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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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响叮当-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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磷磷的骨。

 笛威辛亢皱眉收了刀,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用到第三形呢,到了第三形便不可以再控制住了。幸好我力未尽,第六形被我自己控制住,否则便真是这圣山上的罪恶了。〃缪文白咬得满口鲜血,尚全的右手抠得陷入龟裂的泥土中,突然用尽浑身力气低首从衣领里咬出一只圆筒,只听“喀哒〃一响,不知他咬碎了里面的什么东西,头一偏,一道血红的光亮贴着脸直冲云霄,惊得天空的秃鹫都扑打着翅膀。

 笛威辛亢看着强迫着自己不要看晕过去的缪文白,那里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他摇了摇头,心里清楚这一道红光必是请求援兵的。方才无形刀法好容易打败了缪文白,为了不让他死,还费尽力气抑制住自己的第六形刀法,如今已是无力再对抗什么援兵了。想到这里,山下已传来“飕飕〃的脚步声,这身法之快定在缪文白之上。

 笛威辛亢抬头看了看等得心焦的群鹰,终于缓缓地将手中的藏刀放在了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只近尺长的白笛。卓玛见缪文白重伤,抬头看了一看笛威辛亢,这一看之下惊得浑身一颤。他手中那只白笛阴惨惨的,两端包银,正是用人的小腿骨做成的骨笛——“罡洞〃。她只看得浑身发寒,不敢多视,重新摇起了转经筒,朝着秃鹫们祈祷。但愿冷阳可以得救,可那就意味着笛威辛亢会被缪文白一伙杀掉,而笛威辛亢并不该死,转经筒中充满了迟疑与矛盾的疑问。

 往山上来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刷刷地刮倒了贴山而生的灌木。终于,靠近天葬台的地方出现了来者的身影——薛云!薛云冷艳的目光扫视一周,刚落在缪文白裸露着臂骨的身体上,脸色当即大变,旋身一掌劈向笛威辛亢。那旋起的风几乎将天葬台的巨石都要撼动,笛威辛亢踉跄退后几步,方才那场对招,他已经耗尽了精力。他的目光中射出一点寒星,伸出舌头舔一下干裂的嘴唇,然后吮在了这磷白光洁的腿骨笛上,随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一声凄厉的声音响彻云霄,那笛声尖利刺耳,给人一种极度恐怖之感。薛云手一抖,竟被那笛声震得偏开了,身上竟有发毛酸软之感。笛威辛亢移开了骨笛,不再继续。

 刹那间,天葬台上飞旋的秃鹫听了这笛声都像着了魔一般,凌空飞扑向缪文白和薛云,翅如黑云,登时天空一片晦暗。铁嘴钢爪,如同捕食一般俯冲下来。薛云大乱,无论是身在中原亦或云南又何曾见过如此之景,太圣真经再厉害不可能战胜这数十只既饥饿又在发疯的秃鹫。顿时,薛云身上已经被抓得血痕斑斑,若非掌力奋然劈开几只,只怕早被扯成天葬台的祭品了。她冒险再冲上几步,一把抱起昏过去了的缪文白,转身终于逃下了山去。

 那些秃鹫或者从不肯下山,只在山谷间盘旋,故而未追下去。但此时这一声笛响已引得他们烦躁而饥渴,若非有笛威辛亢这个老召唤他们的天葬师在此挺立,恐怕早不管什么活人死人,整人碎人,都要扑上去了。

 笛威辛亢重重地喘了口气,这“罡洞魔音〃是迫不得已才用的法子。此时终于赶走了薛云和缪文白,重新顿下来拿起藏刀,才陡然发现胸口不知何时被缪文白的剑划了道长长的伤口,血早已浸透了衣裳,这时才感到有些疼痛。好在那剑伤不深,并不影响使刀。他深吸一口气,雪亮的刀口被灼热的阳光刷得冒光,刀尖再次对准了谢冷阳的胸口,那里还是如此的温暖。

 “笛威辛亢!〃卓玛终于忍不住扑在了谢冷阳的胸膛上,苦苦哀求道:“你放过谢冷阳吧,他是活人啊。〃

 笛威辛亢的手抖了一抖,他又何尝忍心用锋利的藏刀把谢冷阳割成碎块,喂给秃鹫呢?但是他必须照丹增的话去做,他永远得相信丹增的决断是正确的。

 笛威辛亢眼中不由得也一酸,但还是咬牙横下心来,用力地推开卓玛。猛然间他胸口仿佛被撕裂,一阵眩晕的疼痛,卓玛只看见这个疲惫不堪的天葬师晃了晃,终于也倒在了央金的血肉和谢冷阳的胸膛之上。

