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无双-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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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无双-释情-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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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她?开玩笑!打发了她罢。

我挂起顶和蔼笑容,这个笑容跟优罗难学得纯熟了,自觉不自觉都会流露出来。骗死人不偿命,真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姑娘,你考虑清楚,真想被我所救?落在我手里,比落在那些人手里,未见得幸运。”我将月白绣瑞云纹的袍袖轻负到背后,微笑,可是无情。“被他们捉回去,顶多是一个人的妾室。然一旦你跟从我,就不只如此了。我家老爷,在繁华鼎盛之地,开了间青楼。此番往漠北走这一遭,就是想觅些不同江南水乡纤柔细腻之美的北地女子回去。姑娘如今还想向我们求救么?随我们走,你就要落籍,从此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张樱唇万人尝,迎来送往,生张熟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

戏,我演到三分真,七分假。路,我给她搁在眼前,虎穴龙潭,任她选择。不为难她,却要她知难而退。

女子一愣,显然未曾料到我会这样说,水眸里闪过愕然与阴狠。

“夫人难道要见死不救么?”女子绝望地转向渊见。“公子,求求您,让夫人救我一救!”

渊见幽还冷魅的眼没有一丝波澜,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他,只是静静望着我。“夫人的意愿,便是我的意愿。姑娘,你好自为之罢。或者,姑娘情愿为妓?”

说罢,渊见不等那女子反应,挽住我的膀臂,反身欲上马车。

原本仆跪在地上,神色哀怨凄惶的女子,倏忽“咯咯”一笑,以诡异身形,逸开数米,可怜委屈尽数散去,换上的,是截然相反的表情。“二位真是好狠的心,竟见死不救,太让奴家伤心了。”

“爷,夫人。”一直小心戒备的魉忠以快绝之势,挡在我们身前,冷冷注视。

渊见菲薄好看的唇,徐徐勾起。

“姑娘伤心与否,与我等何干。”润雅无比的声音,说出顶漠然的话来,更形无情。

女子弯月似的水眸,眯了起来。大抵是在揣测我们是太过不知死活,还是迟钝到没看出情形不对。

“公子不懂怜香惜玉,夫人不知救死扶伤,这令奴家分外不快。奴家要恼了。”女子娇声细语。“二位既不怜奴家,奴家又何必对二位客气?来人啊,给本座将他们拿下!”

娇喝方止,两边山头树林里,立刻涌出许多覆面玄衣大汉,黑压压一片,阵势惊人。有人张弓,有人持剑,在夕阳下,寒光凛凛,杀气腾腾。

“本座要将他们活捉,回去献祭。”女子,不知何时,已将凌乱外衣款去,露出一身玄色劲装。蛮腰尺素,玉靥凝霜,由鼻翼到两耳,挽了一面青纱。很有些异域风情,煞是好看。

唉,刁蛮原也是美人一味,可惜,刁蛮太过,则流于凶恶了。我暗暗太息。

“傩,上车去。”渊见润雅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只是他把住我臂弯的手,却稍加重三分气力。

我立刻依言上车。此时此刻,不谙轻身功夫如我,绝对是累赘。若想保住一条小命,就要乖乖听话。

爬上车,我正襟危坐于马车门后,挑开一线帷幔,向外观望。

渊见却没有跟上来,而是淡定自若伫立在车轩前,展开魅惑冷笑。

“果然,是玄幸宫。朝廷派出的军队,果然是被尔等再三击溃。真是大明朝之耻。”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放在身前,把玩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女子冷冷嗤笑一声。“不简单,一眼便能看出奴家来历,奴家就更不能放公子归去了。”

