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拾立马就懂了:“晓得晓得,该多钱是多钱,村民们已经帮我们这么多忙了,哪好意思再白拿啊,一共打……9张吧,李夏、唐娃子也都在长身体,过些日子就该一人一张床了,钱我会留给李程他们,做好了找他们要就行。”
出了张大叔家,楼小拾就来找牛大哥,牛大嫂挺着个肚子,站起来都得用人扶,楼小拾赶忙让她躺好别起来,这才说明了来意:“牛大哥,我想跟嫂子借件衣裳。”楼小拾认识的村民中,也就牛大嫂怀孕前的身形和青莲相仿。
去年的衣裳牛大嫂今年都穿不了了,被塞在了箱子最底下,牛大哥给他翻找,顺便问他借衣服做什么。楼小拾将他买地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他们明天去大秋村接三叔去,和张大叔反应一样,听说那边闹地龙翻身,也连连叹气。
也没功夫多说些话,楼小拾揣了衣服和换来的玉米面就回家了,青莲还是脏兮兮的样子,那两个小子倒是擦了身子,露出了干净的脸,倒也有模有样。楼小拾将衣裳递给青莲,后者接过衣服端着水罐子就钻进小屋了。
楼小拾拿上新买的布和钱,招来了江半和周我,带着他俩一起去了村西的李大娘家,路上忍不住嘱咐:“我让李大娘给你们做身衣裳和被子,过两天你们就往这拿来。这几天我们不在,你俩手脚都利索点,跟着李程去田里多忙和忙和,鸡棚也天天打扫,猪圈就别管了,那野东西不熟悉你俩,让李程喂他们就行。”
周我和江半连连点头,一听说还能穿新衣,顿时喜笑颜开,连江半都勾起了嘴角。在张大娘家量了尺寸付了钱,楼小拾领着他们又匆匆回去了,这天都黑了,他们还没吃上饭呢。
刚回到家,还没进屋,一阵米香就飘了出来,青莲收拾干净了正在火塘前忙和,单看半边脸真是个俊俏女子,两个小子赶忙过去跟着帮忙。
楼小拾又给李程和李舟叫出了门外:“这几天家里就你俩能顶事,遇事心思活络点,虽说他们是我买来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天张大叔帮忙张罗建房的事,都是村民们来帮忙,你俩可别摆少爷的谱了,每天的伙食别小气了。我订了几张床,做好了就结钱给人家,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许抱怨。还有地里也别忘了浇水,打扫鸡棚的事我交给江半和周我了,你俩看好猪圈就行,每天喂好食,不行的话就等我回来再打扫,钱放在李夏他们床下那酒罐子里了,我留了10贯,你俩平时怀里也揣点散钱……”
楼小拾还在滔滔不绝,李舟撇撇嘴:“知道啦知道了,还真当我俩是小孩子了。”
李夏和唐娃子也蹭了出来,一人抱着楼小拾一只大腿:“我俩也会乖乖听话的,小拾叔叔可要尽快将三叔公接回来!”
寻着三叔!
转天天还没亮,李家人就都起来了,青莲忙和这早饭,其他人跟着收拾东西,李夏和唐娃子乖乖地坐在一旁。
“李舟,拿油纸给饼子包起来。”
“楼爷,别忘了打火石!”周我将打火石递了过去,出门在外可少不了这个。
“楼爷,您看您们要不要带上一小袋糙米?万一在大秋村呆上几天,那几张饼子怕是不够。”只半天,几个人就弄清了这家谁把持,难得江半想得细。
回答他的是李乔“对对对,还是带上点糙米吧!”说完,转身就盛米去了。
“青莲,一会你也将郎中开的那外敷的药膏带上吧,咱赶路也耽误不了你上药。”
“谢谢楼爷。”
“灌了两罐子水,应该够咱这一道的了。”李横将水罐子堆在门口。
太阳渐渐爬了出来,划破了天边的深蓝,深蓝的周围被映成了绚烂的紫色,东边的云块也被染上了艳丽的橙红,煞是好看,只是除了唐小外,现在没人有心情也没工夫看这景致了,唐小从屋外跑了进来:“小拾叔叔,你们还是带上些油布吧,朝霞不出门,今天怕是要有雨了!”
