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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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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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他已不再是她的君上了。
  他是朱见济。
  或者风见霁。
  



风姿犹在

  三九寒天,夜幕一垂下,黄昏的余光便像是被吞没殆尽了一般,只剩一丝微弱的光晕。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一阵风吹过,树上的积雪也纷纷往下飘散,一时间看不分明,只觉得是幕天席地的一片白,似乎就连整个世界也被这白茫茫的一片给吞没了。
  穿着浅紫色团领窄袖小葵花短袄的殊颜,理了理自个儿那珠络缝金带的红裙,正打算去寻朱祁钰要那出宫的手谕,一拐过回廊,离文华殿莫约还有一小段路,却听见尚膳监管事的太监正在回廊尽头咒骂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不知是怕,还是冷,整个人抽抽涕涕,瑟瑟发抖。殊颜有些纳闷,正要走过去问个究竟,却见那管事的太监一个激动,抬起脚将那小太监一下子给踹翻。哪里正是回廊的尽头,小太监便顺着回廊的台阶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摔得好半晌爬不起来。 
  “出了什么事?”殊颜拧起眉头,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她一向好管闲事,爱替人出头,在宫里头,极其见不惯那些个有资历的太监欺负人。她眯起眼打量着那翻倒在雪地上的小太监,他莫约十三岁,脸上似乎是被人狠狠扇了好几耳光,鲜红的五指印记清晰可见。一旁的地上还有被打碎的白瓷汤盅。方才顺着台阶滚下去时好像撞到了下巴,唇边有着血迹。他眼睛里包着泪水,可是却怎么也不敢掉下来,只是努力地吸吸鼻子,翻身又跪着。
  “你怎么把个小家伙给打成了这副德行?”殊颜一见这情况,心里顿时有了数,登时,说话的声音也不觉高了八度:“即便这小家伙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你这管事的这么没轻没重地责打,我看,你是富贵人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殊颜姐姐。”管事的太监一见殊颜,赶忙将那凶神恶煞的夜叉脸给收敛起来,立马陪上笑脸。他认得眼前这个做宫娥打扮的女子,听说与皇上专宠的杭贵妃是结义的姐妹,更是皇上身前得宠的大红人,她见了皇上不仅不下跪不行礼,还可以旁若无人地直呼皇上为“姐夫”。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他这小小的管事得罪得起的。“这小东西毛手毛脚的,把皇上的白果芙蓉鸡汤给打翻了……奴婢,奴婢不过是轻轻地教训教训他……”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措辞,一边寻思着怎么才能顺利开溜。
  “不过是打翻了一盅汤而已,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殊颜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看了那小太监的伤势,尔后直起身子,责难地瞪着那管事的太监。
  管事的太监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打算说明原委:“姐姐不知道,这盅汤是——”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殊颜给打断了
  “还敢顶嘴?!”
  殊颜扬起手,做了个想要打揍人的姿势:“你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去禀告皇上,说你滥用私刑,仗着自己是管事就作威作福,让皇上也这么好好的轻轻的教训你!?”她刻意强调着“轻轻”的二字,可手扬起的力道一点也不像是“轻轻的”,话语中的分量更是意想不到的沉重,吓得那管事太监脸色煞白,立刻躬身求饶。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尚膳监再盛一盅子汤给皇上送去?!”
  殊颜喝了一声,眼见着那管事太监火烧屁股似的拐过了回廊,这才转身,拉起那个哽咽的小太监。
  “以后,凡是机灵点,别再这么毛手毛脚了,你今天倒也走运,遇见了我,要不然,还不被他好一顿狠打?!”殊颜掏出手绢,一边细细擦着那小太监脸上的眼泪,一边不忘告诫。瞧瞧他这副模样,离狠打还有多少距离?其实想想,哪个小太监不是这样经历过来的,到了日后有了资历,多年媳妇熬成婆,自然也就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法收拾其他的小太监。
  细细想来,这实在是个可怕的恶性循环!