她已戴上极精致的玄色镶水晶链子护手的右手,轻轻一挥。

渊见听了她张狂无比的话,却只是徐徐阖上眼。

咦?难不成要束手待擒、坐以待毙?我小小怀疑了这位兵部尚书寿王爷千岁一下子。然后淡然失笑,他这样子,更象是胸有成竹。既然是诱敌之计,螳螂捕蝉,黄雀自然在后。

果然不出所料,女子示令一下,立时杀声四起,却并非全然是往我们身上招呼,而是有大队着简洁灰衣、行动迅捷、下手狠辣的男子,突然自玄衣人群后现身,伏击他们。

就在日薄西山、残阳似火,山风呼啸而过的狭窄山道上,他们展开一场杀戮。刀光剑影,乱羽纷射,血肉飞溅,哀声四起。直似人间地狱。

有乱箭“哆哆”射在马车上,有金石之声不绝于耳,害我分神观察。原来这辆看似平实无华的马车,竟有以铁板制成的夹层,刀枪不侵。

只要我不贸然出去,应该会很安全罢?

忍不住,我的视线瞥向负手站在车轩前,岿然不动,屹立如山般的渊见。山风带着由人体内喷溅出的血沫拂过,掀起他滚着金边的褐色衣袂,猎猎作响。

在血花飞溅中,我看见他脸上的淡然表情,隐隐然,带着快意和残忍。

那种,乐见生命自眼前流逝的邪魅畅快,在他冷凝的眼瞳中,未曾稍做掩饰。

他,淡漠地任血液溅染在他苍白瘦削清癯的脸庞上,嘴角始终勾着一抹邪肆幽魅的笑纹。褐色的外袍因沾染太多血渍,竟透出诡异的深紫色,散发出魔魅般的气息。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说我救醒了戾鬼,要我站在他身后,注视命运。

优罗难无情,是窥破生死无常的超然无情;渊见的无情,却是蔑视生命尊严的残酷无情。

他对生,竟然没有任何热情和执着。他象渴望血腥的野兽般,向往着死亡呵。

我闭一闭眼,倏忽不忍。无法再这样注视他消瘦得仿佛能随风而化的身形。

即使,他有想保护的人,即使,他有过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些却不足以教他对“活”有任何眷恋。是故,若今日,他就这样死去,他也不觉得遗憾。或者,他会觉得是一种解脱罢?

我胸口觉得疼痛无比。为什么呵,为什么,他对生的渴望,是如此的微乎其微?为什么呵?

我睁开眼时,玄衣人已倒下去大半,但仍有人不顾伏兵,直冲过来想擒获渊见。

魉忠此时却在稍远处与两个人缠斗。

“渊见!”我轻叫,我没信心空手解决两个手持利器的壮汉,反而成为妨碍。又不想眼睁睁看他丧命利刃之下。

突然,一道迅捷无比扑来的黑影,伴着一声隼啸,猛地掠过那人头顶,那人本能地伸臂格挡。同时,寒光随之一闪,一整条右臂连着半边膀子,喷溅着血水,已然落在地上。

我再次闭上眼。冷兵器时代的对战,无论大小,都一样残酷血腥。敌我双方,人手一件利器,近身搏杀,拼个你死我活。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这一场伏击战已接近尾声,玄衣人不敌灰衣人,溃不成军,死伤大半。只余少数几人仍在负隅顽抗,领头的玄衣女子更是功夫了得,竟无人能轻易近她的身。只是,她也逃不脱重围。

魉忠浴血奋战,终不教敌人靠近马车附近。

我注意到渊见左近多了一个青衣男子,仗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笑悠悠立在一旁。

而,稍早干扰过敌方的那抹黑影,原来竟是一只神气无比的大隼,倨傲地站在青衣人肩上,顾盼自若,偶尔振翅,用褐色鹰眼紧盯住敌人动态。

仿佛察觉我的注视,大隼拧过头来看我,并威吓般地猛一振翅膀。我大抵是被眼前血腥屠戮混战刺激得麻木掉了,被一只浑身是羽毛的猛禽恐吓,也只是迟钝地眨眨眼。

“阿大。”青衣人察觉大隼举动,伸手轻拍它的头。“顽皮。”

大隼梗动头颈,似知错了。

青衣人向我微微一笑,见我满脸麻木,转回身去,清啸一声。“够了!还玩?!”

