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未发一言,眼帘微磕,他脸色僵冷,表情也不曾变过,只觉得如二月天的霜天那般。他站起身走至慕容氏身边,“这不是母后您该说的话,您还是先走吧。”
慕容氏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紧,便也起身面对着萧拓,“我看你对她也是上心,那就更不应该如此待她,你留着她也只是折磨她罢了。”
萧拓转身走向门口,似乎准备赶人了,“今日母后的话似乎有点多,不介意的话我遣人送您回去了。”
慕容氏眉头一簇,便也向前踱了几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便不再看萧拓径直跨了出去。
房内顿时只剩下了那远远走开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宁静而致远。
那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的只剩最后一丝灯芯了,忽然间就“唰”的一下烧完了,刹那间屋子里暗的只剩下了窗前的浅白月色。
月光白的如森森白骨,透人心底,直戳软肋,又仿佛终年不化的皑皑雪川,把身心都冻了住。
萧拓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也没有叫人,若不是那双闪着眸光的双目,此刻他整个人都要陷进黑暗了。
一个下人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撞开了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忽然就看到了萧拓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蜡烛。
他忙抓紧手里的东西磕磕绊绊的说道,“王爷、你、不点灯吗?”
萧拓嗓音低哑,似乎是喉咙深处发出的哑然声音,“不了。”
那下人十分惊讶,这大半夜的不点灯,也没见王爷就寝,这是演的哪一出?
只好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准备退出去,谁知道萧拓又道,“跟我出去。”
那人立马从门口提了灯笼便打在萧拓身侧与他走了出去,他看萧拓面色不好也不敢问他要去哪儿,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身边。
走了一会,到了侯棠的房门前,萧拓向后挥了挥手,那小人便立刻识趣的离开了。
侯棠房内的烛火还亮着,萧拓先是往前走了几步,一直盯着那窗内的烛火,良久,才又踱了几步到了门前,他刚准备叩门,手却停住,他微一低头便将手收了回来,继而手垂到了身侧。
可是侯棠已经注意到了门口的影子,她走下台阶,那月光照着玉阶泛着漾光,还没有走到门前,她便先问道,“谁?”
萧拓这才回过头盯着那门的内侧,目泛冷光,“是我。”
“哦,是你。”侯棠声音不咸不淡,静的好似这一轮明月。
很快便听到她从里面走到门前的脚步声,一步步的靠近,马上就到了门边,他们两个相隔着那扇门,明明看不到,却又好似都能看见对方。
侯棠的手摸上了门,却是将门上的木条一横,把门牢牢的给锁上了。
萧拓只听得那门对面的女人说道,“我不想见你,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之后,便又听到她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声响,她转身就离开了门前,往内室走了去,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连他的影子都不想看到。
其实萧拓只想来看看她最后一眼,但是她连他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这个女人,总是让他无话可说。
随后他将下人唤至身边,目光一直定在那大门上,双唇微微抿着,直到它变为缟色,“去告诉她,若要走,就尽快。”
虽然没说对谁说,但是下人顺着萧拓的目光看去,便全部都明白了,他立刻鞠躬答应,刚走了两步,想问萧拓是否要同去,扭身看去的时候,萧拓已经不见了。
他向前走去,敲了几下门,一直没有人来应,却不能放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敲,却还是迟迟没有人来应门。
于是他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才缓缓走出一个侍女替他开了门,一看到是他就骂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啊,不睡觉了?”
那人道,“我奉王爷命来传话。”
“什么话?”原来侯棠一直站在那侍女身后,此时她开了口。
那人清了清嗓子,“王爷说,夫人倘若要走,就尽快。”
这话一说出去,便没有听到回应,他左右瞅了瞅侯棠,却见她面容滞后,眼波微漾,唇色素白。她手紧紧扯着袖口,似乎连脚也颤了一下。
似乎是被这一句话惊到了。
许多,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萧拓走去的那个方向讷讷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似乎还是不信,萧拓从未做过这等善事,她都快怀疑那是不是他了。
那下人连忙解释道,“小的怎么敢骗夫人。”
侯棠的目光一直探究着那人的脸,似乎在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让她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话。
她不信他,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盯着那人良久才移开目光,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随后半瞌了眼帘,转身便朝里面走去。
这一夜,月色倾城,是西夏从未有过的皎洁,像极了那建康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晋江为什么一直在审……
新章节要审……
留言也从来没留上过……
BBS也全部在审帖……
我已经疯魔了……
审个毛线啊!!!
☆、第四十一章 轮回
黑暗中,一盏暖黄的宫灯从隐隐的雪雨中越来越远;最后似乎被那汹涌而来的雪暴给吞了进去。
那人打着灯走到萧拓身边;萧拓则背对着他站于高处,他凝眸望着这大好河山;忽而闭上双目;疲惫而低沉的语调,“告诉她了么?”
那下人低眉道;“是的,王爷。”
随后萧拓沉默了片刻又道,“把拓跋宇文给我叫来。”
那下人却迟迟未走,萧拓回首瞧他;“怎么了?”
那人双手拢袖,“王爷不去送夫人一程么?”
萧拓再次回过头,眸内沧茫一片,仿若几经红尘颠簸后那沧海桑田般的沉淀,他半帘着眼眸,“何必多此一举。让拓跋宇文过来。”
那下人得了令便退了下去。
萧拓独自立于寒风之风,那瑟瑟北风穿过他额前的碎发,最后翻涌进空气中。
不久,萧拓宇文便急急赶了过来,他一来便问道,“王爷,何事?”
