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籍使劲的摇了摇脑袋,把收集起来的粪便扫进又大又深的土坑里。
土坑直径一米来宽,深度却足有两米多。坑底乱七八糟地堆了不少青草,还倒了好几桶清水进去。
共翳原来以为她是要养鱼,顺带着在桶里放了几条不大不小的活鱼。阿籍哗啦一倒下去就傻眼了:“这个,我不是要养鱼啊!”
共翳连连用眼睛杀了她好几秒,脱了衣服,下去把鱼从坑底捡回来。
她又要木板做盖子,共翳配合着砍倒了一整棵大树,弯着腰在树荫下用磨得锋利的石斧头劈木头。
古铜色的背脊上热汗如雨,腰上系着皮子,大腿上的疤痕晒得通红,还遍布蛇虫叮咬的痕迹。
阿籍看得心脏蹦蹦直跳,又觉得鼻子发酸,拎了半桶水过去。
共翳也不客气,就着水桶喝了几口,哗啦啦全泼身上了。
阿籍瞪着湿漉漉的地面,这水可都是大老远从湖边提回来的,真是浪费!
共翳见她发愣,忍不住捏着她脸扯了两下,随即又忙碌起来。
能在烈日底下挥汗如雨的,才是够鲜活够有力量的生命。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国籍、荣誉、耻辱,唯一富余的就是力气。在性事上,在日常劳动上,果断利落地发泄着精力。
阿籍曾经问过他具体的年岁,他只能模糊地回答个概述。
二十八、二十九,还是三十了?
石壁上的岁月止于第十三个年头的某一天。阿籍拿跟树枝在沙地上计算,十五年加上他被流放那年的实际年龄——共翳紧闭的嘴巴勉强张了张,任她的手指撩起乱发,露出那块深陷下去的伤疤:
“不记得了。”
看着那双深地发寒的眼睛,阿籍就又心软了,不记得就不记得。那生日呢,名字呢,家人呢?
她像倒豆子似的描述了家里的两老和那只养了半年多的黑猫,再期期艾艾的像他刨根问底起来。
共翳的回答也精简极了:“死了,死的很早。”
阿籍沉默,问什么都是错的。她的过去一片柔和,而他却坎坷不平犹如海岸侵蚀着的崖壁。
至于流放的理由,共翳也是三缄其口。
“这是男人的事情。”
阿籍软磨硬泡,才得到点实际意义的解释——他出的机谋,奇兵偷袭,却不料落得全军被屠戮的下场。
“那……”
阿籍鼓足勇气:“你都打算要忘了……脸上的刻字都剜掉了,只要有机会,我们……”
共翳瞪了她半天,才解释:“刻字是楚人的侮辱,不杀,比杀更侮辱。”
又继续开口:“流放是本国人的……”他很认真的斟酌着用词,阿籍在旁边帮着指引:惩罚?意志?还是……
身体和身体契合了,思维却存在着天堑一样的鸿沟。
这样的国仇家恨,离她毕竟太远。她心疼这个男人身上数不清的伤痕,却没法对他那个遥远的国家和所谓的荣誉尊严产生直接的共鸣。
理解和感同身受毕竟不同。
楚人和越人不都是中国人?谁亡谁兴不是一样?战国之后秦统一天下,秦后有汉,还有一朝又一朝的成王败寇。
阿籍指着自己,努力想解释自己和他的“传承”关系。张了半天口,终于还是组织不起来语言。
这要比君生我未生之类的复杂的多,况且,几个月看不到一点儿文明的迹象,她自己也糊涂了。
万一一个搞不好,现在就是在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战国古地。
阿籍彻底地忧郁了,不经意想起电视里穿越到明朝的女人做鸡尾酒唱黄梅戏的剧情,更加觉得讽刺——唱个鬼哟,人听的懂听不懂都还是个问题。
她也曾尝试着唱了几首温温柔柔的小情歌给共翳听,结果就是花更多的时间来解释歌词的意思和那些典故传说。
牛郎是什么地方人,织女是哪里的神仙怎么就有这么奇怪的神仙,还有玫瑰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就代表爱啊不爱啊……
共翳除了常用的古越语,似乎还会点别国文字,像是死对头的楚语、吴语,阿籍给搅得一头浑水,耳朵边全是鸟语花香:“我不知道,我也学不会……我嘴巴渴舌头疼……我不唱不学了行不行啊!”
