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头上有一个人正在啃热气腾腾的地瓜。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玉。
“喂,姓张的,我日你姥姥!都火烧眉毛了,你个龟孙子还有心思啃地瓜……唔!”话没说完,朱能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还没烤过的地瓜砸了个正着,差点儿栽下马来。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我说脏话。火烧的是你的眉毛,自个儿解决,老子吃饱了再说。”
张玉说完摆了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姿势,蹲下身去竟然不见了。
朱能气得立刻就要爬上山坡把那小子揪下来狠揍一顿,却因为身后的元军已经追到了眼皮下,而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乃尔不花来迟了一步,自然是没看到土坡上的张玉。只见他勒住缰绳,看着狼狈的朱能哈哈大笑:“瞧瞧,瞧瞧,这就是被朱棣丢下来的可怜虫。怎么,你们家主人夹着尾巴逃回去了没带上你?本太尉敬你是个英雄,你若是现在降了我,我便饶你不死……唔!”
谁知道话说到一半儿,也遭到了跟朱能一样的待遇。不过这次丢过来的不是生地瓜,而是一只刚刚烤熟的熟地瓜,不偏不倚正中乃儿不花的眉心,滚烫的瓜瓤顿时烫得他嗷嗷叫。
还不等他反映过来,遮天蔽日的箭雨迎面袭来,顿时将他身边的将士射翻了数百。
元军一看这阵仗,知道中了埋伏,一下子慌了阵脚,惨叫着四下逃离。
乃儿不花勒紧马缰,大喝道:“退后者死!都给我镇定!”
朱能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是饵,专门引这帮蠢物上钩呢?逐转头看向山坡,这不看倒好,一看差点没吓得从马上摔下来。张玉那小子就带了两百精兵,怎么跟北元两万人马斗?
乃儿不花骑在马上,一手抓缰,一手执剑,本能的朝安全地带撤离。而此时那些箭射不到的地方只有离自己最近的树林。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掩藏在树林里的五千明军就跟从天而降似的爬起来喊叫着直接冲进元军阵营,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顿时杀声震天,战鼓雷鸣,张玉带着两百精锐也冲了下来。朱能此时更是热情高涨,挥着大刀就朝乃儿不花冲了过去,目标很明确,他就只要那个老贼的人头。
顷刻间刚刚还浩浩荡荡的元军竟然对明军几千精兵毫无还手之力,三两下被冲得四分五裂。
乃儿不花自知中计,想要策马往回撤退,可一转身,竟然看到滚滚尘烟弥漫而来,强大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朱棣威风凛凛骑在黑马之上,举着长剑朝自己奔驰而来,切断了他所有的退路。登时才明白过来,何为四面楚歌。
“乃儿不花,现在换爷爷告诉你,你现在要是降了大明,老子也可以饶你一条狗命!”见到朱棣前来,朱能原本还没底儿的心总算是落实了地,得意的骑在马上,对着乃儿不花愉悦大吼。
却不料他稍一松懈,竟让乃儿不花找到了出口,狠夹了马腹,带着一小队人马朝朱能奔了过去。
朱能握紧长刀,原想跟他单挑一次,没想到那老不修竟然虚晃了一招,从他刀下溜了,带着那队人马朝结冰的塘沽河冲了过去,飞快越过冰河,跑到对岸荒原,没命的一路狂奔。
剩下还在拼死顽抗的元军见主帅丢下他们逃了,也无心念战,纷纷投降。
沐晟带了人马就要去追,朱棣却说了声“别追了”。
“为什么不追?那老不死的跑不远。”朱能再次心直口快的脱口而出。
“不怕被冻死淹死就尽管去追。”朱棣指了指结冰的塘沽河,朱能沐晟等人才看到那原本厚重的冰面竟然因为乃儿不花那队人马的踩踏而开始裂了开来。
朱棣下令班师回营,留下张玉朱能等人清点战俘武器,说了声“回营有肉吃”,就自己一个人率先策马奔了回去。
第三章、同榻而眠
将士们一听有肉,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抱着兵器就往回跑,很快就回到了朱棣撤离到五里之外的大营。
那里果然吊了几十口大锅,有一部分留守的将士正在煮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朱能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朱棣是怎么办到的。
张玉笑了笑,说:“你肯定在心里骂王爷了吧?”
朱能瞪圆了眼睛道:“谁叫你们有什么好招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张玉白了他一眼:“王爷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打不赢就跑?而且,我看你做的很好嘛。王爷还说,你小子总算听懂了一次话。”
朱能哈哈大笑:“我一开始根本没按王爷的话去做,要不也不会折损了大半人马才想起来要跑。”
“这样挺好,逼真。”张玉嘿嘿笑着,转身朝帅帐走,“不过下次我一定提醒王爷换个人当诱饵,你小子今天要是一根筋没想过来,硬是跟他们死磕,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朱能挠着头发傻乐,张玉摇摇头不再多话。两人走到帅帐前碰到走出来的医官,
拦了人就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还没完全清醒,发烧了,嘴里老说些胡话,我得去弄些雪水来给他降温。”医官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张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朱能紧跟其后。
朱棣坐在床边,守着儿子,不停用沾了凉水的湿布给他擦拭额头。
朱高炽脸上不似刚活过来时的苍白,反而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睡得非常不安稳,嘴里时不时的冒出一堆乱七八糟他们听不懂的话。
朱能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说什么?”
