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他们认识锦秀?
谁去了锦王府?是那几个找锦秀闹事的人吗?
“哇哇哇——”
孩子的哭闹——
对面厢房里的人“刷啦”一下推开了门,来酒家用膳的客人咆哮道:“谁家的小杂种!哭哭哭——吵得老子心烦!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让他别哭了!”
随即一楼用膳的客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吵死人了,会不会带孩子啊?”
“该不是孩子是他们抢来的吧?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啊——是吗?没听说谁家丢了娃娃啊。”
“蓬”一声,隔壁间有人破门而出,男人脾气火爆,他冲着对门和楼下的人喊:“吵屁吵!你们小时候不哭啊!再吵老子一个个毒哑你们!”
又有人出来拽他了:“阿苇!别闹!燕盟主出门时叮嘱你别闹事的——这是在大理,不是在唐门!收敛点你的脾气!好了,回来!”
唐……门……
这里……住了唐门的人?
孩子哭闹不止(2)
隔着一堵薄薄的墙板——我听着他们的声音,很熟悉,熟悉地温暖我的心。
我情不自禁地起身,突然很好奇唐门的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他们从中土远道而来,就是来找锦秀麻烦的,是不是生得也丑陋呢?
门口,亚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厢房包间的里外只我一人了!
走道的栏杆上,一个少女模样的女孩子盘着夫人的发髻,穿着劲装的侠客衣装,颇有男儿的英姿飒爽。
她一手揽在男人的肩头,卯足了力气想把男人往回拽——
“唐苇!别闹了!快回来——茂儿还在哭呢!你和这些人说什么狗屁的话!”她一动,我看清了她的侧脸,清秀可人。
也是她这一动,她眼角余光里有了我的身影,那目光忽的转到了我的身上,她像是见了鬼,倒吸一口气,瞠目结舌地盯着我,腿脚一颤,背抵着后面的栏杆。
好半晌,她张着嘴说不出任何的话,她拼尽她的力气抓上男人的肩头,想要提醒他。
脾气暴躁的年轻人很不服气:“拽我干吗?!这些大理人真是粗鲁野蛮!唉——小香,你这是怎么了?”他在自己女人的面前晃了一巴掌,“看到什么了,眼都不眨一下。”
“阿、阿苇……她、她……她——”她困难地吞咽这口水,偏偏说不出后面的话。
“她?她什么她?”男人顺着女人指的方向回眸。
我站在楼道上,接受着他们异常震惊的目光,我还转头去看身后,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除了我以外。
我摸上自己的脸,奇怪地问他们:“我?我的脸色很难看吗?你们……是指我?”
“你、你——”
这一回,这对小夫妇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我。
“十一叔、十一婶,你们这是怎么了?”在屋里的另一个年轻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他没跨上门槛,转头就见我,他身子一个踉跄,似乎也是被我吓到了,他的背脊抵在房门上,瞪大了双目。
孩子哭闹不止(3)
我苦笑一下,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身。
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们打量我,怎么像见鬼一样?
孩子在男人的怀里哭闹,一声声疾哭……快把我的心哭碎了。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去,靠近这几个陌生人,我凑过去看孩子。
“他是不是你们的孩子,怎么哭得这么惨?”
“呃……”那边的两位登时哑然。
孩子蹬着小腿,扯着小嗓门哭着,身上的一块月牙黄色的棉布只裹上了他的小肚子,是个男孩子,小小年纪已能在他的小脸上看出俊俏,稀疏的眉宇俊气不凡,唇红圆脸,只不过……这孩子是不是营养不良?看起来偏瘦,不壮实。
抱着孩子的是个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我,手里的小家伙正在一点点从他怀里滑下去。
我伸手捞住了小家伙,我笑着责备年轻小子:“当心,你快把他摔了。”
“啊……是,对不起。”
我惊讶,刻意多看他一眼:“我是不是认识你?”
这一声“对不起”好熟悉。
俊气的他怔了怔,反问:“你……你不认得我了?”
“你?你是谁?”我接着的孩子慢慢止了哭声,好奇怪呢,他像是小猴子,顺着我的手臂爬来,窝在我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
我第一次抱这么可爱的小婴儿,孩子水灵灵的黑瞳盯着我,我也瞧着他,心里满是欢喜。
我对他们说:“这孩子,借我抱抱可以吗?你们抱他他哭得厉害,瞧,我抱着他就不哭了。”
面前的少年动了动唇,愣是没发出声。
倒是那双暴脾气的小夫妇,男人走上一步,大着嗓门道:“当然!当然可以,你想抱多久都成——茂儿本来就是你的……唔唔……”后面的话,被女子从后面拐来了手掌,紧紧捂上了!
我倒是没听清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男人拽下她的手,责备起来:“雷香!你干什么!”
这孩子是你的儿子(1)
“别说!别说!你别把她吓走了!”
“可她明明就是!”
“你傻啊!等你七叔回来!现在闭嘴啦!”
他们在外面拉拉扯扯之后,总算安定下来,跟着门口一开始抱孩子的年轻人站到了我身侧,三个人一字排开,盯着我抱着他们的孩子。
手里的孩子有些份量,软软的、沉甸甸的小身子,他盯着我看,小小的眼瞳里有我的身影,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看着他笑:有一种错觉,好像这是我的孩子……我和锦秀的孩子,锦秀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我和他的孩子一定也是这么漂亮的。
“唔……”孩子奶声奶气地呜咽,他竟往我胸前蹭。
我羞红了脸,这……不会是想找奶喝吧?