萧拓眼中冷光闪烁,覆了层皑皑冰霜,他眼角皱起,像一只高傲不羁的苍鹰,“我本想在等上一等,毕竟血肉至亲,可惜,他却非要如此逼我。”
这种无法控制局面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他萧拓从来都是希望自己能够掌控一切,而非蜷缩在他人的羽翼之下。
拓跋宇文自然知道萧拓说的是什么,他知道萧拓此刻心意已决,“那王爷的意思是?”
萧拓走向拓跋宇文,经过拓跋宇文的身侧时他轻轻说道,“你说呢?”随后他并没有停下步子而是一路从他身侧跨了过去,最后越走越远,背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只剩下跪在原地的拓跋宇文。
雾朦胧中,那屋檐外的更漏一刻未停,雪花凝成的水滴擦着屋檐一路下坠,滴在玉廊上,仿若那三千流水肆意流淌。
???
侯棠带着宴桐回到大宴的时候,正是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那后山的扶桑花都开得败了,却残残的非要撑起那一脉枝叶。早春三月的微风,暖暖的,柔柔的,白光潋滟,却惊起那花间休憩的蝴蝶。
本事扬春美好的季节,但是一回来她就病了,并且一病不起。
三日未能上朝,这日侯棠卧在榻上,恹恹倦倦的,身上压了许多折子,她正在一一过目。
宫殿内,陈列着一幅巨大而斑斓的绣屏,旁边一只上好的白玉瓷瓶,瓶中插着几枝未开败了的扶桑,依旧红的触目惊心,仿若不甘心这年华的老去,这刹那的芳华。
紫檀木的架子上,一只青铜鼎炉正燃着沉檀香,镂空的狮盖由四面丝丝地吐着轻烟。大殿内里点着数盏宫灯,朦胧的灯火透过层层纱罩,温柔得令人悲戚。
“相国大人——”忽然一声叫唤打破了宁静的夜色,一个宫女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她试图阻拦要进入殿内的连修,但是她还没说完,连修却早已越过她提袍跨了进来。
侯棠一直低着头,此刻她也半分没有被打扰到,继续垂着头看着身上的折子。
直到连修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她依旧是压着头看折子,没去理他。倒是连修将她手中的折子一把拿了过去,侯棠这才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连修则将那折子拿到自己面前翻开来看着,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病了?”
侯棠正病着,没力气和他搅合,只好叹息道,“什么事?”
连修的唇角微微一抽,“发生了什么事?”
侯棠先是一愣,随即凝眸看他,淡淡的看了片刻后便道,“没什么。”
连修将折子合起来盯着那面皮看了半响,“身体怎么样了,那些御医似乎都不怎么称职。”
侯棠将身体压着的折子理了理无奈说道,“心病难医。”
连修似乎饶有兴味,“什么心病?”
侯棠顿了顿,随后露出一个微笑,“西夏不灭,心病难愈。”
“假话。”连修那狭长的双眸正看着他,没有笑意,带着湿湿凉凉的一层雾气,仿若能湮灭红尘,他就那么看着她,似乎她想什么他全部都能尽收眼底。
侯棠继而佯装恼怒道,“相国,我就不请你出去了,我最近身子不爽,你快走吧,不然我叫人了。”然后翻过身去,再也不看他。
良久,听到后面有离开的脚步声,她翻身看去,只有那打开的窗户上的帘布在翻搅着,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年是大宴皇帝宴桐登基的第一年,大宴建元元年。
风调雨顺,百废俱兴。
摄政王亲政,拓疆千里,除佞扶善,善服人用谋,万事为民计,深得民心。
建元二年,天子染疾,久而不治,是年于昭阳宫中,殆,年仅七岁,谥号曰宣。
一夜之间,满朝恸哭,全城缟素,天下戴孝。
摄政王闭门不出,元贤王守灵开封,相国连夜跪于灵位之前。
是年,摄政王登基,改国号为大侯,定年号竟宁。
竟宁二年,西夏皇无预兆暴毙,储君镇南王登基。
竟宁三年,西夏皇一统西夏六部三十六郡。
竟宁四年,两国情势越发剑拔弩张。
终有一朝腾云起,直上云霄弄彩霓。
这就像一个轮回的魔咒,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抽没抽好……更一章试试
☆、第四十二章 四年
竟宁四年。
如剪花一般的鹅毛大雪飘然而至,较之往年竟大了许多;且一落便是三日不休;天地间就铸了一层银壁,远远望去;天地相接。
御街那白玉砌成的宽阔的石板两侧;覆满了皑皑白雪,这一亭一阁都似苍茫之境;没有了春日里的绚旎风光,只剩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和车轮碾过的冰痕,整个皇城肃穆至极。
这里是西夏的都城兴庆。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拓停轿后走下来,有黄衣通事舍人一路来迎,他眯着眼往后看了看,拓跋宇文带着一群人急急赶至,一众人一到跟前就全部掀袍跪下。
萧拓拢了拢身上的披衣,紫金宽袍明黄腰带,他已即位数年,风骨自是比起当年更甚。
四年了,那傲气越发的凌厉了,脸上的轮廓比之四年前倒是柔和了不少,似乎四年帝王生涯的磨砺,将他打磨的更加拥有了王者的气魄。
拓跋宇文叩首说道,“皇上,我们从大侯掳过来的千担粮草已经安全抵达我国境内,马上就可以分发下去,用来过完这个冬天,完全是足够了。”
萧拓略略颔首,目光略带赞许,“那就赶快分发下去,优先照顾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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