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有人陪我疯才有趣。”
他说时,祁云澈已经收了剑,同样的,他也没有想要杀他的意思,只不过……
“还不滚?”
冷冷下令,字句里都是胁丨迫。
颜莫歌觉出别的味儿来,了然的呵声轻笑,尖锐的和祁云澈直视,在汐瑶耳边蛊惑道,“本公子更想要你了。”
说罢他就离了她,转身往外殿走,再道,“伺候本公子更衣。”
听他说了,汐瑶才发现那刘茂德不知在何时折返了回来,此刻站在外殿转折处,手里捧着一托盘。
也不知先前的惊险他可有看见,总之那脸上是不得变化的。
颜莫歌走到他面前,淡淡扫了一眼盘中的内容,事不关己的扬声道,“罢了,你还是去给他治伤罢,莫要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
刘茂德为祁云澈取了断箭,幸而没有伤到内脏,否则经颜莫歌激怒,那一场打杀,这会儿人早就去见阎王了。
汐瑶因为要掌灯,不得不亲眼见了那取箭的过程,真真没法说清的……揪心!
倒是受了伤的人反而波澜不惊,好像都不晓得痛似的。
这中间阴魂不散的颜莫歌还进来转悠过一次,身上的夜行衣已经换下了,穿的是祁云澈的衣裳。
原先汐瑶还不觉得,只他做了那打扮,那眉目气息倒真有几分神似。
终究是血亲……
看到那枚从祁云澈体内取出的箭头,颜莫歌更啧啧不断,还遗憾叹着羽林军为何不在箭上涂毒?
最后又得冷面的几个狠厉眼色瞪去,他才勉强收声,端起云王的架势,似模似样的由刘茂德送着出宫去了。
依着汐瑶看来,就是个性子顽劣,千方百计想要引起兄长注意的臭小子罢了!
祁云澈已然不想理会他了,随便他怎么闹腾,都冷着脸将他无视。
想到他说要定了自己,汐瑶还是心有余悸的。
一通胡想,殿外依稀传来打更的声音。
蓦然回神,汐瑶蹙眉望着外殿那面暗恼道,“已经丑时中了。”
再看回殿中另一人,祁云澈也是在看她,眸色深沉,无风无浪。
汐瑶早都不奇怪他这样看自己,闹到半夜,此时她心里忧虑诸多,每月过完十五,六局女官要听两位尚宫大人训话。
缺席好说,可前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被深究的话定要被治罪的!
赤昭殿离御庭苑远着呢,一路上更有巡逻的羽林军,加上此前颜莫歌去行刺皇上,她回去的话得小心再小心!
否则被当成刺客,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想了想,汐瑶便对祁云澈道,“不早了,王爷早些安置吧,奴婢退下了。”
“本王可有喊你走了?”
祁云澈冷着脸把已经走了几步的人叫住,命令,“回来。”
汐瑶重重的呼出口气,面沉沉的回头瞪去,埋怨的还没说出来,又得提了几分话音,“有奴婢给主子眼色瞧的?”
慕掌簿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早先还不如在外面遇到她的时候把她了结了呢!
不情愿的折回去,瞅着坐在榻上墨发垂散衣衫半开的男子,那面皮似谪仙都入不了她的眼!
“坐下。”他拍拍身旁的位置。
汐瑶板起小脸,防备之色溢了出来,狐疑道,“你……要怎样?”
三更半夜的,莫不是他还要与她促膝长谈?
