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正是何庆,紧随其后的是何全、孔叶、何敬鑫、何敬淼。几人均是面色慌张。
何敬焱面色微变,自语道:“出了什么事?”
何全疾奔而至,急道:“叔叔,昨个傍晚我爹吃喜宴时突发腹痛,我哥哥送我爹回府,我爹疼得满地打滚。我哥哥赶紧派人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太医院长与七位太医给我爹诊断是肝胆急症,无药可救,让我们准备后事。”
李晶晶蹙眉道:“你爹昨个在我府里发病,当时怎地不说出来?”
何全瞧着何敬炎、李晶晶身上穿得都是朝服,知道按照风俗今个夫妻俩要入宫去认亲,忙解释道:“婶婶,我爹这个人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昨个您与叔叔大婚,我爹不想因为他突发疾病搅了喜宴。”
李晶晶摇头道:“海哥这人真是的,亲戚之间的还客气什么!”
何敬焱问道:“你爹病成那样,昨晚就只找了太医院的太医瞧看?”
何全接着道:“除去太医,还找了长安城里的几位大医师,都说救不了我爹的命。半夜,我哥哥到李爷爷府里请了李大医师,又到你府里请了刘大医师、广明子大药师。”
李世云大医师被李晶晶特意留在了娘家的药院。以后李晶晶跟着何敬焱去了封地,李家人生病有李世云诊治,李晶晶才能放心。
孔叶面色焦急,望着长子、长媳,道:“敬焱、闺女,昨个武郎三更半夜到府里来,说是怕打扰你们洞房,就把刘大医师、广明子药师请了去。”
何敬焱、李晶晶相视对望。半夜两人都睡了,没有做那事,若是知道何武到正院为何敬海求医,肯定起床赶到海王府。
何全哽咽道:“我爹吃了药终于止住痛,可是今个一早起来又发作,差点把舌头给咬断。我与我哥吓坏了。我哥把我爹打晕。刘大医师、李大医师让我赶紧过来请婶婶过去救我爹的命。”
何庆急道:“闺女,你二伯娘中年丧夫,可不能让她老年丧子。她再也经不起打击。”
何敬焱听到这里,表情再没有半点喜气,问道:“全郎,你奶奶知道你爹的事?”
何全流着眼泪道:“我哥哥本是要瞒着我奶奶,可是我爹已经病成那样,怕我奶奶见不到我爹最后一面。我出府时,我哥哥让我嫂子去知会我奶奶与我二叔。”
何敬焱攥紧了李晶晶的手,柔声问道:“娘子,你这就过去给海哥瞧病?”
“走。”李晶晶抬脚就往正院大门去,朝裙也不换了,边走边训斥何全道:“你们兄弟平时都是机灵的人,怎么大事上迂腐糊涂起来。你爹的病来的这么凶险这么急,昨晚太医院长说没得救时就该直接来找我。”
“婶婶说的对。我们兄弟下不为例。”何全心里对李晶晶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婶婶感激不尽。
何庆、孔叶担忧何敬海,更担忧牛老王妃受不了打击。何敬鑫、何敬淼一直很喜欢牛老王妃一家人。这就跟着一起去了。
海王府气氛非常的压抑,下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
何庆一大家子到时,牛老王妃、何敬青夫妻还未到。
满脸泪水的何武守在被打晕躺下何敬海的床边,见到李晶晶,扑通就跪下来磕头,道:“婶婶,侄儿求求您救我爹一命。”
何敬焱伸手把何武扶了起来,嗔怪道:“你婶婶怪你没早点叫她来。”
何武闻言更是后悔莫及。
刘大医师、李世云上前来跟李晶晶禀报何敬海的病情。广明子则是说了都给何敬海用了什么药。
李晶晶听得头痛,摇着头跟何武、何全叹道:“我可真是服了你爹,胆病、肾病患了近十年,每回发病都痛,竟然一直不在意。前年你爹到我家,我爷爷当着我的面问他身子有无不适,他说没有。”
何全、何武面色惶恐,生怕李晶晶会说无药可救的话。
何庆、孔叶这才知晓何敬海患得的是胆病、肾病。
何庆的亲奶奶有轻微的胆病,每次发作时痛得喊天喊地,吓死人了。
何庆老家镇里的一个酒楼掌柜就是患肾病痛死的。
何敬海两病同时发作,自是疼痛难忍。
何庆喃喃道:“胆病、肾病发作非常的痛,海郎可真是能忍。”
李晶晶沉着脸去给何敬海把脉。众人在一旁站着只觉得度日如年。
何敬焱担忧的问道:“娘子,为夫的海哥可有得救?”
李晶晶迎上何敬焱清亮的眸子,缓缓道:“他的胆病叫胆结石,肾病叫肾结石。他若是早两年给我说,我给他吃些药,就能把结石打下来。如今年头太久,胆里的结石已长大,靠药物打不下来。”
何全、何武放声痛哭,均是非常自责没有多关心何敬海的身体,两年前没有催着他去找李晶晶瞧病。
孔叶开口道:“闺女,两年前海郎刚和离过,又为秀娘的事烦心。”
何敬海断了何秀的手指,带她去了南地,把她嫁给一个人品好又彪悍的军官。
何秀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相当不错了。
李晶晶心里轻叹。
以前何敬海与李娟叶多年分居,他在南地独住,两个儿子年纪小,不像女儿那样细心,他又是个不在意自己的人。
后来两人和离,何敬海带着何秀与何全去南地。何敬海除去跟南地的部落作战,
还要给何秀找夫君。偏偏何秀是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女子,只想着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何敬海的身体。
如此就导致何敬海的病越来越严重,直到昨个彻底爆发夺命。
可见男人再强大优秀,身边没有好的女人照顾也不行。
这时,外面的奴仆高声道:“一字并肩王、太子、融王驾到。”
李炳、何义扬、何融穿着朝服鱼贯而入,显然是直接下了早朝就从皇宫赶过来。
李晶晶看着李炳穿着朝服冷俊挺拔不怒而威,目光惊诧。
她在长安呆了四年,李炳穿朝服上早朝的次数五个指头数得过来,心里疑惑不知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能让李炳去上早朝?
