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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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响叮当-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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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自己也许再不可以用剑,不,不是也许,而是事实。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希望可以伸手触到那柄心爱的剑,但是所有人只见到他艰难地动了一动指头,便颓然倒在了地上。秦杏子看得心下一抖,跪在血月身边,她这才突然发觉血月和谢冷阳两大高手已是不得动弹,吴清水和卓玛全然不会武功。剩下那数名义士在江湖上应也可算得首屈一指的人物,只是在薛云这般厉害角色面前只能围攻时起些作用,然后就只有若叶花飞雪和自己了。自己得排除在外……因为,自己的武功那叫什么水平啊?还不如那些围攻的义士,难道余下的场子就靠若叶花飞雪一个人收拾么?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毕竟卓玛掌握着最有利的要挟,另外一只断鸿铃!

    卓玛已经冲到了谢冷阳身边,用袖子小心地擦掉他额上的汗和嘴角的血,但是谢冷阳晕了过去。卓玛唤得两声,见谢冷阳始终没有转醒,抬头朝薛云愤怒地吼道,“你长着一张拉姆(仙女)的面孔,却生着魔鬼的心!你骗了卓玛不说,还要杀血月和冷阳!告诉你诅咒的铃铛就在我们西藏,你去找去找一辈子吧!我是不会给你的!〃秦杏子少见卓玛发这样大的火。薛云听得呆住,她只道卓玛爱的是血月,为了断鸿铃,她不惜叫儿子放弃杀掉恨之入骨的仇人,这样便可博得卓玛欢心,或许可以有机会拿到另一只断鸿铃。谁知自己一时泄愤,断掉手筋的谢冷阳才真是卓玛的心上人,一向谋划丝丝入扣的薛云竟然接连错了好几回,且都是这般严重的错误,一张雪白的面庞竟刹那间变得惨白而无半点血色。

    若叶花飞雪背对着薛云而立,手中剑尖已和那些义士的兵器一同抵在薛云各大死穴上。若叶花飞雪垂头看了看秦杏子,低语,“是不是可以杀掉这个妖精,以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杀了她!为兄弟们报仇!〃跃跃欲试的义士们看着他们同伴残不忍睹的尸体,舔着干裂而焦灼的嘴唇应道。他们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如今薛云就在他们刀下,想到复仇的快感,他们怎么能不兴奋?此时他们手中的刀都在激动地颤抖,已经有血从薛云颈项上蜿蜒而下。

    秦杏子整理了一下散乱的思绪,突然抬头道:“不要杀她!〃

    众人几乎同时一愣,包括缪文白薛云在内都愣住了。秦杏子吐口气抬手做个停止的姿势,注视着薛云,“不要杀她!我要留下她治血月的茉莉之吻,要用她的手筋来换谢冷阳的手筋!吴先生,你可做得到?〃

    这所谓的“活人换心之术〃,本是数十年前某神医医过的一次奇案。当时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这才碰巧成一奇迹,一直传为神话。如今秦杏子开口就拿这么近似神话的任务给吴清水,吴清水不由得微微冒汗,但因茉莉之吻药方并未公开,是以留下薛云,以配制茉莉之吻的解药,倒是极有必要的。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可以,老夫必当尽全力!〃

    薛云嘲笑地看着周围的人:“还拿着兵器做什么?圣巫的毒只有我可以解!你们去劝劝卓玛,叫她带我去把那另一只断鸿铃找到,我才能好好地配制解药!要不我一不小心,将血月他吃死了可怎么办?〃

    秦杏子听她这一番得寸进尺的话,头都要恨得裂开来了。只是无计可施。

    薛云抬手,轻轻推开那些个兵器,顺势牵过神情木木的缪文白,“文白,咱们走。缪文白突然猛的一甩手,挣脱了薛云握着自己的手掌,道,“你不是想杀我么,为一个铃铛想杀我么?那你说铃铛的时候就不要碰我!我恶心!〃说罢竟头也不回地冲向走廊的另一边去了。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将薛云塞得一怔,望着缪文白的背影消失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她知道她和儿子之间从此有了一道不可弥合的裂纹了。她知道,每个人也都知道,薛云从此便孑然一身,孤独而行了。曾经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儿子,以及曾经那般忠于她的手下,都将弃她而去。

