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太夫人的福,”项太太听了,竟然是副如释重负的感觉,“柔谨前几年就和老爷的同科、工部
侍郎周大人家的长公子订了亲,只因周老太爷病逝,这才耽搁了婚期。”说着,让人拿了张喜帖出来,“我
这次来,一是为给太夫人请个安,二是为柔谨出阁,想请太夫人去热闹热闹。”说着,拿出一张大红洒金请
柬。
“恭禧了!”太夫人笑盈盈地接了,看请柬上写的是明年的二月初四,“到时候一定去观礼!”
“我就等太夫人您大驾光临了!”项太太说了几句客气话,去了二夫人那里——毕竟是自己的小姑
子,长女出嫁,无论如何都要邀请一番,至于去不去观礼,那就随她了!
二夫人知道了微微蹙了蹙眉头。
“这样说来,亦嘉还是受了韩家二小姐的拖累?”
项太太在二夫人面前从来没服过软。笑道:“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想给亦嘉找个更好的人家。”
自家的哥哥,她难道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脾气?
哥哥是嗣子,所以特别想添孙子。何况这秀才考举人,一次、两次不中是寻常,也有那考了十次、
八次才得偿所愿的。别人不知道,哥哥是读书入仕,秀才、举人、进士,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又怎么会不知
道?断然不会因此而拒绝别人家求婚的。
她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二夫人淡淡地一笑。
落在项太太眼里,总觉得带着些许的嘲讽。
她心中不快,说了两句话就要回府,任二夫人、四夫人和太夫人怎样挽留吃饭,她也执意要走:“
刚回来,要办的事多着。改天再来给太夫人和几位夫人问安!”
太夫人见项太太去意已决,让十一娘送她出了垂花门。
“看来,坊间传说项家长公子克妻的传言是真的了?”太夫人低声和杜妈妈议着项家的事。
杜妈妈想到之前大少奶奶的那场风波,笑道:“这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太夫人微微颌首。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把它抛到了一旁,到了二月初三那天,穿戴一新,和二夫人
、十一娘、五夫人去了项家喝喜酒。
项大人在任上,家里的事由项太太一手操办。因不是正期,客人只有十来桌。都是至交好友,说话
很随意,互相打趣也有自己的典故,气氛显得很是融洽。但这些客人太夫人、十一娘和五夫人都不认识,她
们被项太太安置到了花厅旁用屏风隔出来的小厅里坐,自成一隅,既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不至于太过寂寞
;又可以不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免得和陌生人应酬。安排得十分巧妙。
每当有客人进来,见礼声、问候声、阔契声,总会有阵喧闹。
有人站在屏风前说闲话:“……看见那个手上挽着香云纱四季团花披帛的妇人没有?那位就是项家
三小姐未来的婆婆了。”
“听说姓龚,是湖广荆州人士。怎么就舍得把女儿嫁那么远?”
“湖广的名门望族,世代官宦,家里代有名人出。说不定未来的姑爷就是个勤勉好学的。先在国子
监读几年书,再到翰林院当几年差,等能放出去的时候,已是年过而立了。反比找了本乡的好——不出去做
官,总觉得孩子没有出息;出去做官,背井离乡不说,女儿独守闺房,和那王宝钏也没什么不同?”
“就你一张嘴利!”另一个笑着调侃说话的这个,“听你这口气,这进士、探花什么的,竟是如此
简单的事……”
坐在内里的太夫人笑着:“原来项家的三小姐要嫁到湖广去。只是不知道二小姐许配给了谁家?”
正说着,二夫人走了进来。
她神色自然,目光却有些冷峻,样子有些严肃。
太夫人知道她和嫂嫂不和,又怕她这样子十一娘和五夫人追问,忙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笑道:
“你来得正好。我刚才听人说三小姐嫁到了湖广。不知道这周家是哪里人士?”
二夫人神色微缓,笑道:“是江西永丰人。”
五夫人“哎呀”一声:“大小姐的嫁到了江西的永丰,三小姐的嫁到了湖广的荆州……项太太的心
可真是宽。只是不知道二小姐许配给了谁家?”
“我没有问!”二夫人微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只管到时候来吃喜酒好了!”
空气一滞,气氛显得有些冷。
五夫人也隐隐听到过“二夫人想把项家二小姐许配给二少爷”的传言。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就要打趣一番,这搁到了二夫人的身上,她不免有些犹豫。
十一娘和五夫人想到了一块去。
听二夫人这口气,分明是不想谈。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呢?
她回去问徐令宜:”江西永丰周氏,是当地的望族吗?“
“是啊!”徐令宜笑道,“他们家每代都有人出来做官,前朝到现在,家里大约出了二十几个进士
。所以有人曾戏言‘无周不成仕’的话。”
十一娘想了想,把项家和周家结亲的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并没有多想,道:“项大人这个人,还是比较有远见的。”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大少奶奶身边的方妈妈过来了!”
“这么晚了,为什么事呢?”十一娘喃喃地去了厅堂,又很快折回来:“侯爷,大少奶奶诊出了喜
脉,方妈妈奉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之命,特意过来报喜!”
第572章 怜惜(下)
长媳头次怀孕,来报喜的竟然是方氏的贴身妈妈。
十一娘不动声色,喊了方妈妈来问:“……什么时候查出喜脉的?大少奶奶这些日子可好?有没有什么
特别想吃的东西?”
