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青云先生,每日学武诵经修心养性。
春未央一直都知道那只是为了让自己父亲不再为她挂心而已,一个人的心性怎么样就怎么样。
春未央只知道这一生她不会让自己委屈,哪怕赔上所有,自己的师傅常说这样的性子注定要吃苦。
那一日,皇陵外的人们目睹了妙龄的少女发着如癫狂般的笑声风一般的离去。
她躺在床上,面容安宁,身体温暖,怎么叫也叫不醒。
笙歌觉得自己的声音抖的厉害,觉得自己身上冠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其实在命运面前渺小的像一颗尘埃。
楼笙歌从来没有想到某一天会遭遇到这样的情景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自己,那一刻,他觉得害怕。
害怕眨眼之间会失去她。
一屋子的人,皇宫最好的御医都集聚在这里,束手无策,他们胆战心惊,那昭蜀未来的王很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戾气使得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此时完全掌握在那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的手上。
小姜也焦虑不已,殿下现在犹如困兽他现在正攥住一位号称昭蜀医术第一的医师的领口咆哮。
“殿下,要不,让国师试试看。”小姜战战兢兢的说。
话音刚落,殿下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闽国师来的时候还穿着祭拜时的衣服,昭陵王也来了,闽国师按着青萝的脉搏良久,松开手时笙歌已经开始急躁的追问,她怎么了?
“她陷进了梦魇了。”闽国师注视着床上的人,她轻敛着眉头。
屋里就只留下笙歌和昭陵王,闽国师在青萝的天灵盖轻轻的一拍,那一拍下去床上的人幽幽的吁出一口气。
还没有等青萝从幻像中清醒过来,就被笙歌紧紧的攥进怀里,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自己抱得生疼。
看来自己把他吓坏了,在陷入那些幻像中还依稀听到他的咆哮声。
“好了,我没事了,我只是做了噩梦而已。”青萝拍了拍他的背,抬起眼,不期然看到一脸深思的昭陵王。
垂下眼,青萝觉得莫名的慌张。
屋里只剩下闽国师和青萝。
“青萝,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闽国师目光温和,这个一向淡漠的男子在这个时刻如温厚的长兄。
“我。。。”青萝凝望着那缕缥缈的熏香:“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不安。”
“你在不安一些什么?”闽国师再问,他怎么也想不到青萝会陷进梦魇之中,要知道梦魇它代表着恐惧,焦虑。
“我。。。我怕变数。”青萝垂下头:“国师,我害怕,害怕未来存在着变数,我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我什么能力也没有,有时候我也不相信自己。我还怀疑就凭这样的我最后能不能救得了我的爹爹,娘亲。”
闽国师看了青萝良久,然后,说。
“青萝,我相信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相信你了,其实,昭蜀百姓们所拥戴的国师也没有什么本事,如果硬要举出一个他的优点的话,那就是看人很准,至今,我还没有看走眼过谁?”
“真的么?国师,你相信我?”不知不觉中,青萝热切了起来。
闽国师微笑的点了点头。
闽国师走后,笙歌进来了,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六岁时怕水鬼的孩子,把头埋在了青萝的手掌中,涩涩的说。老师,你吓死我了,老师,往后,你切莫像今日这般吓我。
“知道了,老师记住了。”轻轻的,青萝在他耳畔说。
暮色四合,如往年的上元灯节一样永安街照常被围的水泄不通,人们来这里可以不仅可以观看皇室的点灯仪式还可以在开春时讨个好彩头。
今早的事让笙歌心有余悸,他固执的要求青萝穿上宫装混在皇室成员中来参加点灯仪式,点灯仪式最好看的环节莫过于弓箭手拿着沾着松油的箭射向差高台,那高台有几十人高,最上方挂着大大的红灯笼,弓箭手要把箭射向第一个灯笼,只要点燃第一个灯笼后面整排的灯笼就一个个亮了,那场面极壮观,每年这个时候,会有邻国的很多人特意前来观看。
国师带领着皇室成员开始参拜天空,四方神明,然后是历代先帝。
弓箭手上好了弓,众人屏住呼吸,僵直着身子,生怕一乱动就会坏了弓箭手的准头,讨不到好彩头。
现在就等吉时一到。
人群中有人很突兀的喊了一句,快看,飞仙。
那人的声音洪亮,随着他手指的方向,高台上一抹素色飘落了下来,那裙带在夜色中伸展着,美轮美奂,宛如天外飞仙。
很久以后,很多人都在传说着那高台上的身影是飞下来的,很久以后,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会不会是天上偷偷下凡了的仙女。
昭蜀一零一七年的上元灯节,春未央从点灯台上跳了下来。她落在了笙歌的脚下,头上的血开始蔓延开来,染红了她的衣裙,她犹自笑着,带着一点点的小得意,一如初见。
初见春未央,楼笙歌记得,那时她站在枫树下,发型古怪,梳着那种南蛮的乱七八糟的小辫子,可那古怪的发型和她要命的相配。
随从上前警告那位尚自闯入皇家狩猎场的人会判死罪,当时她咯咯的笑个不停,好像听了很了不起的笑话,她说,还有这样的事,她进来又没有碍碍到谁,不偷不抢凭什么判死罪,这人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春未央给楼笙歌的第一个感觉就像一匹自由的风,多年前他曾经憧憬过,如风一般的飞翔,飞出深宫的高墙,去看看那人所描绘的那个宽广的世界。
楼笙歌也为春未央心动过,为那一刻她站在枫树下恣意笑着的容颜。
楼笙歌还嫉妒春未央,嫉妒她的肆无忌惮,嫉妒她想说就说想做就做无知的一塌糊涂。
就是那点心动那点的嫉妒他带她回宫。
可这刻,她落到了他的脚下,用尽全力对他笑,笑得艳丽无双。
曾经,她说,楼笙歌我喜欢你,你去向我爹提亲。
曾经,她拿着绣球告诉他在民间它就代表着姻缘。
蹲了下去,他把她抱在怀里,泪水滴落了下来,他对怀里的人说。
春未央,你还真的是一个傻姑娘!
