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伸出手臂想叫醒朱棣,却不料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他顿时倒在床上嗷嗷乱叫。
朱棣听到叫声,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着朱高炽捂着手臂在床上直叫唤,有些手忙脚乱道:“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
朱高炽疼得呲牙咧嘴,听到他满是关切的声音,咬牙强忍了下来,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笑容:“没,没事……就,就是伤,伤口痛得紧……”
“怎么这么不小心?睡觉都能扯到伤口?”这小子还真是没一刻消停的。
“孩儿只是想起来找点水喝……”他只是一时不觉忘记自己受伤了而已,怎么说得跟他故意的一样?
朱棣无语,起身走到桌便,倒了杯水又走回来,坐到床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水杯送到他嘴边:“喝吧。”
“呃……”朱高炽虽然觉得这个姿势异常奇怪,但还是乖乖将水喝了,“谢谢父王。”
朱棣喂完他喝水,又将他小心翼翼放到了床上,然后弯下腰将被子拉起来替他盖好。
顺长的发丝因为他的姿势从后面落下来,扫在朱高炽的脸上,痒痒的,如同羽毛扫在心尖儿。
“瞪那么大眼睛干嘛?快睡。”朱棣低下头,看到床上的小家伙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自己,没好气的轻轻拍了他两下。
“哎呀,父王,痛啊……”朱高炽立刻嗷嗷大叫起来。
朱棣朝天翻个白眼儿:“你受伤的好像是左手臂。”
“呃……咳咳,是吗?”演技被识破,朱高炽弯起眉眼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一直是父王在照顾我么?”
“不是。”朱棣给他掖好被子,“你母妃也有来照顾你。”
“哦。”朱高炽低垂眼睑,有点小小的失望,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来,说了一句“父王对不起。”
朱棣被他突然的道歉说得一愣:“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不该带着高煦高燧出去跟人打架,孩儿知道错了,父王不要再生气了,也不要再罚两个弟弟了。”
“你还知道错啊?那你知道自己错哪了?”朱棣挑挑眉,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环胸看着他。
“错在不该在太子大丧期间出门玩乐,更不该跟人冲突打架。”
“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朱棣没好气的敲敲他的脑袋。
“唔……”朱高炽捂着脑门儿委屈看他,想不出自己还错哪了。
“出门玩乐,可以;冲突打架,也行,只要不是你们先惹事。”朱棣好整以暇看着朱高炽越来越不解的目光,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你有本事打架,得打赢啊,我朱棣的儿子出去跟人打架,竟然打输了受伤回来,你不觉得丢人?”
第三十一章、父子情深
在朱棣说出他那番“强盗理论”之后,朱高炽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虽然他并不认为这能成为朱棣打自己板子的理由。
好吧,朱棣会打他的板子那也实在是他自找的,本来可以穿着被砍破的衣服血淋淋的去荣谨堂见朱棣,那样绝对不会挨打。可他不想自己那副样子吓到徐王妃,否则她一定会哭天抢地到让自己比被打板子还痛苦。
所以他换好了衣服才去见的朱棣,刚一进门还没等他们三人说话,就直接被朱棣下令各打二十大板再说,任凭徐王妃、马三保和一干下人怎么求情都没用。
因为高煦高燧都还年少,自己身为大哥,自然是首当其冲被打的对象。不知道是自己太幸运还是太不幸,那板子才刚落了一下,自己就晕了过去。
高煦高燧有没有挨打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晕倒肯定又将燕王府搞了个鸡飞狗跳。
朱高炽对自己这副虚弱的身体再次鄙视了一番,抬头看向朱棣:“孩儿知错了……”在朱棣满意的点头之后,他又一个激动撑起身子接着说道,“可父王要孩儿打赢,也得多教教孩儿功夫才是啊。”
他这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可刚刚看了以前朱高炽手记的朱棣直接就联想到自己以前真的是太过忽略他了。
高煦高燧的功夫都是自己一手教导,可炽儿因为体质太弱,从来没有学过功夫。如果他从小也能跟两个弟弟一样由自己亲自教导,现在的功夫也该不错才是。
朱高炽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看着他,却没想到朱棣竟然一把抱住了他,将他搂进怀里。
朱高炽眼睛都快瞪脱窗,靠在朱棣怀里动都不敢动,一颗心在瞬间已经转了一百八十道弯儿,弯弯都是问号。
朱棣的下巴正好抵上朱高炽的额头,只听他轻轻叹息道:“炽儿,都是父王的错,父王以前太过忽略你了……”
哈??
朱高炽心里的问号更大了些,实在不知朱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然他对这个怀抱的确是肖想了很久,可他一直都明白以他们目前的身份,要逾越非常困难。朱棣虽然不屑礼数,但也绝对不会跟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乱了伦常的事情,这一点从上次在骡子岭那个晚上他的隐忍就看得出来。
所以,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真是让自己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不解。
不解的不是这个拥抱,而是他那句话。
什么叫“父王以前太过忽略你了?”他到明朝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个月,他这话……难道是说给以前的朱高炽听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话呢?他明知道他现在不是以前的朱高炽。
难道……
朱高炽脑子里灵光一闪,缓缓从朱棣怀里抬起头来:“父王是不是看了我枕头底下的东西?”
