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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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响叮当-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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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周冰提醒她,“前面似乎有部落居住,不如歇日复行,可好?”冷漠,重新回到舞风铃脸上。梦,总可以给人希望,而现实却总将她的希望残酷地扯碎。她,早已不再相信现实了。

  顺着周冰的眼光看去,果真有一大片草木相间搭成的屋顶隐在丛林中。

  她没做声,连点头或者摆头也没有。只径直朝那些屋子走去。能走,周冰已经很感激了,他如释重负地吐口气,跟了上去,却任手掌中被粗糙的藤磨出的血水顺着手腕下流。

  部落的屋群终于近在眼前了,屋子都搭得很精细,是云南深山的卡冈族人的杰作,卡冈族不是喜欢群居的族,永远是东一片西一片漫山分布,据他们说,这是为自己处处留出路。

  舞风铃和周冰走近这片屋时猛然停住。

  奇怪的预感隐隐升起。正午了,为什么没有炊烟?阳光明媚的白日,为什么没有孩童嬉戏?花开的季节,为什么爱美的卡冈族少女没有一个出来摘花,或者悄悄送给心上人?舞风铃和周冰的心中同时出现一个词,“死镇。”

  舞风铃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应该不是!”她的目光落在一堆烧过食物的白灰中,那里散乱着几根被啃过的骨头,“这骨头是昨天才烤的,没啃完的肉还很新鲜,一夜之间,怎么会成了死镇?”

  周冰是不大明白的,他神志本不太清晰,当然不会明白,他垂了眼,用力拖着棺材朝一栋较大的草屋走去,“没有人的,进去不算犯了错是么?”

  研究一座死镇究竟是怎样一夜间变成的并不在舞风铃两件心愿的范围之内,这也确实不必多想,她收回了舞家与生俱来的敏锐观察力和清晰的思考力,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随周冰进了屋。

  随着周冰轻轻地推门,阳光下,一个年纪大得怕人的老太婆缩在墙角的凉席上。本是微闭的眼,阳光一射进来,眼睛立刻睁得极大,仿佛刹那间所有的皱纹都在阳光下狰狞地惨笑。老太婆竟似并不惊讶这几个人的到来,只惨然道,“我看起来老得怕人罢?像有一百岁了是不是?”

  舞风铃摆了摆头,“还好,并没有那么可怕。”尽管自阿风死后她冷漠得太绝情,但她下意识地还是给了这老太婆一个善意的谎言。老太婆的脸上溢满了愤怒,“知道么,我才六十岁,才六十岁啊!起码昨晚是这样的,但如果有无耻的淫贼在一夜间将你最爱的三个女儿……你会不老么?如果你唯一的儿子为了保护他的爱人不受……不受侮辱而……而……你会不老么?那个淫贼,那个……”她喘不过气了,剧烈地咳嗽。

  一个声音朗朗地接着老太婆的话说下去,“那个淫贼一夜间获取了十八位少女的芳心,然后才是身体,为此,他杀了那几个要攻击他的勇士,并且吓得全村的人一夜间倾镇而逃。”随着声音的传来,一袭白影从另一幢草屋后悠然而出。老太婆刹那间又老了好多年,疯狂地怒视着那白影,“你,你还敢……”

  “怎么不敢?”身影定住,竟是位身材高瘦,仿佛略显单薄的男子,雪白的单衣勾勒出他流水般的线条,而儒雅古典的五官还隐隐透着书生气,一把精巧的折扇在他指间轻晃。这个会是淫贼?周冰看着他浅浅地笑,“你是淫贼?”男子打开折扇,“非也非也,此非淫尔,实乃风流也。”

  “姑娘,姑娘你快走啊……这个无耻下流……”老太婆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息,巨烈的精神刺激已让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数月的行程,舞风铃已见惯了死人,见惯了死在自己手中的哀嚎的生命。她本当无视这无足轻重的老太婆,但她的脚却沉了下来。如果这老太婆临死前是在叫骂或者是请求她杀了那男子,那么她连她的尸体都会懒得瞧一眼,而这个已神精失常的老太婆临死前叫的却是要自己快走……冰冷强劲的真气已游走在全身,聚向双掌。