 天空中突地发出一阵阵亢奋的鸣叫,卓玛惊惶地抬头,见那些饿了太久的秃鹫都疯了似地冲下来。方才是看见笛威辛亢还在活动,因此不敢有所动,此时笛威辛亢一倒下,这些着了魔的秃鹫全部都红着眼冲下来啄向这散发着血腥和酥油的碎尸,亦有狂了的鹰不顾一切地啄向散发着油香和血腥的笛威辛亢和卓玛。卓玛肩头一阵巨痛,猛然间,扑腾的秃鹫触动了谢冷阳身上的断鸿铃,那清澈却仿佛带着邪恶的铃声忽动,秃鹫竟然迟疑一下。卓玛感到肩头有滚烫的液体流下,却会心一笑,然后是清脆的祈祷声。

 “许愿铃把祝福带给冷阳,别让他死,让他好好的活下去,诅咒铃把灾难带给卓玛,将幸运赐与冷阳。〃祷告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这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但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谢冷阳的耳中。他睁着眼睛,秃鹫在旋转,天在头顶旋转……没有云的遮掩,他看见太阳在旋转,旋转着流血……血飞溅,有喷向这旋转的空中的,有飞入四周凌空的,也有那么多,那么多顺着自己的脸往下流……然后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红的,在流血,一滴一滴与旋转中的太阳和天空的血混合在一起,透过这斑斓而单调的色彩……他看见秃鹫亢奋而有力的尖嘴。他看见转经筒掉落在地,他看见雪亮的藏刀被暗黑的血色掩盖。他不想闭上眼睛,他也闭不上眼睛,但他终究还是在这旋转中晕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他仿佛听到卓玛在唱歌,在空旷的山顶上唱那首古老的藏族情歌:

夏天的泉源在何处?

到冬季一定看清楚;

姑娘的缘分在何处?

用肉眼永远看不清。

木碗儿虽然这精美,

没人儿接来盛茶饮;

那夕阳就要落山了,

那阴影林卡也被掩。

红山上圣宫高高耸,

檀香的树林密密生;

神鸟啊有意来降落,

却被这雨水来遮蔽。

最好的皮毛来制作,

金卜垫乌朵和年森;

抛弃向理塘那地方,

只落在玉托几深处?

 那声音如同空灵的雪山在火辣的阳光下奔放而热情。而这歌声在漂浮,自己也在漂浮,他是乘在这歌声上的么?他本就是在歌声上,在云端上啊!他牵起卓玛的手,举起手中的剑,眼中没有了忧郁与悲哀,微笑着,“卓玛,看我舞剑?〃卓玛幽幽地看着自己,眼中的自由与快乐呢?她为什么没有做声?

 “卓玛,看我舞剑?〃他的手抖了一抖。

 为什么这是个不会笑的卓玛?手中的剑突然掉落,没有声音,因为他在空中,好高好高的空中,他看见剑在往下坠,一直坠,没有尽头也不会有尽头。他睁大了眼睛,要看到这深渊的底,睁大了眼睛。

 眼睛在刹那间睁开。还是血红的,模糊的红色中,谢冷阳看见一个幽雅动人身体在自己身边跪着,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地跪着,闪闪发光,也许那本是发着白色的光,但从谢冷阳眼中,那光隐隐地透着红色。他一跃而起,手脚都可以活动了,央金的“冰山雪莲膏〃终于发挥完它的作用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没有死,断鸿铃的声音奇妙地阻止了扑食的秃鹫,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头顶上的秃鹫已经吃饱,它们心满意足地盘旋在空中。谢冷阳突然抬头,对天长啸一声,抓起地上的无名剑,只见剑如长虹,横贯半边天空。刹那间剑气吞吐如龙,如虚似幻,竟齐齐划出先前笛威辛亢由《六法》悟出的五形招式,只是以剑代刀,更加悲壮恢弘。猛地剑横当空,头顶一片浓血如雨一般泼洒下来,一道道的黑影轰然栽下,那啄食了的秃鹫竟然没有一只逃过,全部中剑落下。