“啊……”楼小拾扒了下头,果然见着天边翻滚的朝霞,他当然不懂那些老话谚语,但见连周我他们都一个劲点头,还是乖乖带上了油布。
简单的对付了几口早饭,屋外就传来了咯噔咯噔的牛蹄声,李乔一抹嘴,抱起墙边的两个罐子就率先出去了。李横放下碗筷,拿上油布,青莲紧随其后,拎着盛粮食的包袱,楼小拾两手空空,走之前忍不住又将今天衙门官差来丈量土地的事交代一遍,让他们一定在家里留人,又细细嘱咐了自己之前特意选好的位置。
“小拾哥哥,我们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我二哥在车上瞪你呢!”李舟冲他直摆手,楼小拾一回头,果然如此,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也跳上了车。
本就是冬天了,清晨的温度更是比白天低了许多,楼小拾紧了紧衣服,张大叔专心驾车,也没工夫跟他们搭话了,一路将牛车赶得急。
饶是县城,一大早也稍显冷清,张大叔将车赶到衙门门口,楼小拾跳下车紧扣县衙大门,没一会,一个官差耷拉着脸推开门,帽子还没带整齐,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干什么,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晚点再来,老爷还没起身呢!”
楼小拾赶紧塞给他十几枚铜钱“这位官差大人,昨个我听说咱衙门里收赎了许多灾民,小的是想向您打听下这里有没有叫李三这么个人?”
官差见到了钱,这才缓和了脸色,将十几枚铜钱塞到怀里:“李三?哪个村的,多大?”
“大秋村的,二十……九……”
“没有。”那个“九”字还没完全吐出来,官差就打断了他的话。
“肯定没有么?”楼小拾见对方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连忙急急又问一遍。
官差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肯定没有,衙门收赎的都是卖儿卖女的,没有超过18岁的。”
楼小拾知道了原由,赶忙连连道谢,那官差嘟囔了几句闲话就甩手关上了大门。几个人在一旁也听得清楚,立马改去寻车,正规的车马行是去不起,只有找那在车马行附近拉私活的车夫,晃了半天才寻到一个赶驴车的,原本车资是100文一天,但当对方听说要去大秋村,立马改口150,念叨着那地刚受了灾,道指定不好走,楼小拾说了半天好话,才划到120。
四个人钻进车厢,说是车厢,其实也就是一竹棚,三面用竹子围成一米高的围挡。四个人蜷着腿挤在一起,张大叔还在后面细细的叮嘱,那车夫斜搭在车边,“嘚”的一声,驴车就驶了起来。
李乔跟那车夫说他们有急事,一再催他赶快点,车夫苦着脸,只得扬起鞭子往驴屁股上招呼,速度到相当于一辆小电动。
出了城门,就是长长的土道,再加上驴车是两个轮子,颠簸得楼小拾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那俩少爷也极为不适应,净磕脑顶了,尤其转弯的时候,都能给人从这边甩倒那边,好几次楼小拾没抓住,生生撞在了李横的身上,罐子里的水也洒出来一些,后来他们用身子挤着,这才稳住了水罐。青莲倒是占据车厢一角,死死抠着车厢上的窟窿眼。
驴车赶了一上午,两边还是一成不变的繁林翳荟,众人被颠得也没胃口吃饼,只喝了些水。果然如唐娃子所料,过了晌午,天气就开始发闷,他们窝在狭小的车厢里更觉得喘不上来气,楼小拾蔫了,也顾不得自己整个人都倒在了李横身上。
不一会,夹杂着寒意的冰滴就浇了下来,顶上虽说有棚子,但四周的围挡有不少窟窿眼,雨水顺势潲了进来。车夫赶忙停车,披上了随身带的蓑衣和斗笠,回身看看车里的几位主顾,问是找一处避雨还是继续赶路。
李乔抖开油布,罩在了众人的身上,冲车夫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赶路,雨水还是打潮了衣角,这会哪还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大冬天淋了雨,那可不是小事,楼小拾让众人往中间聚聚,又缅了缅油布。
