶律倍挑眉讥讽一笑:“什么人皇王,不过仰人鼻息而已。”
奴兮默了默也席地在耶律倍身边坐下:“什么时候走?”
“……明日。”
“我和你一起走。”
耶律倍一怔,转头疑惑的看向奴兮,半响,却又笑了:“你到是顽固,若是我一辈子不答应去唐土,你就一辈子跟着我吗?”
奴兮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掌管着我的生死呢?”
闻言,耶律倍看了看奴兮,低眉摇摇头,不再说话。
早上太阳好像升得尤其早。
耶律德光派了一对人马,说是用来保护耶律倍的,其实是想要监视他而已。
耶律倍欣然接受,笑着谢恩,好像耶律德光真的就只是单纯想保护自己一样。
奴兮扮成丫鬟混在人群里,人群浩浩荡荡,倒也没有人会怀疑。
大殿之上群臣叩拜,盘龙椅上身着团龙黄袍的男子挥挥手,众人谢恩起身。
身边的太监宣旨,晋升永宁公主为魏国公主;保义军节度使,‘竭忠建策兴复功臣’兼六军诸卫副使石敬瑭晋升侍卫条军马步都指挥使。
一身玄色将袍的石敬瑭携妻叩谢隆恩,三呼万岁。
大殿之上,朝臣无论文武,无不羡慕奉承。
但是石敬瑭心里清楚,李嗣源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此时的自己荣宠无比,就像是当年庄宗朝的李嗣源一样。
无论李嗣源曾经多么信任自己,无论李嗣源是个多么好的皇帝,可是在帝位上坐久了,总是会变的,会变的疑神疑鬼,会变的患得患失。
所有的人,好像都是敌人,都是凯觎帝位。
石敬瑭知道,李嗣源加封了自己又加封永宁,无非是想克制自己的反心。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四季轮回,白雪融化,当树枝上的新绿再次变的葱葱时,奴兮在南京已经一年的时间。
两个月前,依太后述律平之意,耶律德光封耶律李胡为皇太弟,为皇位继承人。
奴兮知道这对耶律倍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因为,耶律倍再也不可能当上契丹皇帝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树梢将将生出新的叶子,给人无限希望……
谁知消息传来,满眼新绿瞬间灰白。
天显五年,奴兮在南京一年之后,耶律倍终于被放回东丹国。
奴兮开玩笑道:“我在这书房里躲的,都快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手了。”
930年,耶律倍被软禁在南京一年后,重回东丹国。
耶律德光下招‘以舍利普宁抚慰人皇王’‘诏置人皇王仪卫’,明显的暴露了耶律德光对耶律倍的控制意图。
天显五年五月十一,耶律倍在书房召见亲信。
奴兮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后唐使节的身份。
耶律倍看了看众人,眸子沉黑:“我把天下让给主上,如今反遭怀疑,一再试探,不如投奔他国,以成就像吴太伯一样的贤名。”
奴兮站在一旁抿着嘴没有说话,众人顿了顿,接点头应‘是’。
海水波澜,船在江面起起伏伏。
奴兮看着站在船头的耶律倍,他抿着嘴没有说话,面上没有半分的表情。
奴兮知道他心里定是万分的不好受,明明是高高在上一国之君的出生,如今却颠沛流离,避往他国。
船上只有五人,奴兮,项戎,耶律倍,他的爱妃高美人,和一个亲信。
奴兮看了看对面的高美人,她不是那种很美很美的女人,可是就凭着她敢陪着耶律倍逃往唐土,奴兮便认定,她是个值得耶律倍喜欢的女人!
李嗣源确实没有食言。
进宫那一天,他果然是亲自相迎,百官陪在身侧。
奴兮一眼便看到了李嗣源身边的石敬瑭和刘知远。
两人也正看着自己。
石敬瑭唇边微微的笑着,眸子里有些许责备的神色。
可是奴兮不敢去看刘知远的眼睛,她第一次觉得,刘知远看着自己的神情,也可复杂如此,好像掺杂了无数的情绪,唯独不见一丝笑意。
因为李嗣源称帝的时候废除了伶官宫乐,所以晚上的接风宴很是简单。
接风宴上,李嗣源赐耶律倍姓东丹,名慕华,是为‘仰慕中华’之意。
耶律倍接旨谢恩,自此,他真正的从国君,变成臣子。
对于奴兮,自然也是一纸圣谕,表扬一番,赏赐了些珠宝。
对外声称,其实奴兮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自己派去了东丹国。
仍是回到桑府,只是这次,可以从正门而进了。
前脚刚回桑府,后脚刘知远就来了。
桑维翰略是为难,奴兮抿抿嘴:“放心吧,没事。”
顿了顿,桑维翰点点头,便离开了。
奴兮挤出丝笑意:“怎么喝醉了。”说着便想去扶住刘知远,谁知刘知远却挥手打开。
奴兮猛的顿住,第一次,自从十五年前相识以来,刘知远第一次这样对自己。
低眉默了默,奴兮转头示意白芷退下,项戎也跟着一起走了。
院里便就剩了奴兮和刘知远两个人。
刘知远真的喝醉了,站在那里的时候,肩膀不停的抖着,他像是在笑着,可是发出的却是呜呜咽咽的声音,伴着眼泪一起。
奴兮心里一颤,只觉嗓子也有些涩涩的疼,这一年的多的委屈一下子好像全都涌上来。
又伸手去扶住刘知远,让他坐在椅子上。
这次刘知远没有甩开奴兮的手,反倒一把抓住奴兮的胳膊,眸子被萦在一层水雾里,看不清表情,只是莫名的心一颤一颤的疼。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连我都要骗?!”
他本是质问的语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嘶哑的颤抖。
奴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刘知远突然起身,一把拽住奴兮便往外拉。
手腕被拽的很疼,奴兮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到府门的时候,一众丫鬟奴才都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刘知远伸手捞过一个奴才,喝道:“牵匹快马来!”
那奴才浑身一颤,唯唯诺诺的,不敢应‘是’,又不敢应‘不是’。
第54它已经没用了,不用管他!
正在为难之际,桑维翰闻声赶来,看到刘知远强拽着奴兮不禁一愣,连连上前。
奴兮暗地摇摇头。
见桑维翰过来,刘知远对着桑维翰道:“给我牵匹快马过来!”说着又指向将才那个奴才,“这奴才不听话,不要也罢。”
那奴才闻言浑身一颤,连忙跪地求饶。
奴兮朝桑维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牵匹马出来。
桑维翰默了默,终是点点头,挥手吩咐身后的奴才去马厩牵马。
月光透过枝桠零零碎碎的泻下,一路的斑驳。
刘知远不断的抽着马,马鞭扬长而起的声音在也里异常的清亮。
马吃痛,一路拼命的跑的很快。
奴兮坐在刘知远身前,僵直着身手不敢动,两只手只能死死的抓住马鬓。
一直从月亮正空,跑到晨曦微露。
又从烈日当中,跑到夕阳西下。
马鞭上已经渗透了隐隐的血迹,马一直痛苦的嘶鸣,跑的却越是快了,像是生命完结前最后的挣扎。
奴兮终是不忍,开口叫了声‘知远’。
刘知远却恍若未闻,抽马的动作似乎已是机械。
终于,一个趔趄,马摔倒在地,连同着马背上的两人。
落地的瞬间,刘知远一把将奴兮护进自己怀里,惯性使然滚了几番方才停下。
奴兮连连起身看看刘知远有没有受伤。
刘知远摇摇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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