除了嘴巴被胡子遮着,共翳的五官是真的漂亮,充满攻击性的那种男性美。
阿籍剥了树皮编了根绳子扎头发,顺便也帮他把头发束起来。共翳安安静静地背朝着她跪坐着,脊背笔直如松。
阿籍抓着他的长头发拧成一把,牙齿咬着绳子一头,另一手攥着绳子绕圈。绑完了头发又嚷着要剃胡子,她笑得酒窝都歪了,共翳也只斜着眼睛横了一眼她:“不行。”
他有他的原则,不同意,那就是不同意。
太阳渐渐偏西了,木头盖子也做的差不多了。几张粗糙的长木板放在土坑上,木板上再压石头,严丝密合。
阿籍把豢养的动物都赶进山洞,两人在石炤旁吃饭。
天气实在太热了,他们晚饭就着凉水嚼肉干。阿籍不时的往自己和共翳身上拍打,一只蚊子、两只蚊子……
“在我们那,随便买个枪手啊雷达什么的,一下子就全杀光了。”
共翳束着头发,大半张脸都在火光下露着,锋眉星眸,鼻子跟雕刻出来似的,颊边那块凹疤突兀的刺眼。
“那个池子,做什么用?”
阿籍抹去胳膊上的蚊子血,把肉干塞进嘴巴里:“唔唔,吃完了再说。”
共翳看着她,眼底的锋利渐渐又柔和起来:“说吧,吃完了还有事情。”
阿籍脸红了,又“有事情”——这地方一没安全套二没避孕药的,能不能不要天天晚上都“有事情”。
“我们以后……生理问题,阿呸,排泄的东西都往那个池子里集中起来,好不好?”
共翳眉毛抖了一下,排泄?
阿籍指手画脚的比划完,继续这个不大适合餐中讨论的话题:“天气这么热,这些东西密封在一起就会产生沼气……沼气就是……”
“随你。”,共翳灌了口凉水,皱着眉毛把手里的肉干吞了下去。他记得她以前看到只拨了毛的肉鸡都会呕吐,现在居然对粪便感兴趣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共翳要去打猎,阿籍要照料兔子山鸡。直到下午才空出时间来继续折腾土坑。
倒进去更多的有机肥料,阿籍不顾恶臭地绕着土坑转了起码十几个圈,心里激动的不行。好好坏坏,这是她的工程啊!
接着,又鼓动共翳多砍些竹子挖空好铺管道。共翳沉默着不答应,拉弓搭弦,在她变得发白的脸色下“嗖”地把条大蛇钉死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蛇身太重,扯断了木头箭,沉闷地落到地上。
阿籍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给蟒蛇套脖子了,飞快地跳起来,穿着草鞋的脚噔噔噔踩在木板上,直奔回共翳身边。
共翳显得心情很好,拨出铁剑当场就挖出蛇胆生吞了:“晚上煮蛇汤!”