  数月前周冰所赠一套“花亦舞”足够让舞风铃傲立江湖,陌上郎君沈如,是被一掌击毙的,走沙双雄杨天、赵地是被独剑穿双喉,踏秋仙李思鸣是被震断经脉而亡。短短百日,黑白两道好的坏的,毫无道理的惨死……人们只知道他们临死前看到夜一样黑暗的长裙,冰山一样冷酷的无情。那自然是舞风铃。阿风的死扭曲了她的心,她杀人已不再需要理由,只因为她高兴,她相信暴力,认为武功比人性更值得信任,但这次她要做件好事。所谓淫贼本不关她的事,她杀他只是为了那个老太婆。

  轻风骤起,“花亦舞”之“雁飞残月天”,袖如孤雁横秋,气如残月余喘,空留寂夜幽幽,寒气直逼那白衣男子,男子微微一笑,反身轻轻一闪便让开,折扇托起舞风铃素腕,仍是浅浅的笑。舞风铃一呆,自学会“花亦舞”,她何时被人一招制住过,她冷冷地看着这男子,道,“被月公子缪文白,方才一式‘踏沙行’是轻功绝招,风流成性,身份不明,白衣如雪,折扇随身,从成名至今已骗过两百七十三名少女,加昨晚就该有二百九十一名了罢。”男子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仍是微笑着注视她,“原来是舞家大小姐啊,说得好,缪某只是颇为风流而已,要的都是心甘情愿的少女,从不强迫人,比如舞小姐。”她的折扇移向舞风铃的上臂,准确地经过臂上的每一处死穴,“舞小姐钟情风之笑谁人不知,我缪某自然不会……”话音未落折扇骤点肩井穴,舞风铃只觉浑身一麻,便失去知觉。

  “呜!”一阵长长的号角声划破了丛林原始的寂静。木侗族结实的小伙子们和高挑开朗的姑娘们,结着复杂发鬓的老婆婆们,刻着皱纹的老头们,都拿着一枝褐色的干枝虔诚地走向林间的一大片空地,每根枝上都用白布裹头,人们的表情都木木的,若非眉宇间那一丝紧张与不安,倒更像一群手持哭丧棒,面无表情的无常。

  “他们都中邪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那一群郑重而虔诚的族人中竟有一双调皮又漂亮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名少女,和木侗族的所有少女一样穿着短衫,露出一双修长的腿和光滑的臂膀,唯一不同的是,那根在别人看来简直贵过性命的枯枝,她却随随便便地夹在腋下,两手拽着她身边那个高大颀长的男子摇个不停,“他们怎么都可以虔诚的样子,搞得紧张兮兮的,你猜是怎么回事?说话呀血月,你说啊你说啊!”

  这少女正是秦杏子,而她身边那位次次大难不死的可怜的帅哥,除了血月还能是谁?血月懒得理睬她,只顾朝前走,他清楚,其实这些人为什么虔诚,秦杏子心里明白得很,问自己,不过是找借口讲讲话罢了。

  那日与舞风铃分开后得到阿风的死讯,血婆婆就知道舞风铃不会去武侯祠了。从若叶花飞雪那里得知忘忧铃下落,四人便匆匆南下,只望能在云南遇上舞风铃。

  这希望本就渺茫,更何况以现在的舞风铃而言,她即便知道了秦杏子他们的下落,也不一定会出身相见,更或许她根本就知道这群寻她的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某处,可她却避闪着,躲开。见到秦杏子他们,舞风铃只会更痛苦地思念着阿风,谁说过只有兵器才可伤人?

