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树木枝叶洒落的阳光晃花他的眼,让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如两排羽扇扑闪扑闪,在下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
朱棣看得有点痴了,竟然抬起手想要去抚摸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朱高炽不明所以,看着在自己面前越来越高的手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想着他是不是想直接挥他一巴掌?而如果他那一巴掌要是真挥下来,他作为儿子,是该闪开呢,还是该扣住他的手腕儿直接翻转一个擒拿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以后别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摆老爹的谱?
我不得不说小炽儿的脑袋瓜有时候想得真的太多了。= =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朱棣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紧急刹车放下手,冷着一张俊脸转身离开了。
朱高炽眨巴两下眼睛,赶紧跟上,免得走太慢自己被甩在这比迷宫还难走的燕王府里。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姑且给他点时间消化消化。朱棣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第十三章、误成刺客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充实,朱高炽的身体一天天康复,胸前的伤口是任他怎么折腾都不会裂开了。只是留下一个难看的疤,每次徐王妃一提起那个疤就忍不住心疼一番。不过朱高炽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男人嘛,身上有疤才更MAN。
他实在是很嫌弃这个身体,太单薄了,伸出手臂竟然看不到一点肌肉。
于是,为了强健体魄,朱高炽同学没少下功夫。
比如王府的下人总能在一大早看到他一身短装,绕着王府呼哧呼哧跑圈儿;
再比如靶场的兵士每天都能见到他在刚竖起来的两根结实的铁杆(朱高炽自己找铁匠师傅铸的双杠)旁上蹿下跳;
再再比如,祁安在每天傍晚都能看到自家的主子在鎏华院的花园里练习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拳法(好吧,那是朱高炽在现代军营里练的散打擒拿);
再再再比如,朱高炽还在靶场用石灰粉划了半个足球场,然后叫兵士一起玩蹴鞠;
再再再再比如,之前玩儿的那个移动打靶的游戏也被张玉朱能当成了训练将士的必修课程,三无不时的请朱高炽过去当指导老师,让他又找回了在现代军营教战士们操作高新作战装备的感觉……
总之,一切为了身体健康着想,一切为了不成胖子着想!
朱高炽同学就差没双手握拳迎风流泪做宣誓状了,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变胖的。这其实是他健身最为重要的一个理由。
话说,他就改变改变朱高炽的体形,应该影响不了啥历史大事件吧?嗯……于是某人心安理得了。
而朱棣作为一藩之王,每天事务繁杂,也没那么多闲功夫理他,自然对他的怪异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置评。
王府的下人虽然都对主子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匪夷所思,但终究还是高兴的。毕竟现在的殿下比以前的殿下有活力多了,至从他北征回来,燕王府天天都跟过节似的热闹。
再加上朱高炽从来不会摆王子的谱,跟兵士下人习惯性打成一片,再也没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得了不少人心。所以有什么小道消息他总是能很快知道。
比如,这次在骡子岭的春围狩猎。
说到春围狩猎,朱高炽其实并不能理解。因为在他的常识中,好像古代王侯将相的狩猎时间一般都在秋天,称为秋狩。那时候粮食丰收,动物也会闻风而动,出来觅食,所以容易狩猎。
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中旬,可刚来了一次倒春寒,北平现在还是天寒地冻的,更别说再往北数百里之外的骡子岭。
朱高炽想不明白,冰天雪地的什么动物会出来让他们狩?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狩猎这么好玩儿的事,怎么能没有他参与呢?
于是,本着“不懂就问”的良好学习态度,朱高炽直接就撇了祁安找朱棣去。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去了三次,竟然没见着他。
第一次,下人说王爷去了北平布政司府,不在家。
第二次,下人说王爷去城门巡视北平防守,也不在家。
第三次,遇到的不是下人,是他的亲亲老娘徐仪华,说他家老爹身体不适,喝完药刚睡下,直接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出了燕王府,让他陪着逛了一下午的绸缎铺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朱棣也会生病!他还以为他是铜打的铁铸的,金刚不坏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身体会好就奇怪了。
不知道他是哪里不舒服,他在二十一世纪的老妈是个中医,从小耳目渲染,也懂得一些简单的医药常识,也许能帮他看看,这里大夫的医术他还真信不过。
啧,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去狩猎,你说这王爷当得,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任性?他家老娘也是,竟然也不劝劝,由着他胡来。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半天,直到天黑才跟着徐仪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乘马车回到王府。徐仪华担心他身体没康复完全,于是一进大门就直接把他赶了回去。
朱高炽满嘴答应,屁颠颠的告辞了母亲大人,转身朝鎏华院走,却在半路的时候打了个弯儿,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堂皇宫墙,华丽建筑。月影疏离,寒烟笼罩。呵出的气在瞬间升腾,消散。入夜的北平还残留着冬天依依不舍的行迹,因为怕了它的凛冽,枝头跃跃欲试的春芽都迟迟不敢冒出头来。
拐过繁复的雕花回廊,迂回的假山石桥,再过一片萧瑟荷塘,便是朱棣的起居处长庆殿。
这燕王府本是元朝皇宫的旧址,所以很多建筑都还保留着元朝时期的模样。辉煌的样子依稀可见当年元王朝的昌隆,就算在这还有些冷冽的三月,也丝毫不见其寂寥,反而因为某人的出现显出少有的生机勃勃来。
朱高炽哼着现代非常流行的歌曲,脚步轻快熟门熟路的朝长庆殿走去。路上巡逻的兵士一见是他,准会喜笑颜开的跟他打趣几句。
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长庆殿门口,却见他突然停下了步子,抬起眼睛看着长庆殿三个大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竟然转身离开了。
长庆殿内灯火通明,数十支蜡烛把偌大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三保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走进来,远远就看到斜靠在檀木椅子上翻阅书籍的朱棣,顿下脚步揉了揉眼睛才又抬脚往前走。
“王爷怎么看起书来了?”三保走到他面前,将药碗放到桌面上,说话间眉眼都是笑。
朱棣抬头瞪他一眼,手中的书就这么直直的飞了出来:“怎么着?笑你们家王爷没文化?老子就不能看书了?”