  “管事的说……那汤是贵妃娘娘亲自下厨给皇上熬的……”小太监用袖子擦了擦被撞破的嘴唇,抽抽涕涕地为自己方才的挨打辩解着:“方才路滑,他滑了一跤,不留神撞上了我……把盛汤的盅子给撞翻了……不是我故意打翻的……”
  “你说,那汤是贵妃娘娘为皇上熬的?!”殊颜耳尖地听出了话中的有效信息,登时眼前一亮,整张脸喜笑颜开。
  实在是堪称难得呀,衣姐姐一向厨艺甚佳,却鲜少外露,如今竟然肯亲自下厨为姐夫熬汤,她是不是可以把这两个人看作是已经到了狼狈为奸的地步了……啊!不对,用错词了!应该是郎情妾意才对!想想,衣姐姐这么谪仙一般的女术士,平日里双手只碰琴弦和卜卦的龟甲,几时有机会见她碰那些个锅碗瓢盆来着,姐夫要是知道那汤是出自何人之手,不感动得泣涕淋淋,把锅子也一并吞了才怪,哈!
  “没事,没事,你先会尚膳监去,要是那管事的伺机想要再打你,你便来找我,我替你出头,别哭了,啊?!”殊颜拍了拍他那沾满了雪的短袄,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以作安慰。正当她打算立马赶往文华殿去揶揄朱祁钰一番时,不想,那小太监却一把抓住了殊颜的衣角。
  “姐姐!”那小太监急切地看着殊颜,一双滴溜溜的大眼中满含着期冀:“姐姐不认识我了么?”
  殊颜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细细地打量那小太监,只觉得面相有些眼熟,可一时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是——”她迟疑地询问着,心里犯了嘀咕。
  “姐姐真的不认得我了么?”那小太监耷拉着头,似乎有些许的失望,拉着她衣角的手轻轻摇了摇,显出一种急切:“我是小山呀!”
  小山?!
  殊颜快速地在记忆中寻找着这个名字,当她将记忆成功地找出时,脸一下子就白了。
  小山!
  八年前,紫云山!
  他就是那两个抢马伤人的流民的弟弟,是衣姐姐与七哥合力救活的那个孩子!
  可是,他为何会流落到了宫里,这么小小年纪就被阉割,成了内侍太监?
  他的父母去哪里了?
  他们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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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华殿内,朱祁钰正专心致志地在批阅着奏折。因寒冬来临,乌砖上的地上铺了织锦的厚毯子,再加上一个红彤彤的鎏金云纹铜炭炉,烘得整个大殿里温煦如春,暖意融融。
  自仁宣英三朝以来,大明的京军分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此三营又称三大营,一同隶属五军都督府管辖。五军营乃是驻扎于京师的卫所军队,有步兵与骑兵,平常主要训练演习营阵,而三千营皆是骑兵,执掌仪仗扈从帝君,平时主要肄习巡哨。神机营则是从安南习得火器法之后才设立的,开始时是步兵,后来又增加了马队,执掌随驾护卫,平时主要是肄习火器。但是,大明律法规定,五军都督府的掌府官只管常行文书,非特命,不得干预营事,而三大营又各有总兵,不相统一,号令也不一致,遇到战事,临期调拨,兵将互不相习,时有矛盾冲突。而土木之败后,三大营的兵制更是乱作一团。
  在保卫京师之时,朱祁钰也感觉到了如今兵部管辖的一些弊病所在,如今有了闲暇,便打算联合身为兵部尚书的于廷益,对京营兵制进行彻底的改革。
  再者,近日大明虽然已经与瓦剌停战议和,且恢复了双方的“互市”,但,这并不代表瓦剌人不会继续对大明的疆土虎视眈眈。也先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他肯送回朱祁镇,也只怕是因为知道朱祁镇没了利用价值,不如顺应大明的意愿,做个顺水人情。如今,也先与脱脱不花似有隙,任由他们去折腾,大明才可有几日安宁日子,也可趁机励精图治,以免再受瓦剌人的欺凌。
  在奏折上顿了一下笔,朱祁钰微微叹了口气,正打算提笔疾书,却只见大殿的门被人推开,殊颜伸了个脑袋进来,笑嘻嘻地瞅着他。
  “姐夫!”