不用多问祁云澈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本他没那个意思,可是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就让他不舒服,索性不可置否的冷哼了声,“你认为本王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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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逆袭
寅时。爱璼殩璨
冷寂的赤昭殿,只需一盏宫廷中独有的琉璃灯,便能将此处照得豁然明亮。
黑色丝绸的绒榻上,她与他相对而坐,中间被一张四四方方的沉木几案隔开。
案上有两杯热温方消了少许的碧螺春,可却不曾被动一口。
横竖交纵的棋盘间,黑白分明的棋子各占半壁江山,敌我双方,势均力敌玑。
沉寂少许,白子刚从那净而修长的手指间落定,那黑子甚至连多余的思索都没有,掷地有声的破了他的布局。
霎时,势弱显而易见,讶色鲜少从祁云澈的俊庞上浮出。
他诧异的并非是被识穿了那局,而是慕汐瑶的反映…崇…
深眸向对面的女子望去,此时她安安静静的盘坐于榻上,因着这宫中寒气厚重,对弈之前,他特许她去内寝殿取了绒毯来盖。
她倒不客气,盘腿一坐,肩头闲适的耷拉着,只在下棋落子的时候才会把手从毯子里伸出来。
半个多时辰了,单是那小脸瞧着都困意十足,垂下的眼眸中,更没有平时算计得直打转的光彩。
她在凭直觉与他下棋。
可是无论他攻或守,或与她设套做局,她都能不做任何思绪,在最快的时间,无误的将他拆穿。
这实在是让祁云澈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随着月夜越深,他反而更加清醒。
那些自他与她相识起就桓横在彼此之间的东西,似乎在这盘棋子上愈发清晰。
对弈,对的是心。
她果如他所料,对自己了如指掌,熟悉到这样的地步,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用岁月来积攒的。
回想他们初次相见,裕德街后巷的花楼中,慕汐瑶并不知来人是他,所以才会堂而皇之的豁出去谈条件。
这和前半夜他将她挟制那会儿,她还以为他是个寻常的刺客所表现出来的反映完全相同。
然后第二次呢?
才子宴上她的表现叫他平生难忘。
刻骨的眼神,咄咄逼人的话语,激昂的情绪在眼中流转难平,有恨,还有……爱?
那并非他错觉,就连旁侧的冷绯玉都看出蹊跷,所以才会问他,与她是否早就相识?
分明旁人都觉得他们应该认识许久了,连他都不禁生出如是错觉,可挖空了心思回想,也不曾在过往的记忆中将这人儿的身影找寻出来。
再之后,无论是南巡路上,还是她对他的逃避,无法忽略,都是说不通的。
祁云澈看出了汐瑶的矛盾。
她在意他,却又要无所不用其极的远离他。
纵使她早就洞悉父皇的心思,每每被困局所惑,她也绝不会想向他求助。
而纵观眼前的棋局,祁云澈自认棋艺不差,就是与号称‘棋痴’的宋大学士对阵,胜负都是各自参半。
依着半局下来,他对慕汐瑶的了解,若换十二来与她对弈一盘,不定早就输得落花流水。
她的机敏,皆因对手是自己。
她对付的亦不是棋盘上的局势,而是他的心……
浓浓的困意涌上心头,汐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泛着眼泪星子的杏眼没精神的盯向思绪深沉的祁云澈,道,“王爷,你想好了吗?”
再等下去她就要睡着了。
懒得发指的调调,恍似连力气都没使上就轻而易举的将他打败了。
自然了,前一世她和祁云澈识得整整十年,那十年中,少说也对弈过上千次。
虽汐瑶不是云昭皇帝的对手,但光凭从前的了解,对付此时的云王也足够了。
小半个时辰下来,棋盘上局势显而易见,黑子连成一片,势大力强,白子散落周边,已渐渐溃不成军。
慕掌簿更加掉以轻心,只想快点下完这盘作罢。
并且……她还不屑品尝那旗开得胜的滋味呢。
这棋才下到一半,她就以为自己赢定了?
祁云澈眼色一厉,从千丝万缕的心绪里收回神来,不动声色的掷下一子,汐瑶随之将手中捏得温热的黑子举起,手提到棋盘上空,正想往她早就瞄准的那处放下,却在那一刹,她蓦地发现棋局与她想象中有了出入,不觉‘咦’了声,蹙起了眉头。
手中的棋子未能如愿以偿,总算轮到她愁眉不展。
怎么回事……不是应该……
“你觉得本王会走这里?”挑眉,祁云澈指着一处淡声问。
汐瑶随之看去,又抬头来不明所以的望了他一眼,那被困意充斥的眸里,满满的都是在问……难道你不该走这里吗?
