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嗣谕连忙点头:“小舅舅说,他是前往无锡惠泉取水的时候,听无锡知府说的,当夜就租了艘船往
燕京赶,还是迟了一步,今天中午才到。”说着,笑道,“还送了一坛惠泉水给我们做贺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夫人听了呵呵地笑着,问起他们回项家的情况来。
徐嗣谕笑着一一作答。
知道项太太把娘家的兄弟、女儿、女婿都请来陪徐嗣谕,笑吟吟地点头,道:“你们也累了,早点回
去歇了吧!”
徐嗣谕躬身应“是”。
十一娘看见项氏偷偷拉了拉徐嗣谕的衣角。
可能是当着这么多的长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嗣谕瞥了项氏一眼,却没有理会,转身就出了西次
间的宴息室。
项氏颇有些无奈地跟着走了。
十一娘很奇怪她想说什么。
回到屋里,她立刻得到了答案——项氏用甜白瓷的小瓯装了一瓯惠泉水送了过来。
“虽然只能煮一壶茶,却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十一娘笑着收了,问:“祖母和二伯母、五婶婶那里可送了?”
项氏恭敬地道:“正要去送呢!”
十一娘点了点头,让秋雨拿了一匣子芙蓉糕赏给她:“皇后娘娘赏的,我吃着味道很好。你也尝尝。
”
项氏道了谢,和文竹去了太夫人那里。
一圈下来,得了太夫人一匣子姜糖,五夫人两朵堆纱宫花,只有二夫人,可能因为是姑姑,所以没什
么表示。
回到屋里,项氏的陪房项妈妈迎了上来,朝着项氏使了个眼色,笑着上前行了礼:“二少奶奶回来了
!”
项氏点头,项妈妈服侍自己梳洗,让文竹下去歇了。
“是什么事?”进了净房,项氏柔声问项妈妈,“还要背着人说。”
项妈妈凑到她耳边,把今天十一娘处置管事的告诉了项氏:“二少奶奶,看样子,夫人看着和善,只
怕也不是那面团捏的人。”语气颇为担忧。
项氏不以为意,笑道:“大舅娘一早就说过,我婆婆是个精明人。让我敬着、顺着、忍着。我们只要
万事都听婆婆的,想必婆婆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要发作我。妈妈不要担心了!”
项妈妈还要说什么,项氏已道:“二少爷在干什么呢?”
“在书房练字呢!”项妈妈说着,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显然对徐嗣谕的勤奋很是佩服,“听墨竹
说,每天要练三页字。
从习字开始,就从来没有落下过。”
项氏也露出敬佩之色来。她想了想,吩咐项妈妈:“把娘给我的那支百年老参拿出来,给二少爷泡茶
喝。”
项妈妈笑眯眯地应“是”,叫了丫鬟服侍项氏梳洗,自己煨了盅参茶,用红漆海棠花的托盘托着送了
进去:“二少奶奶,给您!”
项氏红着脸,去了徐嗣谕的书房。
徐嗣谕刚把三页字写完,见项氏端了茶盅进来,有些歉意地迎了上去:“东西都送完了。”
“都送完了!”项氏望着徐嗣谕的目光充满了柔情,“相公累了吧,喝口茶解解乏。”
徐嗣谕道了谢,端起茶盅,立刻闻到一味人参的味道,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项氏看着不由一阵后悔。
自己太大意了。
这人参毕竟是她的陪嫁,自己问也不问一声就拿出来用了,要是让他误会她是认为他是徐家的庶子所
以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就麻烦了。
“相公!”项氏脸涨得通红,“我是看您这么晚了还在刻苦攻读……想让您养养精神,又一时不好意
思做声,这才用了我自己的陪嫁的……”
看着妻子这样急急地解释,徐嗣谕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就好像刚才。
有酒食,先生撰。
他有惠泉水,应该先孝敬长辈。
可考虑到这惠泉水是妻子的舅舅所赐,他不好做主,准备回来后商量妻子,谁知道妻子却委婉地责怪
他,应该把这水分给诸位长辈先尝。
“我知道。”徐嗣谕望着项氏的目光很明亮,“这茶很香,我……”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很喜
欢!”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击中了她的心房,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有点难受,又有点欢喜,
又有点羞怯,让她说不清,道不白,心里慌慌的……项氏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突然有点害怕这种感觉。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掩饰什么般,慌慌张张地道:“四叔那里,我们要不要也送点去?”说完,立
刻觉得自己夫言了。
四叔是世子,自己这样说,也不知道相公会不会认为自己在奉承四叔?
又急急地道:“还有大伯那里,几位叔叔那里,是不是都要送一点才好?”
徐嗣谕没有多想。
妻子刚进门,自然怕失礼。
“四弟和五弟同住在外院,不比谨哥儿,跟着母亲。要送四弟,自然也要送五弟。
”他沉吟道,“至于大哥和三弟,如今分出去了,也就可送、可不送了!”
说着话,项氏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声应“是”,“那我明天就给四叔和五叔送些去!”
徐嗣谕就朝她笑了笑:“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自己就没有了。”
项氏愣住。
她当时注意到水不多了,才没有给四叔他们送的……谁知道鬼使神差,自己竟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项氏语哽。
徐嗣谕已悠悠地道:“好在我也不是那种没有湖笔徽墨就写不出字的人来。没有就没有吧!明天给四
弟和五弟送去好了!”
