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哥儿点了点头。
曹安道:“我也是来找白总管的。白总管刚去了司房,已经有小厮去喊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垂
手立到了一旁,“要不,由六少爷进屋坐会?”说着,看了红纹一眼,“红纹姑娘也好在一旁服侍着。”
红纹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这里是外院,来来往往都是男人。
一路走来,大家都盯着她瞧,她早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多谢曹管事!”红纹跟着他进了厢房。
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围站在那里说话,听到动静望过来,看见是谨哥儿,纷纷上前行礼,还有见谨哥儿
身上脏着,亲自打了水进来给红纹,好让红纹服侍谨哥儿和诜哥儿净手净脸的;也有亲自帮着谨哥儿去找白
总管的。待收拾停当,又是端茶,又是上点心,又是陪着说话,好不热闹。
曹安就若有所思地问红纹:“听说过了夏天顾妈妈就回去了。如今哪位妈妈在六少爷身边当差呢?”
红纹笑道:“一直没有合适的,六少爷屋里的事,夫人亲自管着呢!”话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些日子
二夫人、五夫人还有三井胡同的三夫人推荐给四夫人的那些人选。
行事温和的,四夫人说太绵弱,怕管不住六少爷;行事严厉的,四夫人又说太冷峻,怕把六少爷管得呆
头呆脑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合适!
“那你可就辛苦了!什么事情都一肩挑着。”曹安笑着和红纹说着话,眼睛却不时地睃一下那些在谨哥
儿面前奉承的管事。
自从六少爷平平安安长到了五岁,府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不少人往二少爷身边凑,也有不
少人想往六少爷跟前凑。只是六少爷年幼,又养在内院,四夫人把六少爷看得紧,那些人找不到机会罢了。
就是这样,还有人到他和万大显这里来套近乎。
他把这件事说给老婆雁容听的时候,雁容曾告诫他:“你可别以为自己是四夫人的人就得瑟起来。姜家
的小姐还没进门呢!六少爷以后的路还长着。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人更是要小心翼翼,别惹出什么事来让人捉
了把柄,到时候连累了四夫人和六少爷才是。你应该跟万大显学学,一心一意做好份内的事,其他的事都不
理会。想办法升二等管事,一等管事,做大总管。到时候才能真正的帮上六少爷,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一笑,注意全放在了和红纹的寒暄上。
白总管快步走了进来。
“六少爷!七少爷!”他笑着和谨哥儿、诜哥儿打招呼。
红纹忙站了起来:“白总管,我们六少爷有话要和您说!”
那管事不给六少爷爆竹,是怕六少爷炸着手了。是一片好意。六少爷要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前告那管
事的状,以后再遇到六少爷做错事的时候,只怕没有敢吭声了。这不是在帮六少爷,而是在害六少爷。她是
六少爷身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能让六少爷做出这种事来。
白总管听着就看了屋里的管事们一眼。
那些管事个个是人精,立刻行礼退了下去。
谨哥儿就气呼呼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白总管:“。。。。你帮我弄些爆竹来,再好好地教训那个总管
一顿。”
他说话的时候,红纹不停地朝着白总管使眼色,意思是让白总管敷衍敷衍谨哥儿就行了。
白总管看得明白。
内院的事他也听说了不少。谨哥儿屋里一直没有管事的妈妈,十一娘亲力亲为把这个儿子带大。花了这
么多的心思,自然对他有诸多期望。
可只有期望是不够的。谨哥儿是幼子,想出人头地,只能在名声上做文章。这种一言不和就要教训府里
管事的事,只会让谨哥儿得个蛮横无理,飞扬跋扈的坏名声,恐怕是十一娘最不乐于见到的。
府里很多人有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服侍侯爷这么多年,侯爷一点也不糊涂,
侯爷只是喜欢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他要是有什么小动作,以侯爷的精明,肯定瞒不过侯爷,只会让侯爷失望
。与其晚节不保,还不如一如既往,忠心耿耿地服侍侯爷,侯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还能落得上忠贞的名
声。
念头闪过,白总管想到前几天徐令宜把他叫去说的话:“。。。。明年开春谨哥儿就要启蒙了。让赵管
事以我的名义请几位总兵帮着推荐懂武艺的师傅。”
侯爷对这个幼子寄望很高,他自然要维护六少爷的声誉。
想到这里,白总管笑着朝红纹颔了颔首,轻声道:“六少爷别急,待我先去把您说的管事找到,然后再
去给您回话。至于爆竹,您有所不知,我们府上的人多,什么事情都是有定额的,这样一来,那些管事,小
厮才不敢乱拿东西。要不然,那些小厮怎么会去捡了地上没有燃着的爆竹放。”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都快到酉正了,按府里的规矩,要领什么东西头一天造册,过了申初谁也不许开库房的门。除非有侯爷
的对牌。当然,如果六少爷要领东西,侯爷肯定会给对牌,只怕这个时候库房的人也都跑去看热闹,找不到
人了。”说完,很诚恳地喊了声“六少爷”,“要不,我今天晚上就给您造册,明天一早领了爆竹就亲自给
您送过去?”