我连忙腾出手招那几个人:“喂喂……他是不是饿了?”
“啊……这里有小米粥,你可以喂他喝一点。”好脾气的年轻人把桌上的一口小碗推了过来,他说,“还是温的。我们喂茂儿,茂儿不肯喝。”
“茂儿?这孩子的名字?”
“是!”暴脾气的男人咋呼了一声,换来他的娘子捶他的肩。
我看在眼里,这样的打情骂俏,我和锦秀也时时上演。
“你们也别站着,这里都有位子,怎么不坐?”
“好、我们坐——我们坐——”他们一边说,一边猫下身子把屁股挪去凳子上。目光就是不离我的身。
我好奇,笑着问他们:“你们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怕我抱着你们的孩子瞬间消失吗?”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小两口异口同声。
“哦?”我转去问那个文雅的年轻人,“你的孩子?”
“不是——这孩子是我七叔和七婶的!”
我一眨眼,淡笑不语:这好大的辈份,他们的七叔七婶多大的人——老来得子么?可是……老夫老妻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吗?
我抬手,轻轻抚着孩子绒绒的胎发,很是心疼地碰了碰孩子的小脸。
这孩子是你的儿子(2)
“孩子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为什么这么瘦呢?”
我看他们的衣装,不像是贫苦人家,既然是有钱人家,怎么把一个得来不易的大胖小子弄得可怜兮兮?
舀了小米汤,我递去孩子唇边,茂儿乖乖地张嘴喝着,根本用不上我哄他,一双小手抓着我的衣袖,颇为享受地吧唧清淡的米汤。
我不禁想起这孩子的娘:“这么大的孩子,不喂奶吗?摸着……好像比同龄孩子瘦多了——”
“有!”
回答我话的,是那个女子,我才问罢,她从凳子上弹起了身,活像抢答游戏。
她告诉我:“前几个月的时候七叔有找奶妈给茂儿喂奶,后来……后来那个奶妈不小心中暗器死了,我们又去找了羊奶——”
他的夫婿也站了起来补充道:“我们有好好照顾茂儿的,只是,平日都是七叔亲自带,他一个大男人毛毛躁躁,还不许我们插手,有时候都忘了给茂儿喂奶换尿布。”
“笨蛋啊!不要说这些心疼死人的话!大家明明都很疼茂儿的!唐芬和唐芯都帮着茂儿换尿布呢!”
“他们是他们,七叔是七叔!七叔非要自己带茂儿!这段时间长途跋涉,他非要带着茂儿一起来大理!到处奔走——我就说不行吧!看把孩子都累瘦了!”
我不过是问个问题,他们居然吵了起来。
靠得我最近的,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我看他时,他一颔首,看他好说话,我悄声问他:“这孩子的娘呢,你们的七婶呢?”
争吵的那对突然停了下来,他们欲说,只见温和的男生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他说:“茂儿一个月的时候,我们在回家路上遭人伏击,茂儿的娘亲……”他为难地瞟我,噤声不语。
我小声“哦”——原来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娘?好可怜。
“那时候,我们在河边找到了她的尸体,泡得都不成人形了。丧礼过后,七叔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抱着茂儿,他说茂儿是‘她的孩子’,是她唯一留给他的血脉……”
这孩子是你的儿子(3)
我点点头:“是个重情的男人呐……”
“两个月前,有位老朋友来找七叔,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东西,我们就是跟着这件东西来大理的。”他的故事,讲得很隐晦。他像是不愿意再多说,迫切地改了话题追问我:“姑娘……你是不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我一愣——随即点头。
得来他们非常奇怪的表情:居然在笑呢?!
这失忆看一下我的脸就能诊断出吗?还有——为什么我失忆了,他们可以笑得那么高兴?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红雪——我啊!我是唐苇,你看我——看我啊。”男人绕了过来,兴奋地抓上了我的肩头!
我刹那间被定住了身!
“你……你认识我吗?”
他知道我的名字?喊得亲密无间,他像是和我很熟?我好奇地看着他——这世上,我不是只有锦秀一个亲人了吗?
刚刚还在拉唐苇的雷香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跟着唐苇一起跪在我面前,紧紧拉着我的手,喊着:“红雪——红雪!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我是小香——我是雷香你不记得了吗?你仔细想想——你想想啊!”
“你、你们……”这场面太夸张,我难以接受,怀里的孩子不安地动着,茂儿呜咽一声,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像是料到我将把他放下。
“孩子给你!我……我走错地方了,你们……你们也认错人了吧?”
我转向眼眶微红的少年,谁料他不接孩子,也跟着另外两个一起奔溃!
“红雪!我是唐宁!我是唐宁啊!你真的记不起我们了?你忘了?都忘了?茂儿是你的孩子——你抱的是你的儿子,是你和七叔公的孩子!”
“你胡说!!”我怒着大吼!脸色惨白,“我有自己的夫婿!我们还没有孩子!你们这是想败坏我的名节!”
“红雪,你的夫婿是七叔!你是我和唐宁去赢家庄接回唐门的,你在唐门救过我们大家——你怎么都忘了?”
这孩子是你的儿子(4)
“我……我……”昔日的记忆被他勾起。
后脑处,似乎有一根尖锐的东西猛力刺进!扎痛我的头,眼前顿时晕眩——
我无力地松脱了怀里的孩子,幸好唐苇伸手敏捷,抱稳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