阿籍瞅着那还微微蠕动的长条状物体,肠胃一阵抽搐:“……晚饭你做。”
回山洞的路上,他提着蛇尸,她拎着弓箭,一高一矮,在夕阳下一晃一晃地走着。
有高温天气做条件,沼气池很快就开始产生臭气和沼气了。
长长的竹筒互相用浸湿的生皮裹紧然后扎牢,连接成通往山洞的管道。阿籍兴奋地把竹筒上的塞子拔掉,拿着火把靠近,“蓬”地就先来了个小爆炸。
共翳脸色变了,阿籍也吓了一跳——发明创造这种东西果然不是这么简单没技术含量的啊。
小爆炸之后,山洞里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阿籍把塞子塞了回去,琢磨着要把口子开小一点,免得再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泄露事故。
共翳臭着脸看了她半天,终于没直接把竹筒扔出去。
也是这次实验,让阿籍明白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他们就是过的再粗糙,基本的味觉嗅觉还是存在的——沼气就是弄成功了,也没法去掉那袭人的臭气。
比起利用这种所谓的绿色燃料照明和日常煮食,如何让居住坏境更加清洁无异味才是更重要的。
还处在萌芽状态的沼气池就这样被废弃了,共翳的意见是填了了事,阿籍则执意要先留下来——好歹做个纪念,这起码也是个资源嘛。
共翳无所谓,他只是好几次看到沼气池里漏沼气的几个地方横躺着不少动物尸体而已。
那么臭,连捡白食都不能捡。
二次横穿荒岛
天气炎热的缘故,共翳决定再次横穿海岛,去海边煮些食盐备用。
山洞的角落里也扎起了篱笆,兔子养左边,山鸡养右边,中间放着新鲜的青草和装满清水的陶器。
阿籍换上新草鞋,身上抹满了驱蚊的草药,最后一次确认山洞口的篱笆门已经关牢扎紧了,拄着木杖跟上共翳的脚步。
栖身的山洞到湖边的路共翳是修整过的,两人走的就格外的轻松。
阿籍嘴巴上叼了朵小花,背着背篓走在后面,共翳背着长弓在前面走。男人的步子大,女人的步子小,前面的走太快了,后面的就小跑几步追上。
偶尔,共翳也停下来等她赶上来。
阿籍的红头发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她嫌头发半截红半截黑的难看,干脆直接把红色的头发全削掉了,再用树皮编成的发带扎成一把。共翳伸手捊了一把,小马尾巴短短的翘翘的,真像个麻雀屁股。
阿籍回手打掉他手掌,递了片嫩叶过去,嗓子哑哑地:“这个能吃不,我嚼了一下,不大涩。”
共翳看了眼,摇头:“吃多了要肚子痛的,扔了。”
阿籍沮丧了,胳膊垂下来,踩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草往前走:“天气一热,这些草又疯长起来了。”
共翳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阿籍觉得有些无趣,干咳了几声,手悄悄在酸软的腰上揉了几下。共翳撇了她一眼,把腰上挂着的皮囊解下来,递给她:“渴不渴?”
阿籍接过来喝了几口,塞上塞子,打算帮他挂回去,手指触到他腰际的皮肤,不禁有点儿脸红。
共翳笑了一下,很自然的就把手挪到她腰上,轻轻地揉起来。
阿籍的皮肤本来就白,这几个月虽然晒黑了不少,底子还是在的。腰际那两大块青紫色的掐痕在太阳底下异常的显眼,共翳的手刚按到那个位置,她就哎哟一声惊呼出来。
共翳愣了下:“很疼?”
阿籍两眼怒瞪,脖子都红了:“你让我抓一个晚上试试!”
共翳没应声,微转了个身,让她看自己胳膊上的牙齿印:“另一只手上也有,还有肩膀上……”
阿籍瞠目,张口结舌盯着那几个牙印——昨天晚上咬得血都出来了也没听他哼一声,她还以为他真没感觉呢。
“共翳……”,她结结巴巴的念叨起来,“性生活要有点节制才行,要不然,以后老了身体受不住的。”
共翳手指害按在她腰上,一下一下地揉着,帅气的脸上没一点变化:“以后疼就说出来,早上你也没有说腰疼。”
阿籍牙齿格格响了两声,她现在嗓子都还疼呢——什么叫疼要说出来,根本是有人野兽一样听不懂人话!
她一边腹诽,一边嗤嗤吸了口气:“你别揉了,越揉我越疼,走吧。”
共翳瞪了她一眼,把背上的长弓取下来,背朝着她蹲下来:“上来吧。”
难得人家这么体贴,阿籍反倒别扭起来了:“算了……”
共翳大手往后一捞,按着她屁股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