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曾许诺殇- 第3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风伯有些犹疑不定,一直沉默不语的雨师嘶哑着声音说:“你是蚩尤选择的女人,我相信你。”风伯看雨师向他点点头,想到蚩尤现在危在旦夕,也立即说:“我相信你。”
  “那就把蚩尤交给我,等他再回来时。灵力会比现在更高!”阿珩抱起蚩尤,叫来阿獙和逍遥,对他俩低声说:“去九黎。”
  九黎的山上都是怒放的红色桃花,云蒸霞蔚,肆意热烈,比朝霞更绚烂,比晚霞更妖娆。
  白色的祭台伫立在桃花海中,古老沧桑,肃穆庄严。
  桃花林内,微风拂面,落英缤纷,祭台四周的兽骨风铃叮叮当当,时弱时强,时断时续地响着。阿珩抱着蚩尤,沿着白色的石阶快步走上祭台,把蚩尤放到祭台中央。逍遥和阿獙自觉回避到桃花林,去戏耍休憩。
  天色黑沉,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多时辰。
  阿珩枕着蚩尤的胳膊,躺在他身畔,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此时切切实实地感受着他的气息,一年来的焦灼不安、担忧挂虑才真正平复。
  他们俩自从相见,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没见他之前,有很多话,见了他之后,反倒发现无话可说。
  阿珩依偎在蚩尤怀里,闭上眼睛,静静地睡着。
  东方的天空渐渐透出一线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了。
  厚厚的云积在天与地的交界处,太阳在努力挣扎着冲破一切阻碍,让光明照向大地,使万物得以生长。
  阿珩坐了起来,专注地凝望着太阳,好似能感受到它的努力和挣扎,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云海翻腾起涌,波澜壮阔,却无法再束缚住光明。
  太阳最后用力一跃,冲开了一切黑暗,整个天际光芒绽放。
  阿珩丝毫不回避刺眼的光芒,定定地看着太阳,手紧紧地握着蚩尤的手。也许黑暗之后仍是黑暗,可只要坚持,无数个黑暗的尽头会不会有一线光明呢?
  蚩尤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周霞光潋滟,繁花似锦,可这一切的美丽绚烂都比不上——她握着他的手,坐在他的身边。
  他由衷地笑了,喃喃低语:“阿珩,我们又回家了。”
  阿珩手指放在他唇上,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她低头凝视着他,没有一句言语,眉梢眼角的情意却将一切都说明了,丝丝缕缕,缠绵入骨。阿珩的灵力带着太阳的力量缓缓流入蚩尤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舒展,眼睛渐渐闭上,他的神识沉入温暖的黑暗,被厚厚地包裹起来,就好似化作了一颗种子,只等有一块肥沃的土地,就可以再次发芽,茁壮成长。
  蚩尤的伤势稳定了,阿珩却痛得身子直打哆嗦,她的两只胳膊连着肩膀都被灼伤,有的地方火红,有的地方焦黑。好似被烈火焚烧过。
  阿珩忍着疼痛抱起蚩尤,走进桃花林,逍遥落到她面前。
  阿珩道:“蚩尤上次的伤非常重,若没有一个比归墟灵气更充盈的地方锁住他的灵体,他只怕已经魂飞魄散,我想了很久,也许只有传说中的圣地北冥,是你救了他吗?”
  逍遥昂着头,得意地叫了一声。
  “你与他之间,他肯定不会向你道谢,不过我要谢谢你。”阿珩把蚩尤交给逍遥,对逍遥行礼,“他为了来见我,耗损了太多精元,若不赶紧调理,后患无穷,随时有可能灵毁体崩。如今天下诸事纷争,以他的性格,只怕不会静心养伤,我强行把他的灵识封住,麻烦你带他去北冥,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体就会真正康复,灵力也会因祸得福,更上一层。”
  逍遥抓起蚩尤,展翅而起,飞向天际。阿獙歪头看着高空,长长地嘶鸣。
  阿珩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目送着他们,直到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依旧痴痴而望。
  半晌后转头,看到阿獙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她,似乎在问,明年桃花盛开时,是不是就又能和蚩尤、逍遥一起玩了?
