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只好遣了屋里服侍的。
徐嗣勤这才期期艾艾地道:“我听外祖父说,大表妹的婚期订在了十二月初四。那,那之后是不是要
嫁媛表妹了?”
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十一娘突然意识到,媛姐儿那件事的后果给徐嗣勤带来的愧疚可能比他们想像的都要大得多……
“我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她有些担忧地道,“娴姐儿的出阁,可能去不了了……”
“四婶,”徐嗣勤有些急迫地打断了十一娘的话,“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显得有些激动,“我,我
就是想问问……当初没有多想……”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了几分沮丧,“以为娘看在我的面子上,会
退一步的…如今她要出阁了,我想请四婶添箱的时候,帮我把这个给她。”说完,转身就跑了,十一娘叫也
叫不住。只好让秋雨把东西拿进来。
是个草绿色绣着红梅的荷包,里面装着七八张银票,或十两,或二十两,一共有两百多两。
十一娘不由暗暗摇头。
如果当初三夫人退一步,这未尝不是件好姻缘。
她叫了琥珀进来。
“你把这银票退给大少爷,就说,有时候,不知道也是种幸福。”
琥珀狐疑地把银票拿给了徐嗣勤。
徐嗣勤捏着银票垂头站在屋子中央,半晌无语。
芳婷几个不敢打扰,还是徐嗣俭回来拍了他一下:“哥哥你这是怎么了?”眼角瞥见徐嗣勤手里的银
票,用一抽,夺了过丢:“好啊!上次大表哥让你买酒,你说没钱,竟然有这么一大笔银子。”
徐嗣勤望着兴高采烈的徐嗣俭.淡淡地道:“你们的花灯做得怎样了?”
徐嗣俭见哥哥神色焉焉的,敛了笑容:“怎么了?刚才都好好的。”说着,露出恍然的表情,“是不
是爹爹不同意我们去谨习书院,所以你有些不高兴?”
“没有。” 徐嗣勤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内室,连徐嗣俭手里的银票也没有要。
三爷在九月初就有信来,对徐嗣勤两兄弟说,开春他就要回京察考,读书的事,到时候再说。
为这件事,徐嗣俭郁闷了很久,还是徐嗣勤开导他,这才好了些。这次看哥哥不愉快,他原是想打趣
打趣哥哥,没想到如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了,徐嗣勤根本没有反应。
徐嗣俭想了想,也撩帘进了内室。只见徐嗣勤仰面躺在临窗的大炕上,眼睛盯着承尘发着呆。
“哥哥,我听到一件事。”徐嗣俭想了想,坐到了徐嗣勤的身边,“李霁,就是那个从前常和中山侯
唐六公子在一起的李霁,你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了!”徐嗣勤语气敷衍。
徐嗣俭却不放弃:“他就是娶安成公主家的十小姐了。”
“哦!”徐嗣勤听着心里更是烦乱,四婶托林大奶奶和周夫人给他说了几门亲事,可话传到母亲那里
,不是嫌人家门第低了,就嫌人家家底太薄,以至于现在四婶婶都不好管这件事了。
“我听大表哥说,那李霁在福建,立了大功,破格做了泉州指挥使,授了正四品的衔,还被皇上召见
。”语气很是羡慕。“不过也有人说,他根本没有剿倭五千。那五千人有一大半是靖海侯家的护院。”
“你听谁说的!”徐嗣勤一下子坐了起来。
靖海侯前朝就镇守福建,所谓的护院,实际也是靖海侯府的家将。
因福建隔的远,只要靖海侯不闹出什么事来,历任皇帝对这件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听唐六公子说的啊!”徐嗣俭道.“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
“他这个人,心胸狭窄,妒贤嫉能。”徐嗣勤有些沮气,“说出来的话未必就能全信。”
“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徐嗣俭道.“有几个侯寇,几个区家的人,几个平民……一清二楚!”
“这些事你别管。”徐嗣勤比徐嗣俭大一些,一听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这样重要的事,怎么就传
了出来的。“也许是别人妒忌他,所以有意中伤他。我们这样传来传去的,和那些小人有什么区别。”又道
,“何况四叔也说了,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我们行事更要低调沉稳一些才是。免得被有心人利用,连累
了大人。”
徐嗣俭微微颔首,凝道:“那,那李霁的婚礼,我们去不去呢?”
徐嗣勤奇道:“有人跟你送帖子了?”
徐嗣俭点头:“前两天我在大表哥家里遇到了定国公家的十九,他问我去不去参加李霁的婚礼。我说
我没帖子,今天他就给我送了三张来,还有一张是给二哥的。”
徐嗣勤想了想,道:“还是别去了吧!我们和他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况且他们那帮人最喜欢到翠花胡
同喝花酒。到时候我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那,那怎么跟十九说啊?”徐嗣俭有些为难.“他也是一片好心……”
徐嗣勤沉吟道:“要不,我们去落叶山吧?”话一出口,更觉得可行,“就说四叔让我们去落叶山读
书好了。这样一来,他们总不好勉强了吧?到时候我们闭门不出,他们难道还能跑到我们家里来对质不成?
