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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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词-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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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对不起,我不是硬要逼你。”

柯木放柔语气,温柔地将她搂到怀里,达依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

“再纳个妃子吧,或许我已经生不了了。”

柯木听后如同五雷轰顶,许久都说不出话,达依不由捏紧锦衾,紧紧闭上了双眼。死一般的沉默过后,柯木用力地抱紧她,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他的话颇为无奈,达依暗叹一声,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句:对不起。

第七十一章 同床异梦

夜深烛残,影影绰绰,一抹孤影斜倚朱栏凝神而望。窗外,雨打芭蕉声声碎,犹如轻泣揪心断肠。听着雨声,饮一口苦酒,千般伤愁烧心而过。

今天他本不应该去御园,倘若留在书斋,他根本就不会撞见她,也不会看到她没披面纱的模样。世间怎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她早应该死了,怎么可能活生生地站在哪儿?他不顾一切走过去,仔仔细细辩认她的相貌。这样的眉,这样的眸,没错!是她,是我的依儿!可是……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陌生,就好像从没见过他,这是为什么?

燕齐灏仰天长吁,手中酒壶不知不觉滑落在地,自大喜之日后,他很久没这样醉过,然而喝得越醉人越是清醒,曾经过往如同烙印永生铭记。

多年来,他时常会做梦,梦中桃花依旧、佳人犹在,醒来之后却物事人非,一切全都烟消云散。他不明白一段姻缘为何会纠缠那么久,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苦思半日没有答案,对她的思念却越来越浓。

“依儿,是我负了你……”

想到她冷漠的眼神,燕齐灏悲痛欲绝,如今她已是别人的妻,他能怎样呢?如果当初能够留下,如果当初能带她一起走,或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可木已成舟,回天乏术。

“我不该……我不该啊……”

燕齐灏追悔莫及,他抓着散发蜷缩在地,几乎被悲伤压得不成人形,看到地上的酒壶,他又抓起来往口中灌,可惜壶内滴酒不剩。

“酒呢?酒呢?拿酒来!!”

内侍闻声推门而入,一见燕齐灏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他大惊失色,立马伸手扶上,可刚一靠近就被燕齐灏甩了出去。

“酒呢?本宫要酒!!”

内侍苦着张脸,手足无措。

“太子殿下,您已经醉了,还是少喝为妙……”

“闭嘴!快给本宫去拿,否则要你脑袋!”

燕齐灏厉声断喝,内侍一吓连忙出门拿酒,看到酒壶端来,燕齐灏抓起就喝,一连下去三四壶。跟随燕齐灏多年,内侍从未见他这样,左思右想实在放心不下,他就自作主张通报了太子妃,太子妃闻后忙穿好衣衫赶入书斋,看到夫君衣容不整地睡在地上,她立即唤人过来将他扛上床榻。

“唔……依……”

燕齐灏烂醉如泥,口中喃喃低语。太子妃看着很是心疼,亲自替他脱去衣袍、端水净身。

“依儿……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依儿……”

燕齐灏突然抓住她的手,可嘴里念叨的却是别人的名字。太子妃再也忍不住了,热泪如决堤之海夺眶而出,她哭着跑了出去,回到宫内将花瓶玉玩乱砸一气。

她受够了!受够这种守活寡的日子,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甚至不愿意多碰一下,如果光阴能倒流,她情愿落发为尼,也不会应这门亲事。可转念一想,她不能轻易认输,再怎么说她也是太子妃,背后又有宋家撑腰,一定有办法把自己的夫君抢回来,而那个女人死也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知是不是错觉,达依听到了他的声音,睁开双眼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好像在下雨,她深叹一口气,转身看到柯木熟睡的脸庞,心中愧疚又深了几分。

柯木对她情深意重,她不应该再想着别的男人,可是她做不到。游园归来,脑中始终浮现出他的身影,他惊诧的眼神就像是在质问,当时她伪装得很巧妙,就好像从没见过这个人,而回来之后却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或许应该当面问个清楚,但她没有这么做,已经过去七年的事情何必重提?就算摸清了又能如何?到时还不是一身伤痛。

达依辗转难眠,她小心翼翼挪开柯木的手下床走到窗边。雨下得很大,落在屋檐上喧闹不休,达依望向窗外略微有些出神,心里想着他是否也在听着雨打芭蕉,忽然,一阵若有似无的笛声飘然而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细细凝神却发觉并没有听错。这飘渺的笛音如羽似绵,参杂在雨声中分外真切,她情不自禁地推开门,寻着笛声慢慢走去。

她仍记得曲子,第一次听到时差点哭出来,那时他还取笑她说:“你的眼泪不值钱连听支曲子都会哭。”那日情景历历在目,可如今人事全非。

如果那天他没走,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他还会不会吹笛逗她开心?会不会牵着她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天意弄人,她只想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没料却成了一生波折,滑落脸颊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依。”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达依像被针刺微微一颤,转过身只见一张惨白得有些恐怖的脸,不知何时柯木已在身后。

“依,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柯木面无表情地问道,幽深的双眸就像鬼魅一般死死盯着,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柯木,柯木不会阴冷得让人想逃。

“我……我……我也不知道……”

达依故意装出惊讶的模样,好像是梦游来到此地。柯木解下衣袍轻轻披到她身上,自己身上的亵衣转眼就被雨打得湿透。

“这样容易着凉,快点进屋吧,下次可别乱跑哦。”