  不管是不是这个理由,总之秦杏子四人是没有碰见舞风铃的,却在近云南境内时意外地遇到了三年出一次江湖的来来道人,他还口吐差点吓死秦杏子的话,“这次破例出山就是为了找秦杏子你!”随后匆匆告诉她,前几日有见到圣堡的精英部下要去云南,揪到个经不起拷问的家伙,美女与刑具齐出,荣华共富贵一色,竟果真就招了目的地——云南的木侗族,而且说是要参加一个可能关系到圣堡荣衰的木侗族的祭典。来来道人不是傻子,即便是傻子也会怀疑忘忧铃与木侗族有关联了。而来来道人恰与秦杏子是极要好的忘年之交,此时得了有关圣堡和忘忧铃的线索,也顾不得自己订的什么每三年出山一次的破规矩了,便急急地来告诉秦杏子。毕竟江湖上所谓黑白善恶是次,重要的是一个“义”字。

  秦杏子听罢却喜得直笑,因为经过详细打探,云南原始林中的木侗族部落有两大片,一在东,一居西,既是两边自然就要分头行动了。她抬头瞧瞧,眼珠动都没动一下便迈步准确无误地靠向血月。

  血婆婆和若叶花飞雪自然是成人之美,乐得做个好红娘,向来来道人要过了两张地图便干脆地分了“家”,只有血月一个人暗暗地倒抽凉气。

  时间太紧,待秦杏子和血月在这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寻得了木侗族部落,竟已到了他们举行祭典的头一天晚上,秦杏子提议放倒两个族人,乔装成他们参加祭典,谁知要命的是几乎等到午夜,这群部落的族人还在不知疲倦地用砂石打磨一根又粗又长的褐色干枝,直磨到第二日清晨才作罢。

  秦杏子二人无机可乘,只得混进人家房里偷两套衣裳,再借着血月深厚的内力,从林中劈下几根褐色干枝削得笔直溜光。本还欲逮个多话的族人来问问这祭典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哪晓幽幽号角声响起,大人们统统都中邪了一般攥紧了干枝,干脆的将十岁以下的孩子全部关进房中,然后就向部落后方的林子中汇聚而去。

  据说木侗部落的族人奉的是秋天的神,他们相信秋天的神会帮助他们驱走恶灵,为部落免除灾害,只是秦杏子惊诧于他们对这种鬼信奉的如此痴迷。她的眼睛在血月身上极有兴致地扫来扫去,血月此时已换上了木侗男子的服装,露出有力的双臂和长长的腿,雪白的布带飘飞在他的长发间,让他的双眼越发显得冷静。而这许多木侗少女竟全都目不斜视地捧着木枝往前走,压根看不到这位血月大帅哥。可见那秋天的神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何等重要。

  林后一片空地,中央用木枝搭起一座高高的台,台上静立一名长袍的中年男子,眼如电射,威严地望着场下越聚越多的人群。

  秦杏子抬头望一眼这相貌威严逼人的男子,不经意时目光与其相交,那男子微微一皱眉,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秦杏子心下一寒,当即低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只将胳膊下夹的木枝端端正正捧至胸前,一副极虔诚的模样,压低嗓子向血月道,“那台上的是谁啊?他在看我,是不是识破我了?”

  “是。”血月冷冷地答道。

  云南少数民族的酷刑是有名得很的,秦杏子慌了神,“那怎么办?”血月仍旧捧着枝朝前走。大敌当前,除了朝前继续走还有什么方法?片刻,人潮停止涌动,想必是人已到齐,台上的男子扫视了一眼台下,一句一顿,字字铿锵地向众人道,“今年的祭典不必奉百鸟相祭,而要用有罪的外族人的身体向神灵请罪。”

  人群有些骚动。有罪的外族人?秦杏子呆住,台上的男子虽未再瞟自己一眼,心下却一阵一阵的泛凉,难道这个男人要拿自己或者血月祭天?太血腥了吧?不过想来血月的武功是决不致被这些野蛮人捉去烧了的,至于自己嘛,总躲在他身后,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好处。想到这里,心下稍安。

  谁知台上的男人竟没有指向秦杏子,却举起手中褐色的干枝在半空中挥了一下,四个木侗汉子押着一个身材娇俏的黑衣女子走到台的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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