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他们说了……王爷的事。”贾婧芝脖子都仰得酸了,深觉自己无辜,“不过先前提到了慕小姐的二叔,慕小姐也道此行对她至关重要,所以无论颜莫歌如何要求她都会答应。”
说时,她也早就放开勒得她手心生疼的缰绳。
“至关重要。”
祁云澈玩味着这四个字,罢了轻声冷哼,潇潇洒洒的策马离去。
也不知怎的,贾婧芝好像看到云王俊容中深藏一丝无奈,那脑中再闪现车上慕汐瑶与颜莫歌的针锋相对,忽然就明白了那是种怎样的苦楚……
……
夜了,酷热之感消退了不少,玄月当空,皎芒纯洁无暇,朦朦胧胧的将寂宁的大抵笼罩。
奔波了整日的马车停靠在荒野的河域旁边,此地已离东都两百里之遥,却离塔丹又近了些。
裳音先打水来与颜莫歌饮用,再生了火堆,去河中抓了几尾鱼收拾干净,烤着吃。
风餐露宿,汐瑶倒不太介意,食饱之后,她便捡了河边一颗平坦的巨石坐下,吹着河风,任由思绪乱飘。
身后的巍峨群山连绵起伏,而视线之外的北方,依稀可见一片豁然开阔的无垠之势,那里有她不得不去的地方,更有不得不做的事。
据颜莫歌所言,张家伊始,乃前朝一位大道国师。
此真人能观星象预知今后事,因洞悉了前朝被祁国所灭之天机,早早做了安排,才令得张氏后人在河黍横霸一方。
这位真人仙游后,金身被北胡一小国用药保存,千百年不腐,更传他身上有前朝传国玉玺!
但凡与前朝有关联,便是个难逃的死罪,更甚张悦廉还妄想借传国玉玺来反!
此次他亲自犯险到东都,为的就是吸引众人目光,给汐瑶的二叔足够的时间去塔丹。
不能让他们得逞,这是将功赎罪,扳倒张家最好的机会。
只不过……她原以为祁云澈将贾婧芝送回之后会追上来的。
没有原由,她就是这般死心眼的认为。
这一整天除了与颜莫歌没有意义争执几句,其他时候,她都会情不自禁的竖着耳朵,想听到那阵她所熟悉的马蹄声。
甚至,光是定下今夜在此地落脚,从傍晚到天全然黑尽,不时她就会往来路的方向有心无意的看,心里猜测着,兴许他就暗藏在某处呢?
是远处那颗大树下?还是左边巨石堆的死角里?
“……”
止住思绪,耳边尽是河水轻快的跳跃声,汐瑶眨眨眼,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窝囊!
再向马车那边看去,颜莫歌则如大爷似的坐在铺了绒毯的空地上。
那处空地周围有巨石环绕,颇为阴凉,他倚着身后的大石,石头上放一盏小巧的灯,手里捧着书卷,清闲的翻看着,月色还有远处火堆的光,将他英俊的脸容映照得清冷高傲。
浅抿的薄唇,总夹着一丝与生自来的疏离,疏远了旁人,孤寂了自己。
不得不说,他这侧面的姿态与祁云澈似极了。
自然,都是汐瑶前生时候的映像。
多少个日夜,云昭皇帝在寝宫中偷闲看书,她端着亲自泡的茶,缓声走入,见到那一道宁和的轮廓,都不忍出声打扰,驻足,一望便不小心走了神。
待他察觉她的存在,就会笑她傻。
那是无知静好的岁月,而今想起,恨早就没有,也许那恨从不存在过。
记忆再与白日里与她漠然错肩的祁云澈重叠,汐瑶撇了撇嘴……好像知道他又在生气。
“小姐可是在想王爷?”