   秦杏子目送薛云渐渐远去,这才转回了头,犹豫地问吴清水道:“吴先生,说实话谢大哥能治好么?〃吴清水叹口气,默默蹲在谢冷阳身边,握住他流血的手腕,半晌,终于开了口,“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奇迹这个词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好起来,但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他今生都不能再用剑了。〃

    “啊,不能用剑!〃秦杏子首先叫了起来,她清楚对于谢冷阳来说,剑有多么重要。他的一生在阴谋中生活着,如今唯一待他真心的天仙子死了,连抚养他长大,传他武功的灵山二君也死了。那么他活着的这一生中,剩下的就只有剑了。也许真的只有刀剑才不会变心,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离去,死了也可以葬在一起。但是如今,他连剑也不能再用了,秦杏子心中一梗,她难以想象谢冷阳若知道了这一切会如何……她凄然地望着卓玛道,“你知道么?剑对于谢大哥来说就像生命一样重要,你千万不可以把他不能用剑的事情告诉……〃一个“他〃字还未出口,却见一串泪水淡淡地顺着谢冷阳的面颊滚落,一直滴在卓玛的手背上。卓玛颤了一颤,见谢冷阳已经睁开了眼睛,抖动的唇中颤颤吐出两个字,“何妨?〃秦杏子想他已经清醒,正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谁晓卓玛却突然低下头,凑在他英俊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说道,“如果说在冷阳心里,丢失那把剑就像生命那般重要,那么在卓玛心里,冷阳也就像卓玛的生命一样重要!〃这样直率而坦诚的表白,清脆的嗓音中是藏族少女特有的热情与胆量,爱你,我就告诉你!谢冷阳半张开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又有滚热的液体从眼中淌出,这次,已不仅仅是为了那把不再能舞起的剑。

  秦杏子看见谢冷阳无力的手已经轻轻握住了卓玛纤细的手腕,不由会心一笑。那么血月呢?她偏头看了看满身血污的血月,这家伙简直是从小就被那个可恶的薛云给带坏了嘛!什么叫做感情都搞不大明白,话也不肯多说几句,笑一笑就像是会掉快肉似的,偶尔会对自己做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他,使卓玛那一招可行不通,倘使他才从重伤昏迷中醒来,自己就对他说这么几句话,他不立刻被吓得一命归西才怪。想想自己也真够失败的。叹了口气,见吴清水已取出最后一瓶凝烟露,倒了出来替血月抹在伤口上止血、止痛。那淡青的药水迅速深入渗进伤口中,被划开的皮肉立刻松弛,不再往外绽,血也顷刻就止住了。待替血月谢冷阳涂抹完毕,又将剩下的给那数名受伤的义士们敷上,于是,这最后一瓶凝烟露也倒了个精光。吴清水将空瓶扔掉,抬头道,“这凝烟露从此就没有了,各位在以后的日子里可需小心些应对薛云,若是再受了伤,恐怕就不能如今日恢复的这样快了。〃众人低下了头,各自想着心事。

  卓玛抬头,张嘴犹豫片刻,她低头小心地看了看谢冷阳,谢冷阳忧郁的眼眸中朝她泛起一丝笑意。于是,卓玛终于向吴清水开口问道,“你真的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治好冷阳的手么?〃这句话一出口不亚于青天霹雳,本来谁也不敢多提这码子事,可卓玛竟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谢冷阳的手指不禁抖了一抖。吴清水不明白卓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是据实答道,“如果暂时没有奇迹出现的话,暂时治不好。〃卓玛重重吐口气,似乎下了个重大的决心,“这个奇迹,应该马上就可以创造出来!〃她看一眼众人道,“卓玛要用断鸿铃许愿!要回家乡去拿那只诅咒铃和许愿铃放在一起,许愿让冷阳的手好起来!〃