”
那一帮人平时看着耀武扬威的,可都是当家的长辈一吭,都吓得瑟瑟发抖的人。
徐嗣俭听着眼睛一亮:“大哥这主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474章 青鸟(上)
福建总兵李忠的次子李霁娶亲,据说场面很大。女方第一抬嫁妆进了位于桂树胡同李家的新房,最后
一抬还没有出安成公主府。李家更是连摆五天的流水席,都是四冷荤压桌,八大碗、两海碗,又请了燕京三
大戏班轻流唱堂会。公卿之家去了安成公主府,那些大小官员则去了桂树胡同。一时间,满燕京都在议论这
场婚事。
相比之下,谨哥儿的满月礼就显得有些冷清。
十一娘只请了些亲朋好友,外院开了十来桌,内院的花厅开了十几桌,下午则由德音班的班主周德惠
和长生班的班主庚长生各唱了一场堂会。
太夫人和郑太君等人在点春堂听戏,周夫人几个则聚在十一娘屋里说话。
“洗三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黄三奶奶打量着十一娘,“想着你刚生产,有些话就没有
说的。怎样?现在可好些了?”很担心的样子。
“已经好多了。”十一娘笑道,“刚开始的时候,刘医正每天都来问珍,现在每五天来一次。”
“那就好!”周夫人笑道,“刘医正掌管太医院二十年,医术高超。你也别急,慢慢的来。”
林大奶奶则开玩笑:“我嫂子还一心一意盼着早点把媳妇娶回家,等着你到时候主持大局,你可不能
马虎。”
“放心,放心。”十一娘和她打趣,“我怎么也不耽搁了孩子们的好事。”
谈笑风生间,顾妈妈抱着孩子进来,后面跟着万妈妈的媳妇万三家的。她端了个红漆海棠茶盘,满满
堆着各式的金锁、银锁,金光灿灿的,十分耀眼。
“哎呀!我们的小寿星来了。”
周夫人笑着迎了上去,“我来看着,和刚出生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了。”黄三奶奶和林大奶奶也都围了
过去。“眉眼长开了,人也白净了,越长越像侯爷了!”
万三家的则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托了过去:“夫人,这是各位大人、老爷赏的。”
徐令宜的好友都嚷着要看看孩子,刚才顾妈妈特意把谨哥儿抱去给外院的人瞧了瞧。
十一娘这才发现茶盘里还夹杂着几块上好的羊脂玉玉佩、金、银手镯等物。笑道:“你把这些东西都
收起来。等会让竺香告诉你怎样上册。你既然在六少爷屋里服侍,有些事,也要管起来才是。”
万三媳妇听了,忙曲膝应“是”。
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梁大奶奶来了。”
兰亭!
十一娘笑道:“快请进来。”话音刚落,穿着大红万字不断头暗纹团花刻丝小袄的兰亭就走了进来。
她肤光如雪,眉宇间一派明媚,像待字闺中的还有些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哪里像是做了母亲的人。
“你可来晚了!”十一娘笑道,兰亭已盈盈福身:“各位姐姐千万毋怪,等会我罚酒三杯。”一来就
把其他的人话都堵在了嘴里。
黄三奶奶不想她就这样溜过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找借口推辞。”
“姐姐什么时候看见我说话不算话了?”兰亭笑着挽了黄三奶奶的手,“姐姐放心,到时候定和姐姐
并肩坐了,随姐姐督促。”把个黄三奶奶说的扭了头对周夫人道,“兰亭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
兰亭笑着,将谨哥儿抱在了怀里:“这小子,倒挺沉手的。”然后笑着对十一娘道,“比我们家彤哥
儿小了一岁大五个月。”
十一娘正要应一句,小丫鬟进来禀道:“甘夫人来了!”
兰亭听了,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甘夫人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兰亭身上,表情微微一松,笑着和众人见了礼,去见谨哥儿:“这孩子,
长得可真好。”
抱着孩子的兰亭笑了笑,将孩子递给了十一娘。
黄三奶奶就问道:“那边的戏散了吗?”
“还没有!”甘夫人又看了兰亭一眼,“庚长生上了场——我不喜欢听昆山腔。”
“我觉得还是周德惠唱得好一些!”说起听戏,大家开始各抒己见,如同议论自己最喜欢的歌手一样
,对各种曲目如数家珍。只有兰亭,显得有些沉默,还有甘夫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宋妈妈过来请她们去花厅——要吃晚饭了。
大家笑着和十一娘告辞。
兰亭却笑道:“我来的晚,陪十一娘坐会。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甘夫人听着,脚步一滞。
黄三奶奶不依,笑道:“看看,看看,我说到时候要找借口推脱的吧!”
兰亭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又很快展颜笑道:
“黄姐姐放心。我要是等会不去,你差人来揪我就是!”笑容到底有些勉强。
黄三奶奶还要说什么,周夫人已经轻拉了她的衣袖:“你一个做姐姐,哪有和妹子斤斤计较的。”又
招呼其他人,“我们快点吧!在这里躲了半天,要是晚饭还去迟了,太夫人等人只怕要罚我们的酒了。”黄
三奶奶是个机敏的,哪里听不出来,掩袖笑着和周夫人出去了。
甘夫人走在最后,看了正和十一娘说话的兰亭
一眼,犹豫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关心地问兰亭。
兰亭也不瞒她:“大哥和扬州半塘龚家的人做生意,想我公公跟泉州市舶司打个招呼。我试了试公公
的口气,公公不仅很为难,还委婉地告诫我,让我别插手福建的事务。”她苦笑道,“我跟大哥说,大哥不
仅不听,反而说我没有尽力。刚才我一下轿,大嫂就找我说这件事。我怎么解释也解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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