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早年也是顺风顺水过来的,很有些脾气。后为是二爷病逝、老侯爷被牵连、侯爷远僻老家……
出了一大堆事,太夫人才慢慢敛了脾气。可到底是从小养成气性,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死了命地和元娘到处
求医问药,硬生生地求了个四少爷来。说到底,太夫人这就是不服气,不信自己没个嫡孙。如今年纪大了,
又应了“老小”一说,这脾气也就越发的不受约束。别人不清楚太夫人的变化,杜妈妈却是心知肚明。
如果太夫人下定决心插手管一管,早就派她去问了,又何必这样踌躇不绝。分明是怕这件事与十一娘
有关,起了和稀泥的心思。可想到从小就失去了娘亲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徐嗣谆,不免有些愧疚,一时有些拿
不定主意罢了。
如果太夫人拿定了主意还好说,拿不定主意,关系甚大,杜妈妈不敢涉及其中。
“应该不会吧!”她模棱两可地道,“侯爷和五爷已经去查了,明一早就应该有消息过米了。”
太夫人并不需要杜妈妈的回答,管还是不管,是个两难的决定,她只是想更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已。
“不管与她有没有关系。”太夫人喃喃地道,“仅她这份稳沉,足已挑得起这副家当了……我年纪大
了, 怡真毕竟只是嫂嫂…名不正,言不顺,就容易出乱子……”老人家说着,目光重新落在了徐嗣谆熟睡
了的面孔 上,“…可这孩子怎么办……难道就真的任他自生自灭不成……”说到这里,眼角不由滴下两滴
泪来,“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件事,原是我做得不对……”
心里有事,十一娘睡得并不踏实。
小憩了两个时辰,她醒了过来。
侧头看见琥珀呆呆地坐在榻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十一娘轻声地问。
琥珀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去看了落地钟:“亥正过三刻。”然后转身去十一娘倒了杯温开水。
十一娘喝了水,懒懒地问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过来?”
琥珀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听玉版说,五爷在雁容的厢房后面发现了一个面具。”
十一娘神色一肃,坐了起来:“侯爷怎么说?”
“侯爷,”琥珀吞吞吐吐地,“侯爷让继续查!”
十一娘怔了怔,半晌,才轻轻地倚在了美人靠上,眼角眉稍却像止不住似的,竟然有了浅浅的笑意。
琥珀看得奇怪。
出了这样大的事,夫人不急着想办法,竟然一副无事人似的。
十一娘已吩咐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肚子有点饿。”
琥珀愣住。
十一娘道:“不吃饱了,等会怎么干活!”又嘻笑道,“快去!”言行举止间有少见的活泼欢快,没
一点担心的样子。
琥珀满心不解地吩咐门外的小丫鬟去问。
小丫鬟不敢怠慢,忙去禀了杜妈妈。
杜妈妈张口结舌:“肚子饿了?”
雁容住的屋后搜出个面具的事,是杜妈妈照着太夫人的吩咐有透露给十一娘听的。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微微颌首,看了一眼徐嗣谆,眉眼间隐隐露出几分毅然之色来:“看她想吃些什么,让小厨房
给她做!”
杜妈妈应声而去。
“不用那么麻烦。”十一娘笑道,“看小厨房里给太夫人准备了些什么,弄些来垫垫肚子就是了。”
又问 ,“太夫人歇下了吗?谆哥儿怎样了?”
“四少爷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杜妈妈想着太夫人的嘱咐,笑道,“太夫人也歪在四少爷身边睡着了
。” 又想着这时候生灶火做要花时间,小厨房今天为太夫人备了枸杞莲子人参乌鸡汤、山药糕,都是补气
又容易克化的,就让小丫鬟去端了来。
十一娘移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了,刚喝了几口鸡汤,外面一阵响动。
琥珀正要出去看看,徐令宜撩帘而入。
两人见面,都有些惊讶。
这个想着,既然出现了意外情况,这查检的时间肯定有些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了,想着自己走
时她孤身一人避到了东梢间,虽然刘医正说没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曾想竟然没事人般地坐在炕上
大吃大喝。
“侯爷饿不饿?”十一娘先反应过来,“要不要加一点?熬夜的人喝鸡汤最好了!”
“哦!”徐令宜短暂的无措后很快恢复了常态,“你吃吧!我不饿!”说着,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
十一娘忙道:“侯爷放心,刘医正说没事。我也觉得挺好。”然后把他走后的情况说了说。
徐令宜听说她还睡了一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坐到了她对面的炕上:“那就好!”
坐的近了,十一娘发现他发梢上还有许些的水气,吩咐琥珀:“打了热水来给侯爷擦把脸吧!”
琥珀应声而去。
十一娘见徐令宜没有反对,知道他并不是坐坐就走,待小丫鬟上了茶,问徐令宜:“侯爷见过谆哥了
吗? ”
“见了!”徐令宜喝了口茶,然后长长地透了口,眉宇间有浓浓的担忧,“要看明天醒了才知道怎样
!”
言下之意,徐嗣谆的情况并不明朗。
十一娘默然。
琥珀打了水进来。
徐令宜擦了脸,重新落座,见十一娘的筷子放在一旁没动,指了洁白如雪、做成海棠花样子的山药糕
:“ 快吃吧!冷了小心隔在心里。”
第428章 情义(中)
十一娘也不客气,连吃了两块,又喝了几口鸡汤才放了箸。
“侯爷这个是时候回来,可是那边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她望着徐令宜,目光隐隐含着关切,“我听小
丫鬟说,在雁容的屋后发现了一个面具。或者侯爷是有什么话要问妾身?”