  秦杏子几人这才明白卓玛话中的意思。吴清水当下道:“你说你要回去?〃卓玛愣一愣,“你们难道不去么?卓玛可以假做答应薛云,说带你们进藏取铃,这样她也可以替血月配药了。你们若是不跟去,卓玛一来一回,万一耽误了血月的毒,那就后悔莫及了。这确实是现下唯一可行的法子了。秦杏子等人默不出声。虽未反对,却也不甚赞同,总觉得迁就了薛云似的。却听谢冷阳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替我许了这个愿,你将会受到诅咒。这不可以!〃卓玛心中一热,笑了笑,“冷阳的生命就像卓玛的生命,冷阳的快乐就是卓玛的快乐。”她拉起谢冷阳的手,轻轻地摆了摆,“卓玛还没有认真地看过冷阳舞剑呢,等冷阳好了。舞给卓玛看好不好?〃谢冷阳反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这个庄重的承诺刻在心中。他已然决定用自己的一生去实现这个承诺。

  听罢卓玛如此一番话,众人还能说什么呢?只任得卓玛匆匆奔向薛云那里,银色的铃铛掀起一阵脆入心扉的歌声,带着卓玛的希望奔向那个悲哀的陷阱。或许是陷阱吧?但却是一个充满希望,诱惑着你不得不跳的陷阱。

第二十七章 酥油漠漠凝衰骨 青稞哀哀浸圣山

  进藏。薛云只允许卓玛带四个人去。而薛云就只带上了缪文白。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手下多了并不是好事。手下会帮助自己,亦会叛变,在圣堡的总部都会发生,更何况这荒芜人烟的藏族地区。杀了自己,尸体烂掉了也不见得会被人发现。而她亦知道卓玛势必会带上谢冷阳血月和秦杏子,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选,必定是若叶花飞雪无疑。血月重伤,谢冷阳甚至不能举剑,卓玛是武盲,秦杏子比武盲也差不了多少——当然,她并不知道秦杏子居然仍坚持每天修炼太圣真经,一个好医生固然重要,但是在薛云与缪文白身边,她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特别是在交出铃铛以后,她们敢不带若叶花飞雪么?吴清水这个最大的隐患,也可以让圣堡的人处理掉了。如果陈知那些义士们还奢望着保护吴清水的话,他们必定比吴清水死得还要难看……她看见吴清水给卓玛的爷爷开了张药方子,这可是他的最后一纸药方了吧。在崎岖的山路上摸索的薛云,嘴上竟然浮起诡秘的微笑,已然近藏,相信吴清水他们的尸体已经快要烂掉了吧?

    一路上天气渐寒,巧手的卓玛从猎人那里买来漂亮的皮毛布料,为秦杏子四人缝成暖和的氆氇袍披在身上,若再带上银器,还颇像藏族的姑娘小伙子呢。

    不知是哪日起,他们突然看见了山。而那山,如同挺拔而立的背影,如博爱的神的宽大而结实的胸膛,如神女圣洁而冰冷的身躯。峰顶那终年不化的积雪映衬在蓝天下,晶莹剔透。天已经蓝成了广漠的生命,在与人胸膛的起伏一同呼吸,延展,让你相信它是无边的,伸向任何一处地方。

    从天而降的瀑布水流闪耀着圣洁的光,带着流水飞溅的颂经声,告诉人们他淌自峰顶上神秘、悲壮,沐浴于佛的灵光中的寺庙。路边的藏族女子,手握珠链怀抱婴儿,向她怀中的生命呢喃着,祈求着神的祝福;带着银制耳环的英俊小伙子,扶着腰间银柄的藏刀,在碎石的小路上放开嗓子吆喝着。

    秦杏子这群陌生人的闯入,刹那间就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激荡起一大片的涟漪。甚至,一层一层远远的弥漫开。越是近了家乡,卓玛的眉头蹙得越紧。秦杏子看了,明白她是在思索如何甩脱紧咬的薛云。这半个多月来,血月的伤势好了许多,但带伤步行让他疲倦不堪,消瘦的脸上少了许多昔日的英俊,只剩下灰尘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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