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吗?是品尝到咫尺天涯,连泪水都流不出的刻骨痛苦后?是在子默魂飞魄散后?是在机场眼睁睁看着他与雪儿相携离去后?还是更早,早在那青衫银丝的身影用他的鲜血在我心底印下鲜红烙印的时候?
“徐冽。”这是见面后,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让他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将我拥得更紧。那种小心翼翼的喜悦,惶恐地珍惜着的拥抱,让我为自己后面要说的话微微酸楚了一下,“徐冽,我们回不去的。我……”
“我爱你!!”徐冽大声地、慌乱地打断我的话,“伽蓝!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事到如今才意识到我有多爱你,真的太晚了吗?”
我沉默了良久,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哥哥和阿姨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过来拉开我们,甚至不说话。我只能听着徐冽紊乱的心跳,无声叹息道:“是的,已经太晚了。”
晚到我几乎要忘了你的存在,晚到当初的感情已消磨殆尽,晚到曾经天真愚蠢却快乐的林伽蓝已消失无踪。
我没有责备的力气,没有怨恨的力气,甚至没有听他诉说感情的力气,原以为应该会有的酣畅淋漓的报复,终究只是我的想象。他的出现,他的内疚,他的痛苦,不过是平白将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重新铺展在我面前罢了。气息通通吐在了绒毛的围巾上,贴着的下巴有些湿热,我用平静的语气道:“徐冽,放手吧,我要回去了。”
“不放!”徐冽带着近乎任性的固执嘶吼,“我永远都不会再放手了。伽蓝,你是我的妻,我唯一爱的人啊!我怎么会对你放手,当初的我怎么会对你放手?”
第11章 回首(3)
“你果然还是一样的高傲啊!”我缓缓抬起头来,在黑暗中露出嘲讽的冷笑,“你知道什么是永远吗?你知道承载永远的痛有多沉重吗?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当初轻易说出永远,又轻易放手的你,没有资格说这个词。”
你知道什么是永远吗?永远是就算舍弃生命也要守护的执著,永远是就算相伴相守也无法相爱的伤痛。
“永远,只比公子的生命,多一天。”那个用清冷的声音对我说永远的男子,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舍弃我们的爱情,留在我的身边,你能了解吗?
“放手。”我用冷静到极致的声音说,“哥,带我进屋!”
“好……好!”哥像是恍然大悟,连忙又恢复了刚刚的凶悍,“叫你放手听到了没有?事到如今,来装什么可怜,装了也没人看得见。”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哥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却少了方才视若仇敌的痛恨。
徐冽的手僵直了一下,缓缓松开我,我猛地退后一步,转身就走。
平日的我就算没有人搀扶,也可以稳稳地寻找到台阶,然后扶着把手走进屋里。可是,我今天的心情太急躁,太想脱离空气中的冰寒,竟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就是台阶。脚下趔趄了一下。
“伽蓝——”
“蓝蓝——”
我痛得龇牙咧嘴,手肘和膝盖都撞在台阶上,只在里面穿了条紧身裤的膝盖肯定是淤青了,反倒是穿着厚厚的大衣的手肘,不过是一阵钝痛罢了。
下一刻,我就被腾空抱了起来,这个温热而轻柔的怀抱,将就算裹成粽子仍显瘦小的我紧紧锁在怀里。他终究还是比离我更近的哥哥快了一步,我的心中泛起一种无奈的酸楚。
徐冽紧张地问:“伽蓝,你怎么样?哪里痛?……”
他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失明后的我,早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撞击和疼痛,如果不是这一下摔得比较厉害,甚至连皱眉也是奢侈的。
“没事。”我摇头,然后挣扎着跳下来,脚刚一落地,膝盖上的疼痛就让我的身体又一阵倾斜颤抖,我感觉到他的紧张,和又要抱起我的动作,冷声道,“够了!”
微微喘息了一下,我伸出手,哥哥连忙扶住我。我摸索着一手扶上栏杆,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只想快点回到那个温暖熟悉的小屋中。
“伽……蓝……”徐冽用一种近乎恐惧的声音叫我,颤抖的音,仿佛带动了冰冷的空气,在我耳边轻轻波荡,透心寒,“伽蓝,你的……眼睛……”
“瞎了。”我头也不回地告诉他,这样他就又多了一个内疚的理由。让他被悔恨压死算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消化这个消息,还是被彻底吓傻了,反正身后连半点声响也没有,静寂得可怕。
……
他发出了一个单音,直到他重复了很多遍我才听清:“……孩子……”
从见到他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的冰冷的愤怒汹涌着蹿了上来。我不恨徐冽!是啊!我不为自己痛恨徐冽!可是,孩子……那个我没能保护好的孩子……却让我彻骨的怨恨。
“没有了……”我的声音也终于带了一丝沙哑,夹杂着报复的快感,“在你说出‘就算她怀了孩子,我也要担心那是不是我的种’的时候,失去了!”
那是我的孩子,是一个幼小的和我血缘相亲的生命啊!我怎能不痛?就算将来会有其他的孩子,也无法再取代那个消逝的生命;就算伤痛可以愈合,没能保护好他的悔恨也会烙印在我心底一辈子。我怎能不恨?!