  阿珩心酸难耐,眼泪冲到了眼眶,阿獙并不明白黄帝和炎帝的战争改变了整个大荒的命运,更不懂得青阳的死已经把她和蚩尤隔绝在了天堑两侧,大江可以船为渡,高山可以鸟为骑,亲人的尸骨,何以跨越?
  桃花纷纷扬扬地落着,拂在她的脸颊、肩头,过往的一切栩栩如生地从她眼前掠过。去年的今日,她还兴冲冲地布置着他们的家,憧憬着长相厮守。
  没想到,家仍在,缘已断。
  从此之后,年年桃花盛开时,他们却永不会再相逢于桃花树下。
  阿珩泪落如雨,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桃树干上写道:“承恩殿上情难绝,桃花树下诺空许,永诀别,毋相念。”

十 多情自古空余恨
  昌意等了一夜都不见阿珩,正急得六神无主,看到阿珩归来,他心中一松,略带责备地说:“跑到哪里去了?一直在等你。”
  阿珩低头未语,夷彭笑着走过来,“对了,不知道四哥听说没有,蚩尤没有死。”
  昌意震惊地问阿珩:“真的?”
  夷彭说:“昨日很多人都看到蚩尤站在泽州城头,小妹昨日不是去泽州了吗?难道没见到蚩尤?”
  昌意盯着阿珩,眼中满是悲伤,一瞬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阿珩盯了夷彭一眼,去追昌意。
  “四哥,四哥……”
  昌意面无表情,充耳不闻,直走进屋中,转身就要关门,阿珩强推着门,挤了进去。昌意坐在案前,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阿珩赔着笑,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昌意都不吭声。
  “四哥,你说句话。”
  昌意只是沉默,没有一句责骂,阿珩却觉得比利剑剜心更痛,从小到大,昌意对她百依百顺,不管她做了什么,闯了多大的祸,昌意都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笑着说“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阿珩摇着昌意的手臂,含泪哀求:“四哥,你打我骂我都成,别不理我,如今我只有你…个哥哥了。”
  昌意语声哽咽,“我却一个哥哥都没有了,你不要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
  阿珩身子剧颤了一下,低声说:“我不会忘记。”
  “你昨日夜里到哪里去了?”
  阿珩神色哀伤,一言不发。
  昌意一字一顿地说:“阿珩,我永不会原谅蚩尤!”
  阿珩深埋着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和他说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昌意怒气渐去,心头却越发悲伤。他并不想逼迫小妹,可是他也真的无法接受小妹和杀死了大哥的蚩尤在一起。
  半夏轻叩了叩窗,“王姬。”
  阿珩打起精神,拉开窗户,“什么事?”
  半夏附在阿珩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阿珩点点头,回身对昌意说:“四哥,你带着烈阳去找夷彭,帮我拖住他,我出去办点事情。”
  昌意看阿珩神色凝重,又知道半夏是大哥亲手训练的人,立即站起,“你去吧,夷彭交给我和烈阳。”
  阿珩跟着半夏出了驿馆,行到密林中,一位素衣女子正躲在暗处等候,竟然是多日以来没有一点消息的云桑。
  阿珩心细,看到云桑双手的手腕上有被勒过的红痕,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胆大包天,竟然敢锁缚你?”
  云桑淡淡说:“夷彭想阻止青阳和我联姻,后土恰好也想阻止,夷彭告诉后土只要能幽禁我十日,他就能让黄帝改变主意,后土就把我锁住。昨日趁着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我才趁机逃掉,后来听说他是去帮蚩尤退水,这些年他和蚩尤为了兵权争得十分凶狠,没想到他竟然会不计前嫌地去救蚩尤,所幸他小事糊涂,大节倒是没失。”
  阿珩问道:“夷彭阻挠联姻,是深恨我们,可后土为什么要帮着夷彭?”
