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奴兮- 第39节

奴兮颤抖的收回落在红裙上的视线，强挤出一丝笑意遮盖眼里深沉的恐惧：“我……我现在不喜欢红裙子了，我再也不要红裙子了！”

萧寄月捡起红裙：“为什么不要？！”

奴兮蹙了眉眼角出现淡淡的湿意，白芷刚要上前，半空却突然下来一人挡在奴兮身前：“没有为什么，还请先生不要再问了。”

“项戎？！”萧寄月一愣，随即好像想起来项戎为什么在这里，顿了顿道，“好好保护着兮儿。”说完便抬脚里开。

看着萧寄月的离开的背影，看着他捏着红裙的手骨骼泛白突出，奴兮终是不忍，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道声‘……对不起’，便只能静静的不再开口。

没有回头，萧寄月抿了一丝涩然的笑意，何时，他们之间，只剩下这苍白的三个字了……

案边的纸又垒起了厚厚的一摞，白芷小心的收好装进一边的木箱中：“今年冬天取暖的纸又有了。”

奴兮停了手看向白芷笑了笑：“反正都要取暖烧了的，你干嘛还非要用这么好的箱子装啊？！多浪费呀。”

“放在里面免得湿了潮气，冬天好烧得暖和呀！”

衾怡把手里的墨饼放在砚台上：“白芷说的是，而且这箱子放在那里也是空着。”

说着见兰茵领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忙起身过去，指了指书案不远的地方：“冰块就放在这里吧。”

奴兮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真快，已经快月末了。越来越热了。项戎了？又在树上？！”

“恩，”兰茵点点头，“在树上躺着了。”

“外面那么热让他进来吧，顺便把从柯前天给我带来的酒拿出来。”

自萧寄月上次走后，整整几十天都再未来过，倒是李从珂来过几次，每次都会带点好东西过来。

兰茵应了声便出去了，白芷收拾好奴兮临完帖的纸，起身拿过一沓新的过来：“李大人和小姐的脾性真是合得来，可是，……这毕竟是在宫里……”

“我知道，”奴兮打断白芷的话，“我会注意的。”

项戎刚进门见奴兮正在临帖，记得第一次见奴兮的字的时候，整个儿的都惊住了，一篇帖子写了三中字体，尤以那笔草书写的妙，如高山的行云流水，连绵却又潇洒。

见项戎进来奴兮停下笔，笑了笑说：“前日见你跟从柯对饮酒量很是不错么，可惜你们都各怀着事儿喝的不痛快，我今日高兴，陪你喝个痛快怎么样？！看谁先醉！”

项戎低眉想了想，然后咧嘴一笑：“好。”

日落月升，日升月落，时间过得尤其的快，又好似尤其的漫长。

八月多的天气益发的燥热起来。

看完韩妃回来，奴兮褪去外衣只穿了件轻薄的内衣侧躺在床上，手里捧着萧寄月送来的冰壶，待冰壶里的冰块融化成水，兰茵又拿过重新换上冰块。

这是两个月来萧寄月唯一一次来看她的时候送给她的，连带着那一句话。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72章　好心的主子

项戎在外厅歇着，屋外院子里实在太热了，他白日里又不能擅自离开小院，所以奴兮便叫了他进来歇着。还特意在外厅放了一张躺椅。

一开始的时候不太注意，平时也跟奴兮大大咧咧的惯了，有一次要找奴兮要点东西，一挑开缦纱却见奴兮只穿了内衣在床上躺着，足足愣了半响，才像见鬼似的马上退出去了。

衾怡三人也都惊呆了，倒是奴兮觉得并有什么，在那个时候即使是内衣也是长裤长袖严严实实的，其实也确实没有什么，对于一个在21世纪的夏天穿惯背心短裤的女性来说，着实没有什么。