☆、青春如焚时(六)
侍卫们用他们的佩剑挡着好奇的人们,更多的侍卫组成了一道人墙,昭陵王一声令下,弓箭手准确的点燃永安街的十里彩灯。
人们的注意力开始放在了那美丽炫目的灯火中。
青萝默默的站着。
春未央靠在了楼笙歌怀里,第一次,她觉得这个好看的少年的真心实意。心终于舒坦了。
“楼笙歌,都说你会后悔了?现在后悔不?”春未央像一个孩子,仿佛在像她的伙伴赌气。
“后悔了,春未央。”楼笙歌哑声回答。
春未央艰难的把笙歌的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
“还有让你更后悔的,楼笙歌。这里住着小笙歌,可是你错过了。”春未央咽了咽口水。喃喃的说了一些话。
她说什么笙歌再也没有办法听清楚了,这里住着小笙歌,可你错过了,这话好像魔音。
“为什么要这么做,春未央。”笙歌木然的问。
“因为。。。。因为我想你永远记住。。记住春未央。”
因为我想你永远记住春未央,这是她留在这个世间最后的语言。
执事们过来带走了春未央的尸体,迅速的把现场处理干净,城门上还和往年的上元灯节一般鸣十二发礼炮,永安街呈一片繁华盛世景象。
昭陵王带着一贯的威严看了笙歌一眼来到青萝面前,我把他交给你了。
然后,从容不迫的走到了城门上,接受他的人民的礼赞。
青萝只觉得着浓冬时节的霜气更冷了,冷得她移不开脚步,满脸怒气冲冲的楼裘歌抄起了一块祭拜用飞的牌匾狠狠的朝木然滩坐在地上的笙歌扫去。
牌匾落在了青萝的身上,疼得让她吸气。
笙歌紧紧的抱住她,眼神空洞:“老师,不值得,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青萝后悔了,不该叫笙歌不要喜欢春未央的,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她趴在他的肩上落泪。
“不是的,小楼,挨这一下我觉得舒服了,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一切都是由于我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是我害死了春未央。”
笙歌闭上了眼睛,声音惨淡:“怎么会是老师的错呢?是我。。是我不够喜欢她。”
拉起了她从地上站起来,经过了春未央刚刚躺着的地方,经过了愤怒的楼裘歌的身边,经过了那些表情或漠然或讶异的皇家成员身边。
其中一个很小的孩子睁大眼睛愀着他,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有的是好奇,如多年前年幼的自己。躲在暗处看着皇后把黑乎乎的汤药给王父的妃子,那些妃子不喝就用灌的,强行拿着银具撑开他们的嘴。
其实,笙歌知道王父都知道了,只是他不在乎。
其实,笙歌知道自己和王父一样身体里也留着冷漠的血。
如现在,他神情淡漠的跟皇家队伍中,彬彬有礼和民众们挥手,该微笑的时候微笑,该亲切的时候亲切。
回程的马车上,青萝和笙歌共乘在马车上,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她,当马车使进宫门时,笙歌掀起了马车的帘,看了一眼天色。
夜已深沉。
老师,这一天可真长啊!他叹息,声音苍凉宛如老了十岁。
翌日,殿下没有上早朝。
小姜和往常一般和宫女到殿下的房里伺候他沐浴更衣时,发觉房门被从里面倒插。
不舒服,想休息,他这样告诉他们。
昭陵王和国师上完早朝后来到了殿下的门外叫了几声也叹了几声气离开了,此时已近晌午,小姜很是着急,这殿下没有用早膳也没有用午膳,和殿下仅有一墙之隔的李先生也真是,她也不劝劝殿下,只是口气很淡的说,先等等。
昭陵王走后,他的三个妃子也来了,其中,最疼殿下和殿下最亲的现在已近是贵妃的荣贵妃更是软硬兼施也不得其门而入。
第二日,连和殿下平日走的很近的慕容公子,于家小姐也来了,殿下还是没有开门。
第三日,李先生带着糕点敲开笙歌的门。
“小楼,是我!”敲完门后,青萝站在一边。
许久,里面才传出声音,老师,你回去吧!
“小楼,一直以来,我每次说生气的时候都是假的,但这次我是真生气了,如果你不开门的话。”青萝再说。
许久,门终于开了。
来开门的笙歌脸色憔悴,头发凌乱,双目凹陷。
笙歌梳洗完后吃了一些糕点,在一边坐着,两人相对无言,青萝久久的注视着笙歌。在他的眼里已然不再回复往昔的自信。
突然间,青萝怀念起那个站在城楼上对她说,老师,我喜欢这样的大场面的少年。
“陪我出去走走吧!小楼。”青萝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