柯木就像抓到她在偷偷吃糖一样,笑得十分狡黠,达依跟着他回房然后拿布擦干了身子,临睡之前,柯木捧住她冰冷的手轻轻呵了口气上去。

“以后你别半夜三更跑出去,我会担心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搓她的手,水汪汪的眼神就像可怜巴巴的小狗,达依抿起嘴唇点点头,然后扯出一个牵强的浅笑。

“下次不会了。”

“那好,睡吧。”

话落,柯木吹灭烛灯搂着她躺下,达依转头望向窗外,刚才的笛声消逝殆尽,不知去了哪儿。

雨下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停下,柯木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不想惊动枕边的爱妻。他走之后,达依睁开了双眼,苍白的脸庞疲惫不堪,昨日的相遇如同梦魇纠缠了一整晚,只要闭上眼,有关他的一切就会一一浮现,她硬是想要忘记,但心中的痛却时刻提醒着。他有了妻,而她也有了夫,燕已分飞如何强求?事到如今只能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埋在回忆中不再重拾。达依伸手按住心口,含泪默念着他的名字,就当它是最后一次思念,念完之后便与此人恩断情绝,从此绝口不提。

要认识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忘记一个人却很难。柯木商议复国之事终日在外,一直没办法陪她,达依就躲在沐丰宫内不愿意多走半步,她怕自己不小心又遇到他,又会想起过去的日子,还好穆卡娜知道她寂寞,一直带着小穆措过来陪伴,皇后与太子妃也会经常来,但没过多久她们两个就不常来了,一开始达依以为她们有事缠身不方便,然而有天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的谈话她才知道真相。

其实那两个宫女说得很小声,但达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们说她是娼/妓,是个靠美色登上凤座的婊/子货,还说这桩事情已是人尽皆知,她怎么还有脸面呆在这儿。听到这些恶意中伤的话,达依许久都缓不过神,她不清楚她们是怎么知道的,而穆卡娜听到这些流言则气得满脸通红,她气呼呼地冲到达依房里,用丹兰语叫嚣着把撒谎吹牛的人找出来,然后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达依坐在背椅上低头不语,一直坐到柯木回来。柯木一进门,穆卡娜就把听到流言蜚语告诉了他,柯木一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把穆卡娜赶了出去,然后关上门窗轻轻地走到达依面前。

“依,怎么了?”

他蹲下身子,温柔地捧住她的小脸,达依扭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红的双眼,柯木硬是把她的身子扳回来,然后用自己结实温暖的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别和那群下人计较,把他们的话当屁放了。”

达依无言以对,甚至觉得自己没脸见他,那些难听的话就像是把她剥个精光,然后扔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取笑欺辱,而她的夫君又有何光彩可言?柯木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叹一声,更加用力地将她抱紧。

“别难过了,其实那些话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才不会管别人怎么说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始终是我最爱的妻。”

听到这句肺腑之言,达依忍不住哭了,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不停往下落,娇弱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发颤,在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遇见了他,他所给予的一切,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

见她哭得伤心,柯木的眼眶也跟着泛红,她已经被难以启齿的过去压得喘不过气,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揭她伤疤,此时此刻只有他才明白她究竟有多痛,他轻抚着她的青丝,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想让她明白自己有多么爱她……

不知哭了多久,达依终于哭累了,她倒在柯木怀中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柯木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床榻,替她盖好丝被,然后静静地出了门,刚一转身,他就撞见了穆卡娜,穆卡娜红着双眼微微哽咽,原来他们说的话被她偷听到了。

“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穆卡娜轻声质问,柯木咬紧双唇低头沉思了片刻。

“一半,一半。”

听到这样的回答,穆卡娜几乎晕厥,声音变得又尖又细

“可穆罕!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怎么能娶一个妓/女?你这是在给我们月氏部族抹黑!”

“住口!”

柯木横眉竖目,用尽全力低声嘶吼,穆卡娜面露惊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她不是妓/女!她是我的妻子!还有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救出丹兰,当初又是谁舍身把你救出城的!”

穆卡娜被他骂醒了,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想到自己只顾着脸面而忘了达依为她做的那些事顿时愧疚不已,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

“对不起,可穆罕,对不起……”

穆卡娜低下头泪流满面,柯木仰天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姐姐,我记住父王曾经说过,月氏部族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众人一心。你是我的家人,她也是我的家人,如今丹兰王族只剩我们,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看到他诚恳哀伤的眼神,穆卡娜点了点头,她答应柯木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再去理会那些难听的谣传。

可是纸包不住火,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转眼就传到了燕齐灏耳朵里,他听到之后足足怔了半盏茶的功夫。

“谁在造遥?!如有人胆敢再提此事,杀无赦!”

太子发怒,无人敢不从,那些好嚼舌根者全都被重罚,最后落到一个小宫女身上,小宫女吓得【奇】半死不活,一股脑儿就把【书】话兜出来了。原来那天她在【网】御园内打扫,正巧看到太子妃与宋将军夫人聊天,太子妃对丹兰皇后称赞不已,说她貌美端雅,风华绝代,谁知道宋夫人听了之后不以为然地冷笑几声,接着就爆出一句让人意料不到的话。

“什么貌美端雅、风华绝代,她不过是个娼/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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