虽然他右一个定额,左一个惯例,谨哥儿却一点没犯糊涂。
白总管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
把那个管事叫来教训一顿是不可能的,想在他这里领爆竹,也是不行的。
他气得满脸通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就是要我爹的对牌吗?我去要去!”说着,就大步走了出去
。
诜哥儿看着,也丢了一句“我们去找四伯父去”的话,跟着跑了出去。
“多谢白总管了。”红纹急急向白总管道谢,“我也是没办法了。要是六少爷被爆竹炸到哪里,我就是
死一万遍也不够啊!”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
徐令宜正和梁阁老、窦阁老、王厉等人坐着说话,小厮进来禀告说六少爷过来了,他眼睛里顿时有了暖
暖的笑意。
梁阁老等人虽然都不动声色,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眼角的余光却都瞥向了门口。
谨哥儿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诸位大人行了礼,徐令宜就把他招到了自己的跟前:“你怎
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母亲呢?”
“母亲在和伯母、婶婶们说话。”他声音宏亮地道,“我想放爆竹,可白总管说,得您同意才行。我就
来找您了。”说着,他嘟着嘴望着徐令宜,“爹爹,我要放爆竹。”
徐令宜听他那口气,好像找了很多人,而且这些人都不给他爆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过程,可儿子这
么小,能一路找到他面前,当着这么多人,还能清清楚楚地大声说出自己的要求。。。他突然想到徐嗣谆。
。。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610章 喧阗(中)
“你年纪还小,放爆竹太危险了。”徐令宜态度温和,耐心地向谨哥儿解释,“不过,放爆竹是很好玩
的。你要实在想放,等会你大哥他们回来了,让他们和你一起放。怎样?”
谨哥儿觉得不好。
他现在就想放爆竹。
可看见父亲和他说话的时候,坐在那里的老头们都支着耳朵听却偏偏做出副很随意的样子,就像母亲和
父亲说话的时候,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似的。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面带微笑沉默地端坐在那里,等丫
鬟、婆子走了以后再和父亲说话。
想到这里,他就学着十一娘的样子,面带微笑地立在徐令宜的手边。
徐令宜有点奇怪儿子为什么没有走,可见他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就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把他抱坐在了
膝上,继续和窦阁老说话:“庙堂上的事,我一向不太懂。我是行军打仗的人,照我看来,不如就让靖海侯
挂帅算了——他虽然年纪大了,可区家镇守福建百余年,手下又猛将如云,由他出面抗倭,再好不过了!”
窦阁老有点意外。
徐家和区家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徐令宜推荐靖海侯抗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知道,
如果区家真的打败了倭寇,那区家的声势必将再上一层楼,到时候徐家根本无力再和区家抗衡……或者,徐
令宜是在试探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他笑着低下头去喝了口茶,眼角却瞥向了梁阁老。
梁阁老正笑眯眯地望着徐令宜的幼子:“小孩子都一样,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去。我们家彤哥儿也是。
我侄儿成亲的时候,他看见别人玩爆竹,也吵着要玩。实在拧不过去了,只好让他大堂哥领着他玩。结果他
把点燃的爆竹丢到了隔壁的院子,差点把人家的柴房给点着了。”
彤哥儿就是兰亭的长子。
“还好我们家的院子大!”徐令宜哈哈地笑道,“哪天把彤哥儿带过来玩吧!我是准备明年给谨哥儿启
蒙,今年就让他玩玩。启了蒙可就没有这么松散了。”
“行啊!”梁阁老笑道,“我看这两个孩子能玩到一块去。”又道,“侯爷准备请谁给令爱做西席?要
不要请翰林院的给推荐一个?”
“暂时跟着家里的西席读书。”徐令宜笑道,“等大些了再说!”
两人说着孩子的事,好像突然之间亲近了不少似的。
王励看着暗暗好笑。
这两人,一个挖了个坑就不管了,一个不想和窦阁老议福建的事,……窦阁老这次想利用这个机会说服
梁阁老同意他推荐的甘肃总兵去福建剿倭的事只怕是不成了!
自己要不要也上前去凑个热闹呢?
思忖间,有小厮恭敬地隔着帘子禀道:“侯爷,诸位大人,新人的嫁妆送过来了!”
他们当然不会去看嫁妆,小厮们禀一声,是告诉徐令宜晚上的宴请可以开席了。
徐令宜就柔声问谨哥儿:“你要不要去看嫂嫂的嫁妆?”
“我要放爆竹!”谨哥儿摇头,“二嫂的嫁妆回来了,大哥也应该回来了!”他从徐令宜的膝头跳下来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徐令宜,“那我可不可以放爆竹?”
“好啊!”难得儿子不做声忍了这么长时间,徐令宜立刻应允了,“让黄小毛和刘二武带着你去找大哥
去!”
“那大哥怎么知道是爹爹让我去放爆竹的呢?”谨哥儿想到之前的遭遇和白总管的话,道,“爹爹要把
对牌给我才行!”
徐令宜一愣,随后笑起来。
想必白总管是用对牌做借口挡了谨哥儿放爆竹的请求!
不过,这孩子也忒来事了,吃过一次亏就是再也不上当了。
对牌虽然有用,可那些办事的人也不是只认对牌不认人的。谨哥儿要是丢了,再铸一个好了!
他笑着让人去取了对牌。
谨哥儿欢欢喜喜地去了内院。
红纹看到他手里的对牌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把对牌给丢了。
项家的嫁妆都放在新房前的院子里供人观看。
东西并不多,但样式质朴,又都是成套成套的,看上去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