闻声回首,裳音蹲在她所坐的大石身后河边浅些的位置,将手中才将在火堆上煮沸的水壶浸入流动的河水中,以此让沸水尽快变凉。
她的问话汐瑶不知该如何答,但似乎也无需回答。
看她动作不缓不慢的凉着水壶,随着风,隐约能嗅到里面有一阵莲子的清香味儿。
那是烧给颜莫歌饮用的水。
这也是方才饭罢之后她与他争执的又一始末,直接导致她坐到离他极远的此处来,以距离表示不满。
想她京城贵女都不介意直接喝河水,他一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那么讲究做什么?
“小姐莫要误会公子。”看汐瑶盯着水壶望得眼直直,不悦之色没掩饰的露出来,裳音便道,“公子自小身体不好,尤为每到炎夏……”
她话中一顿,犹豫了下,没有再说。
倒是让这边多想得不屑的女子明白了,原是颜莫歌不能将就。
收回侧转的脑袋,她淡淡应声,“难怪了……”
“难怪什么?”裳音问。
想也不想,汐瑶脱口道,“难怪他又给我脸色看。”
若颜莫歌身体差到热一热就发虚,喝水都要用莲子煮开,矜贵到这个份上,得她的毒药食下去,即便死不了,损伤是一定的。
如此想来,倒是汐瑶的不对了?
给脸色看?她们公子何时对这人儿和颜悦色过?
裳音愣了下,遂才想明白,那个‘他’早就换了个人,是云王。
“唉,血浓于水啊……”
又闻蜷坐的女子望天对月的感伤一叹,裳音笑了笑,道,“小姐莫要多想,依我看王爷气的倒不是小姐与公子服下毒药的事。”
若她们公子不吃,谁也勉强不了。
再者为何要吃,也早就在见到祁云澈的时候堂而皇之的说了,你心爱的女人给你的弟弟服毒,折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种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连这个自小在身边的伺候的都忍不住摇头。
“我知道。”汐瑶应道,“他气的是颜莫歌说的那些话,可若不气到他的话,他也不会让我们走,让我们走了,都走到这里来,我心里便是不得舒坦,为何他不追来呢?”
她什么都知道,阻拦与否都非去不可,那为何,他不与她一起?
先还笃死了他会追来,因他恶狠狠的说过‘不会放过’,既然说不会放过,就一刻也别放啊……
岂料云王殿下骑着马儿携着他未过门的妻,走得那般干脆,只差没祝她与颜莫歌永结同心。
比起来,上辈子明知道云昭皇帝去了别的妃子的寝宫,这还要令她郁结些!
早先东都城外,那过于无视的表现连裳音都深觉意外,她还以为即便先行离开了,之后也会很快追来,将公子拦下带回忘忧山继续静养。
在这一点上,她和慕汐瑶的盘算都落了空。
尤为她本就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相反只觉得打早被她掳走塞在座箱里的贾婧芝比较值得同情。
故而,见身旁的女子为情所困,她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汐瑶自顾闷了会儿,也知暗人情绪本就不多,裳音能与她说话,已是看得起她了。
“小姐为何期望王爷来?”默了小会儿,她问,“是担心公子再使诡计,还是……”
越往北行,越是酷热难耐,慕汐瑶根本不知这对她们公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家公子那些诡计都用在吸引那个人的注意之上,他没追来,相反他对算计我也不得什么兴趣,再者,真的伤了我,他们兄弟的感情怕是不会有好。”
这份自信她还是有的,至于为何而期望?
汐瑶笑道,“只我自小没单独离过京城,此行于我来说至关重要,且还要过北境长城,那是个我全然不知的地方,所以便是希望……”
只希望他能在身边罢了。
对自己的心意,她已经不想再视而不见。
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北行前往塔丹的三天,等不到期望的身影驭马而来,白昼里头顶的烈日压得汐瑶喘不过气,那颗心却冰冰凉,连带食欲不振,精神颓然……
没想到祁云澈能绝情如斯,摆出要成全她与同母异父的弟弟宽豁姿态,当真不闻不问。爱咣玒児
先她出城那日心存的侥幸全变成纠结,期望他带着贾婧芝走人,他就真的带着那人儿走了,头都不回。
自作孽,不可活啊……
颜莫歌自然知道她不振,不时就出言刺激,道,长痛不如短痛,待自己娶了她,再待那个人登了基,她大可拿颜家的家财去撼动大祁江山韪。
到时候,让祁云澈哭着来求她岂不妙哉?