说完这句话的我,身心疲惫到极限的我,自动隔绝了所有声音和感情的我,一步步走进那属于如今的我的家中。
所以直到最后,门关起的时刻,我也没再听到立身寒冷中的他,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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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绝情(1)
只是我珍惜的不是门外那个名义上是我丈夫的人,而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中,愿意为我舍弃一切的男子。
我舒服地坐在客厅中吃着松软的蛋糕,臃肿的外套通通脱去了,只余一件紧身高领毛衣。听哥哥说,这是一幢比较古旧的别墅,暗红色的外墙,米黄色的内墙,盘旋式的楼梯,有些欧洲城堡的复古风格。房间里用的是普通的空调,客厅里用的却是欧洲早年盛行的暖炉。
所以,在客厅中吃着餐点,听着暖炉中燃料燃烧时火星子轻微而又欢快的爆裂声,成了我在这个世界每天固定的享受。这个怕冷,又绝不肯承受寒冷的我啊!
“蓝蓝……”哥哥矛盾纠结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站在门外已经三个小时了,这么冷的天。”
哥哥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我曾想过,如果遇到徐冽,他一定是第一个出手教训他的人,但也绝对是第一个原谅他的人。哥哥,就是看不得真心待我好的人受任何伤害。
我笑笑道:“如果你怕他冻坏了,就去把他叫进来吧,同我说什么?”
“我……我也没说要叫他进来啊!”哥哥开始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他干吗不快点走呢!老站在我们门口,像尊门神似的干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续吃阿姨烤的蛋糕,入口即化的蛋香,让我爱不释手。
我听到阿姨慢慢走到窗边,叹了口气道:“蓝蓝,你要不要出去跟他说一声呢?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滴答滴答的钟摆声无止境地响着,我好像刚刚还听到它打了十二点的铃。
“你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憔悴得我根本没认出来。”阿姨还在继续说着,“蓝蓝,这世间的好男人能有几个啊!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在你面前却……卑微得我都不忍……”
卑微?阿姨你是这样觉得吗?我吐出一口气,微歪了头道:“阿姨,如果你怕他撑不下去,可以把他叫进来,为什么要和我说?”
阿姨一时语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怕你错过了,将来后悔。”
我摸到餐桌旁的纸巾擦了擦手,笑道:“阿姨,我不会后悔的。”
我站起身来,摸索着往楼上走,哥哥连忙扶着我走到楼梯旁。我能清楚感受到他全身上下透出的焦躁,他忽然道:“蓝蓝,我还是让他进来吧,反正就一夜……”
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只赖一夜。不过这话没什么说明的价值,我只能点头道:“哥哥,你高兴就好。”
我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在刚走过最大的弯道时,忽然听到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哥哥愤愤不平地在楼下兀自大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叫他进来居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管你死活啊!冻死就冻死好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哥哥其实并没有把他当做妹夫,只是单纯地关心一个在受苦的人罢了,还是很别扭不想表露的关心。可是徐冽在想什么呢?
如果这是一场类似于威胁的赌博,赌我不会狠下心看他受苦,赌我不忍心看他折磨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徐冽也太幼稚了。然而,我又觉得,现在的徐冽,就算作出再幼稚的行为也不稀奇。刚刚听到的那些消息,可能已经让他崩溃了,所以他会固执地想要看到我,固执地想让我将他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
只是,我有什么理由要去拯救你呢?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让你再心存希望呢?
我走进房间,摸索到床边躺下来,衣服也没脱,空调也没开。心情抑郁窒闷地烦躁,忽然有些怨恨他的到来,打破了我原有的平静生活,破坏了我们的圣诞Party,甚至让我无法用平静的心情去另一个世界迎接即将来临的冲击。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我应道:“进来吧。”
一听轻柔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阿姨,她轻轻地道:“蓝蓝,睡衣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我点点头,笑道:“好。谢谢阿姨。”
第12章 绝情(2)
我听着阿姨走到门边,然后停下了脚步,道:“蓝蓝,我刚刚也去劝过他了,可是他固执地不肯走也不肯进来。”
“那就随便他吧。”我无奈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办法。”
“蓝蓝……”阿姨责备地打断我无情的话,“待人不要这么绝情,尤其是爱你的人。年轻时候对待感情,总是很任性,不懂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阿姨也曾年轻过……”
“阿姨,我懂珍惜的。”我说,“真的懂。”只是我珍惜的不是门外那个名义上的丈夫,而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中,愿意为我舍弃一切的男子。
“算了,随你的便吧。”阿姨无可奈何地抛下这句话,走出了房间,连门都没有带严实。
唉……我叹了口气,阿姨,你不知道。我若不绝情,只会给他虚假的希望,何必呢?
我坐起身慢慢走到窗边,一拉开玻璃窗,冷风就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战,连忙把窗关上。不过,外面真的好冷啊!刚刚他抱着我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穿得很少。明天的早报会不会出现,某某路出现一具男性冻尸的新闻呢?
对自己开着这样的玩笑,我换上睡衣钻进被窝中。两个小时后,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抓了抓头,彻底无奈了,总不能真的让他冻死在门口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肯定他还在我家门口,而且可能连脚步也没移动过。
徐冽,算你狠!我在心里郁闷地叫了一声,不得不换上毛衣和牛仔裤,摸索着走出房间。
真为伊修大陆那些畏我如蛇蝎、敬我如天神的人不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对付我的方法是这么简单。只要以时间为筹码,消磨着和我比残忍,比耐性,我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门打开的时候,发出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