“他好像在说什么车……”
“车?战车?马车?牛车?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坐什么车……”朱能说到一半儿,感觉四道冰冷的目光齐刷刷朝自己射了过来,赶紧打住,干咳了两声道,“那什么……你们当我不存在,不存在。”
朱棣也懒得理他,张玉更是不想跟他说话,走到床前蹲下身看了看,轻声道:“王爷你今天也累了,要不先去休息休息,让末将来照顾殿下。”
“不必了,本王的儿子本王自己照顾。”
张玉知道他的脾气,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
“水……水……”朱棣话音刚落,床上的朱高炽就再次出了声,不过这次说得字很清晰,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能连忙从一旁的水壶里倒了碗水递过去,朱棣坐在床边将他扶起来靠在怀里喂他喝了,想要放他再躺下去时,那小子竟然就这么趴在他大腿上又睡了过去。朱棣一动,他就发出不满的嘀咕。
好不容易把他放平到床榻上,又从他嘴里冒出来几个字,朱棣仔细听了听,分辨出那应该是“采集车”三个字。但采集车是啥玩意儿,他完全不知道。
医官在帅帐外支了个小灶给朱高炽煎药。朱棣一直在里面照顾,张玉朱能劝也不听,只好去忙自己的事。
一直到半夜,朱高炽的烧才算是退了下去。朱棣怕他冷着,特意在床榻下铺了好几层貂皮褥子,面上又盖了好几床棉被,所以,烧一退下去,朱高炽就开始感觉到热了。
于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北国,那孩子竟然是被热醒的。
醒过来的朱高炽睁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所处的房间,然后目光趴在自己床榻边的人,一身铠甲,一头乌发,活脱脱就是电视里某位大将军的形象。再看看屋子中间燃着猩红的火盆,以及坐在火盆旁边盖了件棉衣打盹儿的老人家,眼睛里闪过一阵惊诧。
他……这是在哪里?这两个人……为什么穿古装?
朱高炽……不,应该是沈皓宸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闭了闭眼再睁开,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他真的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了两个古怪的人。
可是,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他记得自己被炸弹炸飞了,然后昏迷了,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在医院才对。难道演习还没结束,所以他不能送到医院,只能就地治疗?可这也不像是演习的时候他们住的帐篷啊。
好吧,虽然这其实真的是一个帐篷,可这个帐篷比他们演习时住的大概要大十多倍,而且里面桌子椅子样样齐全。更让他奇怪的是,部队的军医应该不会有穿古装的癖好。
还有就是天气。沈阳军区虽然是在北方,他们演习的地方也在山区,但气候不可能突然从八月份的三十多度直接降到十二月份的零下三十度。可照他躺着的床榻,盖着的棉被和屋子中央的火盆来看,这些无疑都是冬天才有的装备。
沈皓宸有点汗,难道自己被那炸弹炸得那么严重,昏迷了好几个月?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奇怪,那样的话演习早就应该结束了,他为什么还要住在帐篷里啊?而且还是个条件如此简陋的帐篷,连个暖气都没有,那帮家伙是要冻死他么?学院也没派人接他回去?他家老爹老妈也没跟部队要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沈皓宸越想越头痛,双手抱着脑袋狠狠捶了两下,却不料自己的动作惊醒了趴在旁边的人。
朱棣睁开眼,见他醒来,一脸惊喜:“炽儿,你醒了?好些了吗?”
炽儿?那是谁?
沈皓宸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呆呆的望着他一脸惊喜的脸,脑子里努力的回想着他是谁,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曾经有认识过这么个人。
不过,这人长得可真帅,晃眼一看,还以为是某个电影明星,所以沈皓宸想了半天,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个拍电影的剧组给救了。
朱棣见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说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道:“烧退了。炽儿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皓宸有点迷糊,这么好看的帅哥亲自照顾自己,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于是摇摇头:“没有,我好多了,这是哪里?”
“这是我军大营。没事就好,再睡会儿。”朱棣听他说话的声音已经趋于正常,才放下心来,却没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有什么变化,拉了他的手放进被窝,替他盖好被子。
我军大营?演习真还没结束?可这天气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像传说中的六月飞雪一样,夏天变冬天了?
冰凉大手接触到沈皓宸的手掌,冷得他不由打了个寒战,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跟着消散了,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人,这么冷的天,他就在他床边守了一夜?
“你的手很冰。”
“冻到炽儿了?”
又听到那个称呼,沈皓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却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计较,只看了看朱棣的手,摇摇头:“床很大,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嗯?”朱棣听他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是欣慰道,“不必了,你身上有伤,万一碰到伤口就不好了。父王身强体健,坐一夜无妨。”
这孩子大概是看他坐在床边,怕他冻着,所以才想让他上床暖和暖和,算他这些年没白疼他。
父王?这是啥称呼?难道这个帅哥姓傅名王?真是个好名字,怎么叫都占便宜啊。
“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多了。”除了头还很昏很重,胸口莫名其妙的发痛外,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个演戏演得走火入魔的大帅哥要是再坚持坐在床边,恐怕是要被冻死的。
想到这里,沈皓宸直接撑起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却没想到这一动扯到胸前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炽儿!”朱棣赶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