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净。而自己说要给炽儿买拨浪鼓的诺言却一直没有兑现。
“父王?”
朱高炽的声音拉回朱棣游走的思绪,回过神,才发现朱高炽站在他面前,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听不到?”
“没事。”朱棣摇摇头,将心中紊乱的思绪抛到脑后,“东西买好了?”
朱高炽笑眯眯伸出手:“忘带钱了,我要买那个拨浪鼓。”
朱棣赶紧掏出钱袋放到他手中:“你要是喜欢,就多买几个。”
朱高炽一脸黑线:“买那么多干嘛?又不是要开小卖部。”
朱棣茫然:“小卖部?”
“就是杂货铺。”朱高炽转身把钱给摊主,拿了只拨浪鼓要走回来,“走吧,先生该等急了。”
朱棣点点头,跟他并肩往大庆寿寺走去:“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喜欢拨浪鼓。”
朱高炽额头挂上一滴汗:“我是给瞻基买的。”
朱棣:“……”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大庆寿寺的门外。
因为今天是上元佳节,来寺庙上香礼佛的人特别多,朱棣和朱高炽差儿没被挤变形。
道衍在大雄宝殿开坛讲法,下面跪了黑压压一大片高僧信众。
朱棣听不懂,朱高炽没兴趣,于是两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穿过亭台楼院,往后面的禅房走去。
在两人喝完了三壶茶,吃完两碟素点,朱高炽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道衍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道衍走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王爷殿下久等了。”
“师父,你脸上怎么连一点抱歉的表情都没有……唔……”朱高炽话音未落,脑袋上先挨了朱棣一记爆栗。
道衍看得失笑:“贫僧说的是酉时正到,是王爷跟殿下迟到了。”说完也不多礼,直接把袈裟一脱,只穿了个僧袍就盘腿坐到了榻上,看向朱棣道,“王爷来了寺庙,怎么也不参拜参拜。”
朱棣给道衍倒上一杯茶,笑道:“今天上香许愿的人太多了,本王怕佛祖管不过来,改天等人少了再来,他老人家才记得住。”
道衍朱高炽一同嘴抽。
朱棣摇了摇已经没有开水的茶壶,直接转手递给朱高炽:“加水去。”
朱高炽接过茶壶,转身出了门。
道衍喝了口茶,笑眯眯道:“王爷又遇到难题了?”
朱棣也不客气:“没难题找你干嘛?”
道衍气得吹胡子。
朱棣忙改口:“咳,本王的意思是先生佛法无边,再大的难题你也可以一语化解。”
“算了,您还是别夸我,听着那么不真实。”道衍没正形儿的摇头笑道,“王爷谋略过人,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他总是能看清自己的心思,朱棣已经习惯成自然:“是有了个想法,不过还是得跟先生商量商量。”
“你跟我徒弟商量没?”
“你徒弟?”朱棣一愣,随即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朱高炽,遂笑出声来,“商量过了。”
“那他怎么说?”
“他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道衍笑眯眯:“那就按他说的办。”
“先生觉得可行?”
“当然了。我徒弟说的,自然可行。他可是尽得了我的真传。”道衍一本正经看着朱棣,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虽然我也不知道罗马是什么地方。”
朱棣:“……”
正说着,朱高炽端着茶壶回来了,刚进门就被朱棣叫了过去:“来,给你师父解释解释罗马是什么地方。”
朱高炽头上顶出一个包,没好气的瞪了朱棣一眼,意思是:你没事儿尽给我添啥乱?
道衍很期待的转过头去看他。
“师父,我说的是‘条条大路通应天’。”朱高炽把茶壶放到茶盘上,继续说道,“咱们起兵都快三年了,当初说什么‘入朝靖难’,都这么久了也没入得了朝,靖得了难。咱们的兵马加上宁王的,再加上各地镇守的,一起也不过四五十万。而朝廷掌握的却是天下兵马。今天几十万人打败了,明天再调几十万人来,兵源还不多的是?之前走了个耿炳文,来了个李景隆;走了个李景隆,又来了个潘安。这样僵持下去,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所以我才跟父王说,一条路走不通,要不咱们换条路走。”
“有道理。”道衍点点头,看向朱棣,“照目前的形势看,要走捷径,通过山东直接到应天是不可能了。济南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就算潘安走了,要攻下它也非易事。现在朝廷把各地的兵力都集中起来对付我们了,应天的防守反倒很薄弱。咱们没必要再跟他们死缠烂打争地盘儿,直接南下攻取京师。只要京师到手,就可以号令全国,到那时候,什么济南什么山东不还是得听王爷的吗?”