项戎却着实不好意思了一把，一连几天都不进屋子，后来实在热得没法了，才又进了屋，却再不越雷池一步，有什么事就用喊的。

一开始李存勖也是不大同意，后来见项戎从来只安分的呆在外厅，也就没说什么。

正睡的迷糊，听见衾怡的声音，奴兮睁眼看了看缦纱外面，人影绰绰。

刚要躺下，衾怡便进来了，见奴兮醒着便道：“小贵子公公刚来过，王爷请小姐晚上去晚宴。”

奴兮郁闷的叹了口气，嗓子有点哑哑的：“我不去，这么热的天出门会死人的。”

“不能不去，”白芷递过杯水给奴兮润喉，“今晚一定要去的。”

“……为什么？”

“小姐忘了？！今日是中秋佳节啊。”

奴兮一愣，顿了顿：“真的忘了。”

半响，奴兮突然下床照了照镜子，这么许久没见太阳，怎么好像又白了点呢……

看了会儿，又转身看了看白芷：“自随我入了宫，你是不是就一直没有回去过了？”

见白芷愣在那里，奴兮笑了笑说：“你忘了，我曾经查过你啊，还去你家门口转悠过。”

又愣了半响白芷方才恍然大悟的笑了：“记得。当时，小姐很不喜欢我呢。”

“那是因为我感觉到你也不喜欢我呀！”奴兮撇了撇嘴，“今日中秋团圆，你不必跟着我，出宫回家去吧，明日回来就行了。”

闻言白芷更是愣住：“可是……”

“别可是了，”说着，奴兮便把一枚玉佩塞进白芷手里，“拿着这个出去就不会有人拦你了，等会儿我自会去跟王爷说的。还有啊，带些银锭子回去把房顶修一修，我还记得上次看到的时候好像要塌一样，下雨的话一定会漏水的，现在这个季节雨水又多。”

白芷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玉佩半响，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恭敬的做了一揖便转身走出房间。

衾怡看着奴兮笑道：“我帮小姐收拾收拾吧，不然赶不及去了。”

奴兮点点头：“不要太复杂了，带知远送我的那对朱钗就好了。”刚说完突然想到上次遇到劫匪的时候好像就是带的那个，不禁蹙眉问道：“诶，那个上次弄坏了是吧？！”

“我看小姐很喜欢那个，已经托人拿出去修好了，现在我房里，我这就去给小姐拿过来。”

奴兮笑着点点头：“还是衾怡好。”

“我先给小姐准备衣裳吧，小姐晚上想穿什么？”

闻言奴兮看了看兰茵：“你休息一下吧我自己找找看，衣服太多我都忘了有哪些了。”说着便起身走到衣柜前。

来回翻了翻，好像没有什么太喜欢的，以前很喜欢红裙，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穿了。

随手拿了件青白的长裙，刚要关上柜子却瞥见一边的角落安静的躺着一条灰白色的布条。

奴兮拿起布条看了看，嘴角不禁挽起一丝笑意，真不知他一个骁勇征战的将军，战袍上缺了一角，会是个什么样子？^~~~

嘴角的笑还未展开，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这样，不会……有什么不吉利的兆头吧……

“小姐……”见奴兮站在衣柜前迟迟不动，兰茵疑惑的叫了声。

奴兮一愣转头看了看兰茵：“就这件吧。”递过衣服，又好似自说自话，“这么久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声音太小兰茵并没有听清奴兮在说什么，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小姐，这衣服会不会太简单太素了？皇家家宴妃嫔们都是盛装出席的。”

“我又不是什么妃嫔！”奴兮打断兰茵的话，侧眼见衾怡正往里走，“先把衣服换上吧，等会儿衾怡给我梳头发。”

兰茵依言给奴兮换好衣服，衾怡笑着扶过奴兮坐下：“小姐就是简简单单的，也比那些子妃子娘娘好看。”

好话是每个人都爱听，于是奴兮又咧嘴笑了。

衾怡正梳着头发，奴兮突然问道：“项戎是不是还在外厅？”

“没有，”衾怡摇摇头，“在院子里的树上。”