那方妈妈也是个妙人,答得有意思:“过年的时候就有些不舒服,只是家里的事多,又一直在三夫人屋
里服侍着,也没在意。前两天早上起来突然吐起来,这才请了大夫来瞧,知道是喜脉。”她笑盈盈的,眼角
眉梢全是喜悦,“三老爷高兴得不得了,当时就要过来给太夫人报个喜讯。还是三夫人说,这话说出去容易
收回来难。让三老爷稳一稳,再请两个大夫来看看,确了诊,再报给老祖宗听也不迟。所以拖到今天才来报
信。”说着,笑着朝十一娘福了福,“奴婢恭喜四夫人,要做叔祖母了。”然后道,“大少奶奶身子骨一向
好,孩子也听话,除了早上起来有些不舒服,其他的到没什么。只是想吃鱼鲞、虾鲞。偏巧过年的时候湖州
送了些来,大少奶奶都当成土仪送了人。要吃的时候反而没有了。不过,大少奶奶已经差人往湖州送信,让
送些鱼鲞、虾鲞过来。”最后打趣道,“我跟我们大少奶奶说,那鱼鲞、虾鲞从湖州送过来只怕小少爷都要
生了!大少奶奶平时是个极克制自己的人,这时却像孩子似的,竟然犯起馋来。可见这怀了孩子的人,再有
道理的人有时候都要做几件没有道理的事来!”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吩咐竺香:“去把弓弦胡同那边送来的鱼鲞、虾鲞送些方妈妈带回去。再
把那人参燕窝、冰糖红枣之类养血补气包些一并带过去。”然后回头对方妈妈道,“我也是江南嫁过来的,
家里怕我远在燕京嘴馋,每年送节礼的时候都要包一大堆来。这些东西别人难求我这里却有不少。用不着舍
近求远写信到湖州去求。”
那方妈妈听了立刻笑道:“我们家大少奶奶不过是要应酬些亲戚邻里的,十篓鱼鲞、虾鲞转眼就没有了
。虽然知道四夫人娘家也会送些来,但想到您的手面更大,就没敢往这上面想。”说着给十一娘福了三福,
“我先替我们家大少奶奶谢谢您了。等回去禀了大少奶奶,再过来道谢。”
方妈妈不过是想把一些话传过来,至于方氏是真喜欢吃鱼鲞虾鲞还是假喜欢吃那都是次要的。
十一娘和她说了几句,领着她去给太夫人报喜。
太夫人听了自然是意出望外,问了些“有多久了?怀像可好?”之类的话。
方妈妈答得滴水不漏。不仅把说给十一娘听的话以另一种说法说给了太夫人听,还趁机说到了服侍的人
:“我们这些人都是几辈子在方家服侍也不知道府里有什么规矩,就怕做得不好,心里常常诚惶诚恐的。”
太夫人“哦”了一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沉思了片刻,问十一娘:“田妈妈和万妈妈还在丹阳那边服
侍吗?”田妈妈和万妈妈是府里专司孕妇、产孕的妈妈,在这方面极有经验,也是太夫人最信任的妈妈之一
。
方妈妈没有想到太夫人会往这方面想,听了忍不住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不管这事成不成,太夫人有这心,她们的处境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艰难了!
她不由静气屏息,听太夫人和十一娘说话。
“还在!”十一娘和太夫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太夫人看似什么事也不管,可要是管起来,行事
常有深意,“诜哥儿还没有断奶,五弟妹就把两位妈妈留在了身边。”
“那你就跟她说一声。”太夫人道,“大少奶奶有了喜脉,那边服侍的都是江南过来的。两边气温、吃
食都不一样,少了有经验的人指导。让田妈妈过去服侍一些日子。”
十一娘笑着应“是”,那方妈妈咬唇,强忍着笑意低下头,曲膝行礼,向太夫人道谢。
五夫人知道后立刻让石妈妈陪着田妈妈去了三井胡同,还大包小包带了很多的药材给方氏。
方氏在家里养胎,不方便走动。到了三月,胎位稳了,方氏过来给太夫人和十一娘、五夫人道谢。
太夫人拉着方氏的手左瞧右看,对在一旁笑嘻嘻地金氏道:
“你也要学学你嫂嫂才是!”
金氏并不像方氏那样频繁地往荷花里来,她每次来,都是跟在三夫人的身后,十一娘和五夫人与她都没
有什么私交,但因她的婚事是太夫人定的,太夫人看到她自有一份熟络,荷花里上上下下的人见了她也不至
于怠慢。
听太夫人这么说,她的脸通红,躲到了三夫人的身后。
三夫人立刻维护她:“这才刚进门。我们大少奶奶也不是立刻就有了喜脉的!”看也不看方氏一眼。太
夫人笑着点头,吩咐方氏注意事项。
歆姐儿跑过去拉了金氏的衣襟:“三嫂,你上次来不是说要看我的白白和绿绿吗?我给白白和绿绿扎了
红头绳,可漂亮了,你要不要看?”
金氏就朝三夫人望去,眼睛一闪一闪的,满是渴望。
别说三夫人,就是太夫人见她这样儿心都软了,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然后吩咐身边的
人,“你们都仔细些,可别让二小姐和三少奶奶磕着碰着了!”又对歆姐儿和金氏道:“别只顾着玩,早点
过来用午膳。”待金氏就像对待歆姐儿和谨哥儿似的,十分的亲热。
三夫人看着大喜,忙道:“既然祖母说了,你快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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