没有喊冤,也没有叫屈,十一娘不紧不慢地道来,态虔诚恳而坦然。
徐令宜颇有些吃惊。
他走的时候,十一娘看似温顺的背后却透着拒他于干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可一转眼,甚至是在十一
娘知道了雁容屋后查出了面具情况下,十一娘对他的那种冷漠与疏离却突然冰释前嫌般地消融了,反而有种
相濡以沫的同生共气。
自己反反复复的,不怪徐令宜狐疑。
十一娘想到他在涉及到了徐嗣谆安危的情况下还能信任自己,再想到自己对他的怀疑,心里就隐隐有
些愧疚。
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何况自己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思忖着,大大的杏眼就斜斜地瞥了徐令宜一眼,然后微赧地垂了眼睑,呐呐地道:“我先前看侯爷
吩咐我却看着娘,以为侯爷怀疑我与此事有关.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徐令宜错愣。
他没想到十一娘会对他这样坦然地说出自己的不悦,可更多的,却是因十一娘赤诚待他而从心底涌现
出来的悸动。
“小傻瓜。”徐令宜的声音不觉低了下去,温醇而又厚重,像浓浓的褐色巧克力,温暖人的心,“我
看当时谆哥临时起意却被惊吓了,怕有人混水摸鱼吓唬你,所以托娘照顾你。”又觉得十一娘陪着小心的模
样非常的可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忍不住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怀疑你呢?”
十一娘捋着头发,嗔怪地喊了一声“侯爷”,这才道:“我听小丫鬟说,您在雁容的屋后发现一个面
具,却让人继续住下查。这才知道我误会侯爷了。”她面颊绯红,“侯爷要是怀疑我,大可让雁容做了替罪
羊就此打住。可纸包不住火,雁容做替罪羊的事迟迟早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可我却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侯爷因为相信我与此事无关,因为不想让我白玉有暇,所以在听说那人影闪到正屋的时候才会发了狠心往下
查……”
自己的良苦用心能被人感受到,徐令宜心底涌动着喜悦。
他把十一娘抱在了怀里:“你啊,后知后觉,太迟钝了!”
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很亲昵。
十一娘不好意思地揽了徐令宜的腰,把脸伏在他的肩头笑。
又想着自从嫁到徐家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人振聋发聩的事,徐令宜却这样的相信自己,还是有
些轻率。
在心里忍了两个回合,因之前话说的坦率,到底没有忍住,低声道:“侯爷怎么就相信这件事与妾身
无关呢?”
徐令宜轻轻地搂着她:“我们的十一娘,又娇气,又矫情,可骨子却有几份铮骨,不屑做这样的龌龊
事来!”
十一娘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涩。
她闭上眼睛。
心中没有倾刻如故的惊喜与感动,有的,是纷乱如麻的理不清,剪还乱。
徐令宜不明所以,只觉得伏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此刻软若无骨,好像全靠着自己的支撑才不至于融成了
水,不由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安慰她;“没事,这件事有我呢!”
十一娘给了自己片刻的放纵,然后收敛了情绪坐直了身子,轻声地道:“对了,可曾查出是谁吓唬谆哥的吗
?”
提到这件事,徐令宜的表情也微微肃然。
“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他声音有些低沉,“我先是锁了门,让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互相印证,看有
没有谁落单。”说着,他皱了皱眉,“查出戌正左右不在屋的只有雁容和秦氏。”
“秦姨娘!”十一娘愣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又消逝的无影无踪,让她抓也抓不住。
“嗯!”徐令宜微微颌道,“秦氏屋里的翠玉说,秦氏去三哥屋里的易姨娘处串门了,我喊了易姨娘
来问,易姨娘和翠玉的话吻合。后来问雁容,雁容说她去了曹安处,让曹安帮着给家里带封信去。照波去问
了曹安,曹安的说话和雁容一样,还拿了书信为证。”
十一娘认真地听着,道:“既然都不在院子里,那守门的婆子应该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又是
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从前门走的还是后门走的……”
徐令宜见她一句接着一句,却句句说的在理,先浅笑着说了句“你倒懂得多”,然后道:“问了,可
巧的是两个人都走的后门,秦姨娘先出的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雁容也出了门。因两人都嘱咐帮着留门,
那婆子想着时候还早,就没有锁门,只是虚掩了,至于两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是雁容喊她锁门,她只怕
还会继续和人斗牌,哪里说得清楚两人当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鞋呢?”十一娘微微蹙了眉,“前头下了雨的。听茶香说,当时黑影是突然窜出来的,那肯定没
有穿木履。旁边树下又全是青苔,鞋上怎么也会沾些泥土、青苔之类的东西。”
“查过了。”徐令宜道,“两人都说穿了木履出去的,而且她们的鞋底虽然都有些湿,却也干干净净
,没什么泥土之类的。”
“这样说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雁容?”十一娘的脸色有些沉重起来。
“我也知道,如果是雁容,那面具丢哪里不好,何必要带回来?”徐令宜神色冷峻,“所以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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