“树上？！他是猴子呀，总爱往树上跑，外面那么热他怎么不在屋里呆着。”

等衾怡梳好发髻奴兮便往屋外走去。

抬头看了看树上，见项戎正看向一个方向发呆：“喂，看什么呢？”

听见奴兮的声音，项戎顿了顿飞身下来：“没看什么。”嘴上这么说，眼睛却还是不经意的瞥向那个方向。

奴兮奇怪的看了看，突然明白过来：“今天可是中秋啊！”

项戎一愣，不解的看向奴兮：“我知道啊。”突然又笑了：“看你打扮起来还像个样子，这才对得起传说中的样貌嘛。”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便是蓬头垢面，一身泥土血迹，活脱一乞丐，后来在身边保护她，却也没见过她正儿八经打扮的样子，今日见到了，确实不赖。

奴兮撇撇嘴：“你就没说过一句好话，不过今日佳节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今晚去天牢吧，不用你在身边保护。”

见项戎情绪莫名的看向自己，奴兮一偏头：“你看的不就是天牢的方向么，还在这么热得天趴那么高去看，可真是难为你了！”

不理会奴兮话里带的几根刺儿，项戎笑看着奴兮抱拳道了声‘谢’便抬脚跑开。

“喂，记得帮我向宴弘问好。”看着瞬间消失的身影，奴兮小声嘀咕道，“也不知听到没有，跑这么快！”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73章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好没礼貌……

说是家宴，可是皇室哪里有单纯的家宴！

整个殿中全是人，除了李存勖的众妃嫔，还有一些大人，还有几个奴兮没见过的女人。奴兮撇了撇嘴，大概又是李存勖什么时候带回来的女人，可是，话又说回来，怎么感觉有点老呢？！

坐在席间着实无聊，只能时不时跟韩妃说两句话，这次刘玉娘坐在另外一桌，就是有陌生女人的一桌。

“哦，原来贵妃娘娘那一桌上的是李嗣源的老婆呀。”奴兮点点头，小声的嘀咕了句。

韩妃蹙了蹙眉显然没有听得太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大人不是打仗去了么，他的妻室全来了么？”

“当然不是，”韩妃好笑的看了一眼奴兮，又用眼睛指了指，“那个穿红缎子的是正室，剩下的那几个虽是妾室，可都是出自名门的，你看那个，”说着，又瞥了瞥坐在刘玉娘身边的穿天蓝绸子的女子，“那个是李夏氏，现在最是得宠的。李大人打仗去了，所以王爷才把他们接进宫里来过节啊”

奴兮点点头，看了看李夏氏，相貌虽是不错，但在那一众人中也并不出挑，不禁疑惑道：“为什么她最得宠？！她爹的官最大么？”

韩妃白了奴兮一眼：“不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现在三岁的从荣，一个是年头刚出生的，取名叫从厚。”

闻言奴兮脑子转了转，猛然想起来，不禁又看向那个女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想不到日后风风火火对杀的两大王子竟都出自她的肚子！！

韩妃正吃了口菜，瞥眼见奴兮还看着李夏氏：“看什么呀？！”

“看她真厉害！”自言自语的说完才猛的发现是韩妃在问，马上转头讪讪的笑了笑，“我，我出去一下。”说完便要起身出门，却总觉得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不禁回身望去，萧寄月正静静的看着自己，隔了几重的烛火，辨不明表情。

心里猛的一沉，奴兮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夜晚总算是凉爽了点。

脑子里像浆糊一样，耳边一遍又一遍的是萧寄月那日送冰壶时说的话。

等大哥回来，我就带你走。

斩钉截铁满怀期望的话，却只换来奴兮的默默无言。

记得月光下他的身子猛的一颤，好像一座巍峨的山峦濒临倒下一般。然后唇边抿了丝浅浅的笑意离开了。

直到现在，也再没去过小院，奴兮，也再没给过他答案。

不知不觉的走到水边，奴兮看了看水面随身在石头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