  云桑对轩辕水淹泽州心头有恨,冷冷地讥讽:“你是怕后土投靠夷彭,与你为敌吗?后土一直念着你少时的相护之恩,又讨厌夷彭的阴毒,绝不会与夷彭为伍,这一次他们只是互相利用。”
  “我、我……那后土他……”
  “你毕竟是轩辕族的王姬,这是我们神农族内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阿珩心中涌起了悲伤,战争早已经将一切都撕碎,连她与云桑之间的情谊也不能幸免。
  云桑看到阿珩的神情,想起旧日情分,心头也涌起悲伤,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挑高兴的事情讲,缓和一下气氛,“蚩尤还活着,恭喜妹妹。”
  阿珩自然理解云桑的心意,打起精神,笑了笑,“也恭喜姐姐。”
  云桑笑着点点头,“沐槿还真是个小丫头,听说蚩尤还活着,立即跑去了泽州,却没见到蚩尤,气鼓鼓地给我传信说一个妖女带走了重伤的蚩尤,要我给她增派人手,遍查妖女。”云桑叹气,“估计你早有所觉,沐槿对蚩尤痴心一片,蚩尤却丝毫不领情。她还不知道蚩尤和你的事,如果日后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不怕你怪罪她,反倒担心蚩尤,你让蚩尤多多包涵。”
  阿珩低声说:“我和蚩尤不可能在一起,从此后,我是我,他是他。”
  云桑沉默了,这场战争把天下和他们的命运都改变了,一瞬后,她问:“蚩尤如今在哪里?他的伤势需要多久才能好?”
  “我拜托逍遥带他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以他的怪异功法,也许三五年就能全好。”
  云桑沉思了好久,说道:“你立即召集神农诸侯齐聚紫金顶,我要当众宣布同意嫁给青阳。”
  “你真考虑好了?”
  “黄帝的大军仍在泽州城外,如果换成你,现在的情形下难道能拒绝黄帝吗?你和我都明白,黄帝让青阳娶我,不过是为了更容易收服神农各族,我答应嫁给青阳,不过是换取一段暂时的和平,为蚩尤争取时间。”
  阿珩沉默了一瞬说:“我立即请四哥召集神农各诸侯。”
  “告诉黄帝,我虽然答应了婚事,可我还要再为榆罔服丧几年,请他尊重神农的礼节。”
  “好!”
  阿珩和云桑到达紫金顶时,看到昌意和神农的诸侯国主们已经都在了。
  云桑冷哼一声,说道:“前段日子,这些人三请四邀都请不到,如今轩辕一声号令,他们就全到了。我们好不容易打了一次胜仗,他们反倒越发奴颜婢膝,生怕黄帝迁怒于他们。”
  阿珩低着头说:“我是高辛的王妃,这是轩辕和神农的事情,我就不进去了。”
  云桑点点头,径自走向大殿。
  满殿的人闻声回头,看到云桑穿着一袭素裙,站在殿门口,风仪玉立,英迈出群。
  被她的容光所摄,众人不自禁地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云桑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她第一次闯进这个大殿时的情形。她指着摆放王座的玉台问父王:“为什么侍卫不许我上去玩?”
  父王说:“因为站到那里的人要背负起天下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你还太小,背不动。”
  “那等我长大了,背得动时就可以站在那里了吗?”
  父王轻弹了下她的鼻头,微笑着说:“最好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云桑神情肃穆,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大殿,莲步轻移间,香曳轻绡,风动罗带,满室生香。
  从一个个呆杵着的男子身边走过,一直走到了玉台前,她看着空荡荡的王座,却好像看到父王就坐在王座上,微笑地凝视着她,直到今日,她才看明白了父王眼里的沉痛。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上了玉台,微笑着盈盈转身——
  “王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