三保身手敏捷的接下那本飞过来的书,一看封面,差点没吐血:“小的哪敢?嘿嘿……王妃说了,不让王爷看这类杂书。”
“你别告诉她不就行了。”朱棣边说边伸出手,“拿来。”
“王爷自己丢给三保的,哪有我再还回去的理?先借小的看两天,到时候再还给王爷。”三保乐呵呵把书卷起来塞进胸前的衣服里,完全无视朱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端起药毕恭毕敬送到他面前,“大夫说了,要趁热喝。”
朱棣瞟了一眼那黑糊糊的药汁,大手一挥:“拿走,不喝。”
“王爷……”三保立刻挂上一张苦瓜脸,“王爷要是不喝,小的在王妃面前可不好交代……”
“你是本王的人还是王妃的人?”朱棣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又叱牙咧嘴的坐了下去,仰起头看人时,那眼睛怎么瞪就是显不出威严来。
“王妃可是三保的干娘。”三保一本正经的回答。
朱棣气不打一处来:“王爷我还是你干爹呢。别忘了你的小命儿可是王爷给救回来的。你丫倒好,长大了竟然跟你干娘一个鼻孔出气儿!拿走拿走,爷说不喝就是不喝。什么狗屁庸医,让本王喝了这么久的药也没见好,明儿把他头给爷砍了。”
三保嘴角抽了抽,摸摸鼻子说道:“三保不敢忘记王爷的再造之恩,所以才更要竭尽全力为了王爷好,而王妃跟三保的想法那是绝对一致的,所以三保听王妃的,准没错。”
朱棣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小子跟着你干娘别的没学着,语言造诣倒是大有长进啊,说话一溜一溜的,王爷我都说不过你了。”
“那哪能啊?王爷可是我干爹。”三保露出十分无害的憨厚笑容,“王爷你就喝了吧,小的还要拎着空碗去王妃那交差。”
“那你把药倒了呗。”朱棣双手环胸,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喝了。
三保嘴抽得都回不到原位了。正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大殿外头竟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们“抓刺客”的呼喊,一声比一声近。
朱棣率先站起身,不顾腿上的疼痛就要往外冲。
三保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说了声“我先出去看看”,然后快步离开。
朱棣掀开盖在腿上的厚重貂皮,忍痛站起来走到墙边取下佩剑,准备跟出去瞧瞧是哪个不要命的刺客敢到燕王府行刺,却不料还没走两步,就被某个从窗外跳……不,是摔进来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那个身影十分笨拙的从窗外爬进来,骑在窗棂上,原本估计是想摆个造型跳下来的,不料长长的衣摆勾到自己的脚,然后只听“哐当“一声,那身影就直接摔进了屋里,跌了个狗□。
朱棣看得傻眼儿,这还是他生平见到的第一个这么笨的刺客。于是饶有兴趣的走过去,半蹲在地上,用剑柄戳了戳趴在地上嗷嗷叫唤的身影:“喂,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派你来燕王府行刺的?”
“我呸呸呸,谁TM是刺……”朱高炽揉着膝盖爬起来,嘴里的声音在见到面前的朱棣后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把剩下了两个字挤出来,“客了……”
朱棣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有一群大象从脑袋里跑过去,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一张俊脸铁青得比锅底还黑,看得朱高炽心惊胆战。
“嘿嘿……呵呵……哈哈……”朱高炽一边咽口水一边怕怕的往后退,“那什么……父王……孩儿没想到你们家的窗户那么高……孩儿只是想给父王一个……嗯……惊喜……”
天知道他是有多倒霉!
下午他过来想要见朱棣,生生被拦了好几个闭门羹,为了避免那些侍卫再敷衍他,所以他才想着换个方式从窗户悄悄溜进来。平常电视里不是经常有人从窗户里跳来跳去的吗?他想着古代的屋子窗户应该也不高,自己好歹在军校也是练过几年的,跳进去应该不是难事。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的动作被外面一群侍卫盯了个正着,他本来是可以很帅的跳进来的,竟然被那声“抓刺客”一吓,不小心勾到衣服下摆,就这么给摔了下来——果然古代的衣服真的很不方便。
老天,你发发慈悲让我直接摔晕过去吧!这下自己努力保持的完美形象算是全毁了!
朱棣面无表情看着他:“是够惊的。”至于喜嘛,他暂时没感觉到。
“嘿嘿呵呵……”朱高炽一阵干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就要往外跑,“父王,天色已晚,孩儿先回去了……”
“站住。”朱棣平板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步伐。
朱高炽在心里咒骂了两声,只能乖乖站住脚步转过身来,却看到朱棣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