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帘子的时候,唐四太太看见五夫人让到了一旁,有意让穆氏和十一娘并了肩,那穆氏则趁机挽了十一娘
的胳膊,又说了句什么话,逗得十一娘笑了起来。
她不由皱了眉头。
回去低声和唐夫人商量。
唐夫人思忖了好一会才道:“嫁妆的事好说,只要徐家同意了,我们就照着当年徐家大小姐的陪嫁再加两成
好了,至于说媒的人……就请忠勤伯家的太夫人好了。这么多年了,十一娘逢年过节可从来没有空过她。”
唐四太太还有些犹豫:“甘太夫人毕竟是孀居,让她去,合适吗?我看徐四夫人和黄三奶奶的交情也不错,
而且徐家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是黄三奶奶做的媒人……”
“你懂什么?”唐夫人打断了唐四太太的话:“正因为徐家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是黄三奶奶做的媒人,想和徐
家绐亲的人,恐怕十之八九会请了黄三奶奶去探口风,与其一拥而上,先就让黄三奶奶在心里盘算一番,还
不如去找甘太夫人──不过是帮着递个音罢了,如果徐家有这个意思,自然要另请媒人的!”又道,“你下
午就去趟甘家好了。孙家的那位大小姐,我见过,相貌十分出挑。”
唐四太太忙点头应“是”,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忠勤伯家。
甘夫人知道了唐四太太的来意,先就挡了唐四太太的去路:“您和我想到了一块去了。我娘家的侄女,今年
十一岁了,还没有说婆家。我嫂嫂听说六少爷还没有婚配,昨天还为这件事亲自来了一趟,准备让我婆婆出
面问问徐四夫人的意思吧!”
“那敢情好!” 唐四太太毫不示弱,“免得太夫人为一件事跑两趟。”
甘夫人不免有些烦火,却也推脱不掉,有些不情不愿地陪着唐四太太去见了甘太夫人。
甘太夫人百般推辞:“你既然专程来请我,那也是看得起我,如果是别的事,我自当仁不让,可这件事却不
行──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孀居之人。”任唐四太太怎么说,只是摇头。
唐四太太没有办法,失望而去。
甘太夫人贴身的婆子不免奇怪:“您是觉得唐家的大小姐和徐家六少爷不是良配吗?”
虽然是孀居之人,不过带个音讯,又不是做媒人,何必这样义正词严地拒绝,白白得罪了人!
“家家有本经。”甘太夫人正色地道,“我多看不出门,外面是怎样的一个情景,早就不知道了。十一娘又
是重情义的人,我何必给她惹些麻烦。”说到这里,嘴角轻翘,露出一个愉税的笑容,“算算日子,谨哥几
还有五天就要回来了吧?”
“是啊!”那婆子笑道,“说是大军二十九到京,驻扎在西山大军附近,三十日礼部告祭郊宫和宗庙,七月
初一辰正举行献俘礼。”
“也不知道谨哥儿瘦了没有?”甘太夫人唠叨着打开了炕边的黄杨木圆角高柜,把给谨哥儿做的衣裳拿出来
又重新清点了一遍,这才道,“你明天一早帮我送过去。”
婆子满脸是笑的应喏,第二天一大早去了荷花里。
“又给谨哥儿做了这么多衣裳。”十一娘笑着让好婆子代向甘太夫人道谢,并道,“等谨哥儿回来了,我带
着他去给甘太夫人磕头。”
婆子连声“不敢”
十一娘让人赏了十两银子给那婆子,端了茶。
琥珀笑把着衣裳收到了一旁香樟木雕着牧童吹笛的箱笼里:“我看,六少爷三年都不用做衣裳了!”
“何止三年!”十一娘走过去帮着整理衣裳,“我看五年都不用做衣裳了!”
“看夫人说的!”琥珀笑道,“是您对六少爷太严厉──像这中衣,非要穿得衣领发黄了才让换,要是别人
,早就一季一换了。”
“这就要严厉!”十一娘笑道,“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穿不起这淞江的三梭布呢!他已经够奢侈的了!”