 风更大了,从谷底逆贯而上。谢冷阳就站在这风中,用余光斜视着这些秃鹫的尸体一具具掉入谷底,泪水夺眶而出,跪倒在卓玛光亮洁净的白骨前。他捧住她美丽的头颅,迎着风吻了下去……

 圣山的小峰上竖起一座不起眼的小碑。这碑下的坟中埋着卓玛的香骨,埋着卓玛的转经筒,卓玛的美丽,卓玛的善良,卓玛的祈祷,卓玛的祝福,还有卓玛的动听的歌声……情歌……谢冷阳忧郁的眸子中映的不是剑,而是卓玛——卓玛永远的身影。

 “你不走了么?〃秦杏子换下了血红的衣服,她知道谢冷阳现在看到红色就会心痛。

 谢冷阳摇了摇头,“我陪她。我答应过让她看我舞剑。〃

 秦杏子沉默了。一向快乐的自己,此时却想不出一句可以让大家开心一点的话,她想笑一笑,好叫这告别不会沉静得如同天葬台的深谷一般。但是她动了动嘴角,却只舔到从脸颊滚落的苦涩的泪珠。

 倒是谢冷阳笑了一笑,“央金剩下的‘冰山雪莲膏’,血月,服了么?〃

 血月轻轻点了一下头。

 谢冷阳见血月点了头,这才放心舒口气,将唯一一件没有埋下的卓玛的遗物搁在了血月手上——断鸿铃,“把铃铛拿去,回圣堡将另两只铃也弄到,千万不要落在薛云手中。薛云、缪文白负重伤,相信就算赶回圣堡也不会有你们快的。〃

 血月将铃收好,依旧冷静地点了点头。

 秦杏子低头看一下谢冷阳的剑,那剑曾劈死了不少藏民心中神圣的鹰,只怕谢冷阳留在此地会很危险吧?想罢迟疑道,“要不,还是一起走吧?〃

 谢冷阳盘膝轻轻坐在了卓玛的坟前,扶着那碑石道,“不走,我永远留在察隅曲陪卓玛。〃他顿了顿,从怀中抽出那只笛威辛亢的骨笛——“罡洞〃,递给秦杏子道,“你没有血杏子了,就先拿这个做兵器吧?〃

 秦杏子皱了皱眉头,接过这只白磷磷的骨笛,小心地插到腰间。心中还是有些发毛,她勉强朝谢冷阳笑了一笑,道了这一声谢,然后她踌躇地看一下身边的血月和若叶花飞雪,他们亦在风中凝望着谢冷阳,迟迟不肯迈步。

 谢冷阳叹了口气,“你们该走了。〃

 风卷着高山上的尘土,一层一层,仿佛在催促着,拍打着。秦杏子低头,不敢再看谢冷阳忧郁的面容,他这一生都再离不开忧郁和悲哀了罢,命运为什么是这样的呢?“那么,我们还会后会有期么?〃

 谢冷阳干脆地点点头,“会的,会的!〃他又笑了一笑,但其中却是分明的苦涩与辛酸。

 秦杏子三人终于转身,突闻空中一阵猛烈的风声。秦杏子霍然抬首,却见一道黑影风似地掠下,直逼卓玛的石碑……谢冷阳“铮〃的抽出长剑,迎风一斩,划断虚空。“六法〃剑第五形“幻身”骤出,当即就要将那黑影粉碎,谁知剑尖才闪,近了却见是卓玛的那只叫做诺布的黑鹰,立刻一缩手收了剑势,而那鹰却生生地朝石碑上撞去。血月猛地飞身跃起,探手拦那黑鹰,只觉得一阵烈风扑面,手中确实抓住了什么。秦杏子一声惊叫,“噗〃的一下,那黑鹰终究还是撞在了石碑上,鲜血喷了秦杏子和谢冷阳一身。霎时这泛着清光的石碑又变成了惨淡的红色。而血月手中抓住的,只是黑鹰尾上的一根羽毛。

 这鹰,也为了主人而去了。秦杏子心下一酸,看见谢冷阳眼中隐隐的泪光,赶忙回了头,踏着硌脚的沙石匆匆向远处走去,“谢大哥,后会有期!〃血月和若叶花飞雪的脚步跟了上来。但是她没有听见谢冷阳的回答,是不是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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