外面天阴的厉害,顶上又罩着这么一大块黑布,跟在小黑屋似的。冬雨通常伴随着寒风,楼小拾缩在最中间仍旧觉得瑟瑟发抖,对面的青莲也冷得牙齿打颤,直听得咯咯咯的声响。
李横僵着手臂圈住了楼小拾,楼小拾只当他是为了缩在一起互暖,也就更往他怀里凑了凑,双手冻得发僵,楼小拾一把捞起李横的大掌,两双手相互的摩挲,渐渐也有了些温度。
躲在黑暗里无所事事,几个人是又疲又乏,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楼小拾时不时的嚎一嗓子,提醒众人千万别睡,睡醒了被风一拍,十有八九得染上风寒。车夫一嗓子“到梧桐县地界了”倒真是振奋人心,雨也小了下来,只淅淅沥沥嘣哒几个点,李乔撤了顶上的油布,但仍围在四人身上,透过窗户往外瞧,这才发现天都黑了。
青莲抖着单薄的身子探出了车外,给车夫指了一个方向:“大道被山石堵住了,咱只能走这边的小道。”
车夫直抱怨这次买卖赔了,驾着驴车就拐了弯,路上都是碎石,看得出来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驴车赶得小心,速度已堪比步行了,后来众人索性下了车,一开始冻得直打颤,蹦蹦跑跑一会,身子也暖和了起来。
走了半天,入目的只有满眼的碎石,直到看到碎石下露出来的茅草顶,才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大秋村,一旁的青莲也红了眼眶。有的屋子被整个压在了大石下,有的露出了压塌的木桩横梁,直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先生的屋子在靠里面,受灾应该不会太严重。”楼小拾愣了一下,然后会意青莲口中的“先生”指的就是三叔。大秋村同样依山而建,不同的是村子建在了山脚下,入口处是一道险阻,所以建在村边上的屋子才落了这么个惨下场,看清这村子局势后众人都不由得后怕,尤其李乔,脸色都白了,只能庆幸这次地龙闹的小,否则将村子整个压在山石下都有可能。
渐渐的,周围的废墟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灾民,有的缩在一起披着茅草,有的守着火堆,也见着了搭了一半的屋子,看来没走的人仍旧努力重建家园。
到了大秋村反而使人越发的焦急,众人分散开来,辨认着四周的人影,那头驴子不安分的哼声反倒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一声犹豫的“李横?”直叫的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顺着声音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样子还隐在黑暗里,直到那人走进了一旁火光的范围,才照清了来者狼狈的模样。
此人不是三叔还会是谁?
胳膊腿脚都好好的,看着应该没受什么重伤,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了下来,只是三叔看着竟比上次还要消瘦许多,脸上都是脏污,下巴上挂着胡茬。
“三叔!”李乔的声音竟带上了哽咽,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三叔圈在了怀里。
倔强三叔!
众人都急忙地赶了过去,李乔紧紧搂着三叔,没看见后者此刻正呲牙裂嘴,一脸痛苦。
“李乔,你先放开三叔!”李横在背后喊,李乔却全当没听见:“李乔!你捏疼三叔了,你先看看三叔有没有伤着!”
李乔闻言立马松了手:“三叔,你有没有受伤?”说着,就动手检查三叔的腰身、手臂、肩膀,他这才发现对方的脸上不仅是脏污,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像是被石子磨破的。
楼小拾怎么看怎么觉得李乔的动作过分亲昵了,他望了一眼李横,李横也正蹙着眉头盯着李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