琥珀笑着正要说话,有穿着青衣的小厮隔着绡纱的屏风嗡声嗡气地禀道:“夫人,六少爷的孔雀飞了!”
十一娘大吃一惊:“孔雀怎么会飞了的!”说着,目光已循声望去。
只见那小厮身材瘦削,却很高大,虽然来禀事,却昂着头,身姿显得很是挺拔,没有一点点居人之下者的卑
怯、谦顺。
这可是内院,怎么派了身材高大的不像孩子的小厮来禀事?而且这小厮还一副傲然的样子,分明是个有主见
的人。遇到她这种不讲究的人还好说,要是遇到了太夫人、二夫人或五夫人,一个不回答不好,只怕要吃板
子的。
她暗暗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你在谁的手下当差……”一句话没有说完,十一娘已怔忡在那里。
琥珀也觉得这小厮有些不妥,听着十一娘的话嘠然而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面匆匆往外走,一面厉声
道:“夫人问你话呢?你怎么……”抬眼却看到一双有着黑曜石般闪闪发亮的漂亮凤眼。
“六,六少爷……”琥珀张口结舌。
徐嗣谨嘻嘻地笑。
十一娘已上前抱住了儿子:“谨哥儿,谨哥儿,怎么是你?”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744章 归家(上)
看见母亲落下泪来,徐嗣谨的眼角也有些润湿。
可他不再是小孩子了,用哭泣来表达情绪已经有些不合适了。
他佯做不悦地板了脸,夸张地跳着脚:“不是我还是谁?亏我在军营的时候日日夜夜地想着您,回到家里,
您竟然没有认出我来!…”想以此来逗母亲开心。
望着儿子那跳脱的表情,十一娘这才了些许的“真”实感。
“谨哥儿!…”她心里无限欢喜,不由破涕为笑。“抱歉,抱歉!…大力地抱了儿子一下,“我听说你们二
十九日才能到京,算着你三十日能抽空回来一趟就不算了,没想到你会提前好几天到家…”又道,“这也是
因为你装得太像的缘故,娘一时没往那上面想。”
母亲笑起来,徐嗣谨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才些小小得意地笑道:“我可是悄悄跑回来的!…”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悄悄地跑回来?…”神色很紧张。
“您别担心!…”徐嗣谨忙安慰母亲,“我回来,龚大人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他让我回来的!…
”
十一娘有些不解。
“事情是这样的…”徐嗣谨解释道,“按道理,应该在午门献俘的时候皇上再封赏众将,可现在,皇上已经
提前封了龚大人为西宁侯,我为武进伯。等到午门献俘的时候,皇上就只能为龚大人和我加官了。以龚大人
的功劳,最少也要做个右军都督府的都督,弄不好还能做到兵部侍郎,肯定是不会回贵州了。我们在贵州不
是有个私矿吗?县官不如现管。如果龚大人升迁了,这贵州总兵怎么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干吧,要不然,我
们岂不是白白为人做了嫁衣?龚大人的意思,让我进京找爹和雍王爷商量商量,看怎么把这贵州总兵的位置
拿到手里。”。
说话间,琥珀端了茶进来,神色激动地喊了声“六少爷…”。
十一娘这才惊觉她和儿子有些不合时宜地站在过道说话,忙拉了徐嗣谨到临窗的大炕坐下:“你是什么时候
回来的?吃过饭了没有?”一面问,一面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徐嗣谨。
徐嗣谨比离家的时候又长高了,皮肤依旧白皙,人却瘦得很厉害,脸上棱角分明,要不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显得很精神,十一娘简直要怀疑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吃饱了。