朱棣把新沏好的茶水分别倒进三个杯子里,捧了一杯给道衍,再递了一杯给高炽,才开口道:“先生说得是,本王也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其继续跟他们死磕,不如放弃济南,改道安阳,从开封进直隶,再到应天。安阳也有朝廷重兵驻守,但相对于攻打济南,要容易得多。老五镇守开封十七年,人脉甚广。虽然被皇上削了藩,收了兵权,但大多部下依然对他忠心耿耿。而现如今,朝廷镇守开封、虞城的不少大将都是老五的旧部。所以如果取道安阳,从开封、虞城等地进入直隶,应该不会有太多阻碍。”
“这个贫僧深信。”道衍端起茶杯,却没喝,而是微微蹙了眉头看朱棣,“但进入直隶就进入了大明政治中心,沿途一定会有重兵把手。如果周王的旧部能够归顺到燕军里来,那倒是如虎添翼了。”
朱棣心知肚明,语带双关:“先生放心。本王这次是要临江一决,不复反顾的。”
道衍与朱高炽同时一怔。
朱棣的意思很明显,成败在此一举,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就算周王的旧部全都不归顺,这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出兵。胜,则成王;败,则成寇。再不会有任何退路。
道衍没再说什么,只是仰头把杯中的茶喝了。
三人再聊了些出师的细节问题,不知不觉已到了亥时末。
朱棣放下杯子,起身离开。道衍亲自送他们出门。
当朱棣和朱高炽走出门口的时候,道衍突然叫住了他们。
朱棣转过身,道衍竟提着僧袍跨出了门槛,追了上来。
“先生还有何事嘱咐?”
道衍摇摇头,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正经严肃:“贫僧有一事相求,不知王爷能否应允?”
朱棣觉得奇怪,道衍平常跟他说话随意惯了,怎么今天竟开始跟他客气起来?
“先生说哪里话?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本王一定尽力而为。”
道衍道了声“多谢王爷”,才缓缓将所托之事讲了出来:“王爷可记得朝中有位文臣叫方孝孺的?”
“方孝孺?”
吃惊的人不是朱棣,而是一旁的朱高炽。
方孝孺的名字他不陌生,从上辈子学历史开始记到这辈子。史书上说朱棣攻入应天,得了皇位,让他拟一封登基诏书,可方孝孺是大忠臣,宁死不屈。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反正最后就是朱棣一怒之下诛了他的十族。连主张削藩的黄子澄和齐泰都没他这“待遇”,着实让人胆寒。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道衍这个时候提他做什么?
朱棣没他那么多想法,但这个人他倒是真的想忘都忘不了:“记得,写诏令骂我那个嘛。先生怎会突然提他?”
道衍答道:“这个方孝孺是有名的学者,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诗书礼易,春秋数术无不精通,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贫僧知道王爷这次出征必定能够一举攻下京师。但方孝孺这个人读太多书,脑子有点迂,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投降,也许还会说些什么话激怒王爷。所以,贫僧想先替他求一道免死符,请王爷不要杀他。”
朱棣搞不明白,朱高炽也云里雾里不太懂。道衍是在替建文朝的重臣求情?
不过,朱高炽倒是觉得这个方孝孺真的杀不得。
想想看,打天下的是什么人?皇帝?武将?
那写历史的是什么人?不就是史官,文人吗?
方孝孺是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你杀了他还不解恨,还要诛杀人家十族,历史能好看吗?他严重认为朱棣之所以在历史上毁誉参半,是因为这个十族之祸引起的。
“父王!”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否改变这个历史,但为了抹去朱棣在史书上这黑色的一笔,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试。“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个方孝孺果然是有他过人之出。要是他能为我们所用,不也是一大幸事吗?你就答应先生,饶了他吧。”
本来道衍替方孝孺求情就让朱棣觉得不可思议的了,现在竟然连朱高炽都为他求情。难道在他们眼里,他朱棣真就是那么嗜杀的人?
朱棣哭笑不得:“本王什么时候说要杀他了?”
“呃……”朱高炽汗了一下,他好像是没说。
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有王爷这句话,贫僧就放心了。王爷定当记住,方孝孺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就算他说了什么浑话惹怒了王爷,也请王爷不要杀他。否则,天下读书人种子绝矣。”
“先生放心吧,我跟他又没啥仇恨,不会杀他的。”朱棣说完话,直接叫了声“儿子,回家了”,然后转身离开。
朱高炽朝道衍丢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儿,告诉他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下方孝孺,然后才快步跟上朱棣。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道衍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进入寺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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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啦!快救火啊……”
应天皇宫之中,突然传来宫女太监竭斯底里的叫喊。
冲天的火光从乾清宫窜起,直达天际,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半边苍穹映得如同鲜血般殷红。
朱允炆被外面的嘈杂惊醒,缭绕的火舌已经舔上了龙床的幔帐,灼得他皮肤生疼。
“来人,来人!”朱允炆慌张的用被子扑打着朝自己席卷而来的烈焰,却一不小心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滚落下来。
整个寝宫都已经被大火包围,没有宫女,没有太监,没有侍卫,更没有大臣,连跟他最亲密的皇后都不在。偌大的空间里,除了自己,以及这仿佛要将人的灵魂烧成灰烬的大火,竟没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外面很吵,无数的身影从门外奔跑而过,大家都只顾着逃命,没有人想到乾清宫中,还有一个皇帝,没有人会来救他。
朱允炆害怕极了,爬起身来疯狂的朝门口奔去。可是因为太过惊惶,脚勾到了幔帐,整个人再次摔倒在地上,并且将一旁的烛台绊倒,重重砸到桌椅之上。
原本被烈火烧得已经摇摇欲坠的桌椅摆设在顷刻之间碎裂倒塌,房间里一片狼藉,火势猛烈,将他生生拦在了卧室之中,进退不得。
朱允炆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眼角余光竟看到不远处有只破旧的拨浪鼓。
所有的嘈杂,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远离了自己。
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将那只碎裂的拨浪鼓捡起来,靠坐在书架上,轻轻摇晃。却再也听不到它发出“咚咚”的声响。
“四叔,四叔……”朱允炆坐在地上,火光妖娆,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