朱棣也不否认,径直点点头:“是。本来是想拿开让你好好休息的,没想到会是炽儿的手记。”
“我……”这一说倒让他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那是在鎏华院的书房里无意间找到的,出于好奇就看了看。”
“没关系,那也算是你的东西。”朱棣说完放开他,“颐香斋的白玉莲子糖,也是在炽儿的手记里看来的吧?”
朱高炽点点头:“之前在北平就看过了,这次正好回应天,出去给你抓药的时候打听了下。没想到那店早就搬了,我问了好多人才在南城外街找到的。怎么样?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朱棣笑笑:“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糖的味道还是没有变。”
朱高炽坐在床上对着他呵呵乐:“你看,糖的味道没有变,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不也没有变吗?其实你是很爱炽儿的吧,只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说到一半朱高炽才发现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怎么听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原本纯洁的父子感情顿时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异样色彩。
朱棣听他话没说完,疑惑的看他一眼,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他一张小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赶紧将手探到他额头:“怎么脸这么红?又发烧了?”
朱高炽哭笑不得,拿下他的手,有点负气的倒到床上,拉被子准备睡觉,却不料碰到手臂,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叫你别乱动了,知道自己受伤了就不能安分点儿?”朱棣看他疼得厉害,口上责备,心里却跟着疼个半死。
朱高炽见到他担忧关切的眼神,原本该高兴的,心底却没来由的一阵悲凉。因为他眼中的担忧关切,明明白白就是父亲关心儿子。也许,穷其一生也变不成他期待的感情。
朱高炽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怨恨过老天,让他穿成什么身份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儿子呢?就算是王府的一个下人也好,他麾下的一个士兵也好,或者只是一个街边的普通人也好,至少他可以正大光明的爱他。
朱棣见他咬牙忍痛不说话,眼里还闪着泪花儿,就知道他伤口肯定很疼,不然依他的性子,断不会在自己面前流泪的。
“很疼么?要不要找大夫开些止疼的药?”
朱高炽摇摇头,吸吸鼻子:“不用了,孩儿困了,想休息了。”
“也是。”朱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回过头道,“都快四更了,你赶紧睡吧。”
“父王不回去休息么?”
“不了,卯时就得起来去皇宫,现在睡也睡不踏实,你好好休息,父王在这儿守着你。”
“那父王上来一起睡吧,就算只休息一个时辰也是好的。”朱高炽说着朝里面挪了挪。
“不用,你自己睡……”
朱棣话音未落,就被朱高炽截下了话头:“孩儿都挪出地方来了,父王还要推辞?再说了,在北征的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朱棣想想也是,加上自己的确有些困了,要他现在离开又不放心,万一他睡到半夜又要喝水什么的,起来扯到了伤口怎么办?
于是在朱高炽殷切真诚的目光下,朱棣点点头和衣躺了上去。
摇曳的被窗外吹进来的风给扑灭,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朱高炽在黑暗中睁开眼,听着朱棣渐渐平稳的呼吸,偏过头借着月光正好可以看清他俊挺的五官。
生活真的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杯具。老天一定是看他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小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整整他。不然这么英俊年轻的男人,怎么会成了自己的爹呢?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儿子,朱棣。”
朱高炽如同叹息一般的低声呢喃,趁着朱棣熟睡之际轻轻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才闭上眼睛挨着朱棣睡了过去。
而在他睡着之后,原本熟睡的朱棣竟然睁开了眼,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儿子,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一夜未眠。
第三十二章、太子发丧
迷迷糊糊间,朱高炽听到门外人声鼎沸,喧哗不已。通明的灯火影影绰绰,晃得他实在没有办法入睡。偏过头看向一旁,发现朱棣早已不见了踪影,下人侍卫的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纷至而过,惊得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疼痛。
捏了捏眉心起床,披了件外衣打开房门,见院子里的下人们将灯笼都换成了白色,各门廊之间也用白纱素缟装饰,才想起来今日太子发丧,各藩王公侯文武百官都要前去送葬。而自己作为燕王府世子,当然是理应前去的,可怎么没人叫自己?
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万一耽误了送葬,朱元璋给他一个藐视皇族的大罪,别说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恐怕朱棣也少不了被责难。
想到这里,朱高炽赶紧叫来这些天伺候自己的下人,问道:“现在几时了?”
“回禀殿下,卯时初。”
“卯时初?太子发丧怎么也没人叫我?父王母妃出门了吗?”
“殿下不用着急,王爷吩咐了,殿下伤病未愈,今天不用去送葬了。”
“废话怎么那么多?我问你父王母妃出门了没有?”
“应该还没有……殿下你身体还没好,这是要干什么?”下人见他着急穿衣,扯得胳膊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赶紧上前帮忙。
“去把准备好的素服拿来,快点。”朱高炽三两下扯上衣服,走到一边自顾梳洗。
那下人动作也快,等朱高炽梳洗完毕,一件素服已经捧到他面前了。
朱高炽也不多话,抓过素服边往身上套边跑出了门去。
等他到达前厅的时候,听下人说王爷王妃已经出门了,朱高炽又不顾疼痛往大门跑。
跑到大门时,看到那马车刚刚起步。
“父王,等等我!”
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