这天下再大,做个什么不要银子?
出了北境长城,花十两就能让一个彪勇的侉萁族游民为你出死入生,扔个五百万两出去,长城都给一并推了璧。
他这个准夫婿是相当大方并且善解人意的。
汐瑶听他信口胡诌,反问道,即使如此,他怎不直接用颜家一半家财建一支大军,兄弟俩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不更刺激?
说得是好听,长痛不如短痛,她都从前世痛到今生来了,莫要说放过祁云澈,这辈子她痛了也要让他的心揪着不好受,不然才是真的亏大发呢!
颜莫歌冷笑三声,遂回道,有什么是比娶了哥哥最爱的女人,再让那个女人去与他做对,更加痛快的事?
一番唇枪舌战下来,汐瑶甘拜下风。
看来做祁云澈的‘最爱’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这路上小吵小闹,倒是消除了她心中那些许小女子没底气的不安。
好些闪神的时候,还误以为回到某个宁好安稳的岁月,北行只是兴致使然,结伴去游玩而已。
终归颜莫歌不可能让她有事,否则还怎样娶她过门去祸害大祁天下呢?
相反她看得出来,这嘴上厉害不饶人的家伙,脸色却是一日比一日更显苍白了,这点尤为让裳音焦虑,马车的车轮也转得越来越快。
第三日将将入夜时分便出了北长城的关口,次日,天边尽头刚泛起一抹橙色的朝霞,塔丹近在眼前。
……
也不知可是长途跋涉,又被酷暑折磨的缘故,这夜汐瑶昏睡得尤为沉。
模糊意识中听得有人不断的在叫她的名字,她识得那是谁的声线,清清亮亮,高傲又带着少许不耐。
喊着喊着,便开始动手不善的推她,仿佛她再不醒,他随时都会一巴掌呼过来。
“真是的……身子不好脾气还那么暴躁……”
不满嘟囔着睁开了眼,看到坐在对面的人,汐瑶却是不觉一震!
坐在眼前的分明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她’墨染的青丝挽了简单而别致的发髻,两支对称的凤纹金簪插于头的左右两侧,其下那一寸长的芊芊流苏随着马车的行进而轻微晃动,为‘她’平添几分俏皮。
本单望着也不觉得‘她’有多大年纪,真真肌肤赛雪,无暇如美玉。
那张施了脂粉的脸容,是汐瑶极为熟悉的轮廓。
弯弯眉黛,朱唇一点红,轻易掩去平日尖锐的棱角,又柔,又媚,望你一眼都摄魂夺魄!
在‘她’左侧脸颊,杏眸正下方,一粒泪痣清晰可见,这是前生流了多少眼泪,直让人心生怜惜。
‘她’穿着绛紫色的裙,外面罩着白色半透明的轻纱,那纱中又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泽,想必在织造的时候就添了金丝线,如此更显低调清贵,雅而不俗。
只消‘她’唇角微翘,便是潋滟芳华,祸国殃民的倾城……
汐瑶完全清醒了!
“你——”
颜莫歌一挑凤目,冷言冷语,“吓着了?”
识得这般久,他还从没见过这没心没肺的惊动成这样,至于连嘴都合不拢了么?
说话的声音还是他原本的声音,连嫌弃的调调都没改变,只望着他一身惊人的装扮,于汐瑶来说只得三个字:慎得慌!
见她半响不语,颜莫歌懒得多言,抬手拉过垂在耳鬓边的半面遮,与另一边耳朵上挂住,挡去下半边面容。
那面遮是用金丝线造的,细细密密,长度刚好掩至‘她’略尖的下巴,但平常说话,或者举动略大,必定还是能容人窥得面遮下几分姿色。
不戴还好,戴了更叫人浮想联翩!
努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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