  也不知是不是专程练习过的,她将这两个字叫得特别甜,特别能讨人欢心,往往因为这么一个称谓,总能在朱祁钰这里捞到不少好处。
  “又想出宫去?!”朱祁钰对这甜腻的称谓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心知肚明,索性也不去看她,故意板起面孔,径自在奏折上批批划划,明知故问得用平板的声音开口。
  他知道,殊颜是要得不到他的手谕,管辖大内锦衣卫的晁天阙是决计不会私自放她出宫去的。所以,这丫头目的何在,他非常清楚。
  “嘿嘿,姐夫既然知道,又何必说破呢?”殊颜厚着脸皮地耍赖笑着,从半开的门缝里慢吞吞地蹭了进来,在御座前使起了软磨硬泡的工夫。“好姐夫,我知道你最好了,求求你,下个手谕,让我出宫去吧!”她摆出平日里百试不爽的可怜姿势,本打算顺到你挤出几滴累增强说服性别,可又怕戏演过头便让人觉得假,也就作罢了。
  “天都已经黑了,你确定蜜味斋还肯开着门等你这笔生意?”朱祁钰睨了耍赖的她一眼,表情并没有舒缓。她每一次出宫的借口都是去蜜味斋买甜食,可实际上,谁不知道是有人在蜜味斋等着她。
  而那等待的人,除了弑血盟的蔺二当家之外还会有谁呢?
  对于这种一听便知道是可以刁难的疑问,殊颜也不辩解,只是继续“嘿嘿”地笑着,抓着他的衣袖撒娇。
  许是她撒娇时摇晃那常服袖子的弧度太大,朱祁钰被她给烦得几乎没办法批阅奏折,不得不放下手中蘸着朱砂的狼毫,头疼地看着她:“现下风大雪大的,你不怕冒雪去了,结果染上风寒什么的?你两个师姐都放了话,等明早雪停了再让你出宫去,那等你的人不会跑掉,也不会被什么狐狸精野猫精给拐走的。”虽说情人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现在的确太冷,夜路又难以摸索,他们也不是可以刁难,只是担心她染上了风寒。
  一听素衣和殷心早一步便下了禁锢令,殊颜那笑得很谄媚的小脸一下子就跨了下来。“姐夫……”虽然知道,可以要到出宫手谕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可她还是哀哀地乞求着,妄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无奈,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是她姐夫,可是,在他眼中,显然是自己疼爱的女子分量更重,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倒戈相向了。
  滟滟红烛的光影炽烈绮丽,整个大殿如同染了虹彩一般,七色的波涛一浪浪涌入朱祁钰的眼中。鎏金云纹铜炭炉内的炭火陡的一窜,爆出声响。“再折腾!便是明早,朕也不允你出宫了!”他轻轻搁下一句告诫,红烛在那英挺的面庞上涂泽着深深浅浅的光影,似是思虑沉重的削瘦,唇微微抿出含着深意的笑,眉端细不可微的一凝。
  殊颜知道,住其余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不管今日再怎么哀求,只怕也决计没有出宫的希望了。事到如今,她只好无奈地低垂着头,气闷地撅着嘴,脑子里却还在思索,是不是该去找素衣再试试这软磨硬泡的工夫。
  蔺寒川约她今晚在蜜味斋见面,说是有新奇玩意儿要给她,她满心欢喜充满期待,连一刻也不想再多等,可偏偏风大雪大,掌权的人又不肯松口,只能这样无比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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