疑惑闪烁在她眼底,看得祁云澈都觉得自己走错了。
便是这样一种不能再肯定的错觉。
从她出现在他眼前开始,她对他的言行举止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么肯定。
她了解他胜过他自己,可那又都是他愿意让她看到,看懂,看明白的。
诚然,倘若今夜只是借下棋作以消磨,祁云澈定不会想那么多,就走了那步,让她赢一回也无妨。
然而这却是他的试探,他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如何的地步。
收了手,祁云澈薄唇抿笑,“该你了。”
汐瑶不由愕然的张了张嘴,眸光死钉在棋盘上,看着那白子在眨眼之间逆转,对她的黑子形成围剿之势。
如此一来,最多再有几步,自己就会输得狼狈不堪。
而最让她不解的还是祁云澈,她根深蒂固的觉着他就是要那样下,故而她也如是对付。
谁想他不知何时存的心思,一面不停设着一个个看似用心,实则她都能轻易试穿的把戏迷惑她,一面,暗中撒下一张巨大的网。
她连看都不曾看见,待到收网时,她大彻大悟,奈何为时已晚。
仿佛,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已成定局的棋盘看得出神,汐瑶根本没在想要如何去破解。
便与这时,祁云澈了然的点穿道,“你是在想本王为何没有走那一步,是吗?”
好像对她那毫无规矩可言的行事作风,他总算摸清了些许门路。
大局她要顾,更要针对他这个人。
接连吃了好几次闷亏,祁云澈哪里会甘心?
虽他始终没弄明白她是怎样做到的,许久之后也释然了,看她反复不定,许是连她自个儿都没弄明白,他又何苦庸人自扰?
只他不愿再被动,更不想情绪一而再的被她牵动主宰,这当中不乏个较劲的意思。总之今夜云王难得真正站一回上风,此时心里别说多舒坦了。
汐瑶也老实的放下棋子,并未心悦诚服,而是不甘道,“奴婢一个小小的女官,犯得着王爷布下那么大的局来对付么……”
她都不介意贬低自己来衬托他的大材小用了,这夜半三更的,劳心费神,他也不嫌累……
祁云澈惬意轻笑了声,转而放松了坐姿,抬手倚靠在左侧那只又大又软的墨绿色袖枕上,屈指支着额侧,眯眸淡淡望住她,道,“我只想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汐瑶拿茶来喝。
原先她想冒险回御庭苑,可祁云澈却道,今夜羽林军在皇宫里往来频繁,抓不到行刺的人,许会随便抓个行踪可疑的来交差。
再者闹得这样大,后宫更会禁闭三日,倒是她忘记了。
明儿个莫说六局了,不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都得老实呆在房中。
平时司籍司的女官也不爱与汐瑶往来,即便真有个什么,她说自己在藏墨阁便好,相信别人也真不会去问那边的管事公公。
消除了这层顾虑,她还真只能呆在赤昭殿,和祁云澈……下棋。
就是这夜太漫长,只能饮茶解困。
白白遭他杀得片甲不留,王爷好生无趣,赢了她有何好处?
确定?
她都活两辈子的人了,依着前世的记忆都无法确定今生,他能确定个什么……
这边想着,再浓的茶都解不了她沁入骨髓的困乏。
就在她眼皮不禁支撑将要闭合的前一刻,耳畔边响起祁云澈淡淡然的吩咐,“去取龙涎香来点。”
汐瑶直打了个激灵,登时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澈明朗!别说那熬不住的睡意了,整个人如才将好梦一场,精神抖擞。
“王爷要就寝了?可是……这里哪里有龙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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