项氏咬着唇应了声“是”,有些沮丧地低了头,心里寻思着明天要不要差了项妈妈回去向小舅舅再要
点惠泉水来,所以没看见徐嗣谕眼底笑意。
十一娘把谨哥儿哄得睡了,这才回内室。
“没想到谕哥儿媳妇还是个洞明世事之人。”她笑着坐到了镜台前的绣墩上,望着靠在大迎枕上看书
的徐令宜道,“谕哥儿有她帮着操持,我们也可以放心了。”说完,转身对着镜手卸着耳坠。
这一来,以后徐嗣谕就是分府也不用担心他了。
第619章 探究(中)
徐令宜一面欣赏着她因俯身而倍显曲线玲珑的身段,一面笑道:“毕竟刚进门,到底怎样,你还要多看看才
是。”
有心融入这个家庭,做事就不会太离谱。
十一娘笑着应“是”,上了床,和徐令宜说起后天的宴请来:“侯爷,既然谕哥儿他们回门的时候项太
太把高家的人都请来做陪,我们请项太太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要不要把我大哥和四姐夫他们都请来作陪?”
“行啊!”徐令宜笑道,“大家都是姻亲,又同住在燕京。认识认识也好。”
“那我明天就请回事处的帮着下帖子。”十一娘说着,窸窸窣窣裹进了被子。
徐令宜“嗯”了一声,沉思了半晌,斟酌着和她说起今天早上的事来:“……我也知道,有不少人打谨
哥儿的主意,也不怪你发脾气。只是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只能想办法防着。所以白
总管跟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你这样处置也是个办法,就让白总管把人给你处置。”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
刻,语气变得更加委婉,“可内院和外院毕竟不一样。以后你再遇到这样的事,不如交给我来处置。我和你
一样,也怕有人挑唆着谨哥儿养成副纨绔子弟的性子,遇到这样的人,我也不会轻饶的。”说完,屋子里一
片沉寂,并没有十一娘的回应。
难道是生气了?
十一娘平时挺冷静理智的一个人,可一遇到谨哥儿的事,就会像母老虎似的护犊似的,看见有人靠近都
要吼两嗓子,别说这次直接冒犯了谨哥儿。
念头一闪而过,徐令宜忙俯身喊了弄“十一娘”,触目却是十一娘熟睡后清丽安祥的面孔。
他不由失笑。
这两天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她是累了吧?
想到这里,徐令宜动作轻柔地帮十一娘掖了掖被角,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既然如此,那就由他做决定好了。
第二天,十一娘在花厅里听管库房的妈妈禀着器皿的损耗时,秋雨轻走轻脚地走了进来。
十一娘看也没看她一眼,直到和管库房的妈妈对完了帐,管库房的妈妈退了下去,她喝几口茶,这才把
目光落在了秋雨的身上。
秋雨立刻上前几步,低声道:“夫人,我刚才听说,侯爷把昨天被夫人处置的那几个管事都降了一层。
还把没给六少爷爆竹的那个管事找了出来,亲自赏许了一番,赏了五十两银子,升了一级。如今府里都在议
这件事呢!”
十一娘不由汗颜。
她当时只顾着发脾气了,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要不是徐令宜帮着这样补救一下,让人以为处置这几个管事全是他的意思,她恐怕会落下个嚣张跋扈的
名声,而且对徐令宜的威信也是个打击。
可当着秋雨的面,十一娘只能轻猫淡写地“嗯”了一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让小丫鬟叫了管厨
房的妈妈,听她禀宴席的帐目……
秋雨就退到了一旁。
有小丫鬟进来:“夫人,四少爷陪着大姑爷来给您辞行!”
十一娘忙请了他们进来。
徐嗣谕成亲,贞姐儿孩子还小,不敢长途跋涉,邵仲然一个人前来道贺。
小丫鬟奉了茶点,十一娘说了些“一路顺风”的话,让宋妈妈把她给邵仲然母亲的药材、贞姐儿和孩子
的衣裳首品帮着搬到邵仲然的马上,又说了些“贞姐儿不懂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要多多担待”之类
的话,这才端茶送客,让人抱了谨哥儿一起去送邵仲然。
邵仲然躬身道谢,由徐氏兄弟送到了府门口。邵仲邀请徐家兄弟去沧州玩,徐家兄弟让邵仲然常到燕京
来,郎舅互相阔契了一番,邵仲然这才上了马车。
徐氏兄弟看着马车驶出了荷花里,这才转身回府。徐嗣谕送谨哥儿和诜哥儿去了内院,徐嗣谆就邀徐嗣
诫去淡泊斋:“……王允送了盏灯我,可以用手摇,灯飞快地转,灯上画小鸟像飞起来了一样,可好玩了。
”
徐嗣诫第一次对徐嗣谆摇头:“我要回去背书。下午赵先生说要考我。”
读书是大事,徐嗣谆没有放在心上:“那好吧!等你有空了再过来玩!”
徐嗣诫点头,和徐嗣谆在丁字路口分了手。一个去了淡泊斋,一个回了自己院子。
妞儿洗了头,正坐在屋瞻下晒头发。
她母亲是徐嗣诫的乳娘,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情份不同一样。看见徐嗣诫进来,她只是起身福了福
,笑着和他打招呼:“五少爷回来了!”并没有因为散着头发就慌张地回避。徐嗣诫点点头,坐到了妞儿的
竹椅子上。
妞儿见了,就进去又端了把竹椅子出来,和他并肩坐了。
初冬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徐嗣诫托腮坐在那里,又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