围住玄衣女子缠斗的三人听了,同时后撤。

玄衣女子,却倏然软绵绵倒下来。

“你们用毒!?”女子不可置信地呕出一口血,犹不忘恨恨瞪视我们,手臂几欲提起封点穴道,却始终不能。

“兵不厌诈的道理,姑娘应该比我们更明白罢?”青衣人干净清朗的脸上,挂着淡然微笑。“无毒不丈夫呢,姑娘。”

我皱眉,这种笑,为何那么熟悉?看了都觉得刺眼,很想上去揍他一拳,把那笑容打掉。

鬼一此时悄然走近,双手抱拳一揖。“爷,您交代的事,都已悉数办妥。”

渊见点头,轻轻摆了摆手。

“王爷,您托办的事,我们亦已替您都办妥了。王爷莫忘记付清尾款。”青衣人笑眯眯将寒光四射的菲薄软剑缠回腰间,招呼三个同伴。“这味‘生不如死’可是我向殿主央了许久,才求到手的。为替王爷办事,特地使了出来。王爷您酌情,再给多几两罢。”

我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拧眉,这家伙太精明了罢?找他办事,还要额外付材料费不成?

渊见倒也不同他讨价还价。

“玄幸宫在此地分舵抢夺捋掠之财物,悉数归你。”他淡然一笑。“替本王问你家主子好,寿王在此谢过。”

“不谢,好说。还请王爷多多光顾敝号,关照敝号的小本生意。”青衣人朗笑数声,与同伴纵身飞逸,隐入山林。一只大隼,傲啸一声,展开双翅,翱翔于血色长空,留下一道迅捷无比的掠影……


第九章 再救山风拂过,即使是暑气蒸腾的盛夏,也带着透骨凉意。

溅洒在黄土地上的热血,已被泥土吸收,渐冷渐涸,形成一片紫黑色怪异无比的抽象图画,昭示着杀戮与死亡。

抵是由京城一路暗中保护我们的鬼一,带领王府侍卫,清点此役死伤活捉人数。未几,他回报:死四十七,伤三十五,生擒十四人,包括女匪首,无一漏网逃脱。

这时一员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恭敬一揖。“下官榆林戊边镇守使薛宁参见王爷千岁。”

“免礼,平身。”渊见的声音,听上去虚弱许多,形懒意倦。

“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这些人犯?”薛宁恭谨地询问,“请王爷示下。”

“唔……”渊见垂眸沉吟。

那名被押跪在地上,已揭去覆面的女子此时呵呵冷笑数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座对尔等只会使下三滥伎俩、以毒害人的狗官,齿冷不已,你们休想自本座和手下嘴里问出任何话来。只要本座不死,必将十倍以还今日之耻。”

我摇头叹息,傻女,事到如今,还充什么英雄玩什么横?他既已擒住你,哪里还在乎你的死活?杀鸡警猴,以儆效尤才是重点。还不赶快低头认错,老实配合,认真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才是王道。

可是,难不成古人都是榆木脑袋?玄衣女子仍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真枉她生就那样一张看上去聪明美丽的脸。

渊见在我百般太息时,缓缓睁开眼来,眸中掠过精光,然后他邪魅地挑眉而笑。只是他的笑,却怎样也不及眼底。

“薛镇守,除了贼首,其余人等,无论招与不招,一概就地处决。我要天下贼匪都知道,在我大明朝,作奸犯科如此,本朝决不姑息,一律杀无赦。至于这贼首么……”

我忽尔脊背发凉,不是因为他眼也不眨一下就要杀人——毕竟这样的阵仗,我已经领教过——而是,渊见兀立在风中清瘦的身形,微不可觉地摇晃了一下。他的体力已经撑到极限,超出身体所能承受与负荷的正常值了罢?

“渊见。”我轻声唤他,近乎呢喃,希望在他崩溃前,将他唤回马车上。却又不敢太大声,当他紧绷的弦松下来时,也就是他支持不住的临界点。

不知他是否听见,但他形于外的森冷残酷,刹那间全数散去,换上的是一身倦怠入骨的疏懒。

“薛镇守……咳咳……榆林可有位已有十六房妻妾的韩老爷?”他轻咳着问,淡淡的,仿佛只是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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