“朵颜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禁心疼地道,“你有没有受伤?”看他风尘仆仆的,分明不是为了逗她开心
才特意打扮成小厮模样的。“你装成小厮进的京吗?长安和庞师傅呢?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又想到他
刚才说是龚东宁让他回京找徐令宜和雍王爷商量事的,可见徐嗣谨不希望大家知道他回来了,“你是怎么进
的府?要不要我给你父亲带个信?…”
徐嗣谨忙叫住了闻声而动的琥珀,对十一娘道,“长安和我一起回来的,要不是他找了万管事帮忙,我还进
不来呢!…”又道,“爹爹和窦阁老在书房。您还是别惊动他们了。我在您这里等爹爹回来就走了!…”
十一娘自然要帮着儿子。
知道徐嗣谨是悄悄进的府,不由压低声:“那好,你就在我这里梳洗梳洗,再好好的吃一顿,休息一下,等
你爹爹回来!…”又问他,“长安呢?他有没有拖方落脚?…”
“他和万管事回家去了!”徐嗣谨道,“说好了三天以后我们在后门的夹巷碰头的…”他说着,笑着对琥珀
道,“让厨房给我做盆红烧狮子头。那些伙夫只会用五花肉炖大白菜,好不容易捉了朵颜,龚大人在春江楼
给我接风点了道红烧狮子头,结果做的像四喜丸子似的。”
“好,”琥珀听着心都软了,才有些哽咽地道,“我这就吩咐厨房做去。”然后喊了冷香进来,让她和含笑
打水来服侍徐嗣谨更衣,急急去了厨房。
十一娘则去了暖阁,不一会抱了一叠衣裳出来。
“还好做的衣裳还没有给你送过去…”她笑着进了净房,“要不然,恐怕要惊动阿金和随风了!”
徐嗣谨惊呼一声,身子往下一猫,身子沉到了水下,只留了个脑袋在水面上。
“娘,您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闯了进来?…”他不悦道,“我已经长大了,都能娶媳妇了!…”
正挽了衣袖给徐嗣谨洗头的冷香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有些不知所措,闻言不由抿了嘴笑。
十一娘打趣着儿子:“哎哟!我都不知道我们家谨哥儿想媳妇了!”。她把衣裳放在一旁的小杌上,“怎么
?这媳妇还没才影儿,就嫌起母亲多事来!…”
“我哪里嫌您多事了?…”徐嗣谨嘟呶着,“我这不是不习惯吗?…”
十一娘望着没有服侍的净房,若有所指拖笑道:“几年不在家,你这习惯还真是改了不少,没人帮你洗头,
你洗的干净吗?…”
“我头上可没有长瘙子!…”徐调谨不以为然地道。
十一娘笑了笑,出了净房。
琥珀来问:“六少爷梳洗好了没有?,梳洗好了,就可以传膳了。”
“还没有!”十一娘笑着,朝着琥珀使眼色。
琥珀会意,轻手轻脚地上前几步。
十一娘悄声道:“我这几天留谨哥儿在我的暖阁过夜,你想办法让人看看他的身子……我怀疑他身上有伤。
”
追朵颜的时候战事那么的惨烈,何况他走的那年还在他面前光膀子换衣裳,不过两年的光景,怎么就连肩膀
都不敢给她看了!
琥珀愕然,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夫人放心,我省得。”
“派个去外院看着,抽个空把谨哥儿回来的事告诉侯爷。”十一娘沉吟道,“离大军回京不过四、五天的了
,谨哥儿的事要抓紧才行!”
琥珀应声是。
徐嗣谨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天气虽然热,可也搁不住你这样。”十一娘忙下了炕,冷香机灵地递了帕子过去,十一娘把徐嗣谨按在一
旁的锦杌上擦起头发来。冷香和含笑去端了膳桌进来。
徐嗣谨连吃了三碗饭才放了筷子。
“好舒服啊!”他摸着肚子,懒洋洋地倚在用姜黄色的葛布套着的大迎枕,满足的像只吃了鱼的猫似的,“
娘,您说,我去四川怎样?”
十一娘坐在儿子身上,目光落在儿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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