何义扬满脸伤感,道:“昨个海哥还好好的跟我们同去迎亲。怎么今个就病得不行了。”
他来之前已见过太医院院长,得知了何敬海无药可救。
何融愁眉苦脸坐在床边,握住了何敬海的手,唤道:“海郎,我是你三伯。你醒醒。”
何武哭道:“叔爷爷,我爹病发作痛得差点咬舌自尽。我不得不把他打晕过去。”
李炳板着脸环视众人,直接问何敬焱道:“敬海的病情到底如何?”目光落在了眼睛紧闭的何敬海身上。
此生李炳正式收了三名弟子、记名弟子一名。
何敬海的天赋排最后一名,连已逝世的何义轩都不如,却是因着遇事常为别人着想、善解人意、谦虚、做事果断而深得李炳喜爱。
何敬海的年龄只比李老实小两岁,李炳视他如同亲生儿子。
“情况极不好。”何敬焱目光望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晶晶,柔声道:“师父,我娘子刚给海哥把过脉,正要下诊断。”
李炳急道:“晶娘,你给个话。”
“他患得是良性重度胆结石、良性轻度肾结石。我制的药可以将他肾里的结石打下来,可是胆里的结石太大打不下来。”李晶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如今他想要活命,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摘除胆。”
众人心头大震。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前年李晶晶曾在洛阳给白族年仅九旬的白渝坚成功做过切除部分肝手术,震动天下医药界。如今白渝坚活得好好的,人人都称这是件奇事。
不过白渝坚只是切除肝的一点点坏死部分,并未整个切除。
定朝人认为动手术开膛剖肚已是放走了人的元气,无法接受,更何况要摘除整个胆。
突然间屋子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气氛有些诡异。
何融、何庆非常的信任李晶晶,可是做为何敬海的亲叔叔,说话的份量不如何敬海的两个儿子,目光望向了何武、何全。
何武泪眼迷茫,失声道:“我爹没了胆还能活吗?”
他虽然不是医师,可知道人体五脏六腑里的器官,每一个都有着很重要的功能,缺一不可。
李晶晶点点头道:“能活。”
刘大医师在李晶晶的示意之下,高声道:“之前我们曾给三位死囚犯做过胆摘除手术,全部成功。”
用死囚犯做手术的事是李晶晶药院的一个秘密。
如今李晶晶已嫁给何敬焱,成了皇室的媳妇,这屋里的都是何家人,说出来也无妨。
何武像溺水者看到一根稻草,激动的问道:“能否让我看看那三人?”
刘大医师肃容道:“死囚犯手术成功之后半年按律被处死。”
何全声音都变了,急道:“他们是被处死而不是没了胆死去?”
“正是。”刘大医师点头,又道:“我们为了确保手术成功,救活更多的患者,事先会用两至三名患同样病症的死囚犯做实验,死囚犯的手术成功,就让他们多活半年,观察术后效果,而后将他们处死。”
李大医师道:“人体的器官,除去胆,脾也是能摘除的。”
何敬淼问道:“嫂嫂,胆、脾在哪个部位。”
李晶晶伸手去压何敬淼肚子的两个位置,道:“你记好了,胆在这里,脾在这里。”
何敬鑫好奇的问道:“人没有胆,性子会不会变得胆小如鼠?”
若在平时李晶晶会笑出来,可是今天这样的气氛之下,板着脸道:“敬海哥没了胆,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变得胆小。”
何敬焱第一个开口道:“我信我娘子的话。”
李炳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武郎、全郎,你们爹爹病症发作时的模样你们已经瞧到了。他的胆、肾病如此厉害,越拖越疼,受得苦越多。你们就让晶娘与刘、李、广明子三人给他做手术先摘了胆,而后用药治肾病。”
李晶晶强调道:“是肾病里的肾结石。”
何敬焱拍拍何武、何全的肩膀,道:“敬海哥得了这么重的病,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让你们婶婶给他做手术,还有一线生机。”
何武、何全这才点头同意。
何义扬推了两个少年肩膀一下,提醒道:“你们快谢谢李婶婶新婚第二日就同意上手术台动刀子见血。”
何武、何全抹了泪一起给李晶晶下跪磕头。
何敬焱替李晶晶扶起两兄弟,道:“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孔叶自豪的道:“是呢,闺女已成了你们婶婶,都是亲戚。”
何融扭头道:“五弟,稍侯二嫂来了,你与我说服她同意海郎动手术摘除胆。”
何庆用力的点头。
何融话音刚落,牛老王妃就由何敬青夫妻搀扶着进了院门,府里出自南地军队的医师迎上前来描述着何敬海的病情。
牛老王妃走到卧房时已经痛悲欲绝的浑身颤抖,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她望着面无血色又目紧闭的何敬海,放声痛哭道:“我的海郎才四十三岁,正当壮年。老天爷,怎么不收走我的命。我早就想去地下跟夏哥团聚。”
何敬青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话劝牛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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