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装疯,实乃无奈之举。朝廷因为炽儿的跳崖,担心他一怒之下挥师南下,所以加快了步伐让张昺调兵入城,并让张信带兵前往王府抓人。
道衍从骡子岭回来的时候,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快步赶至王府,与病床之上的朱棣密谋对策。
张信的军队已到北门,除了装疯,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让张信打消抓人的念头。
所以,朱棣疯了。
而张信的到来,似乎也不是意外。因为张孝廷,朱棣知道他会来。不管自己是真疯还是假疯,出于恩义,他都会前来探望。因为他相信像张孝廷那样忠义两全的人一定可以教出一个识大体,知礼仪的好儿子来。所以朱棣才将徐仪华支开,示意沐昂将马三保拖走,留下张信一个人,暗中试探。
而当他听到张信那番发自肺腑的话语之后,他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帮手。
张信的投诚给燕王府所有的人吃了一剂定心丸,也大大的增加了起兵的信心。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刚刚在燕王府还信誓旦旦说要誓死追随燕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张信一出王府大门,竟然立刻向北平布政使张昺报告了朱棣是装疯的事实。
张昺一听,立刻下令,让张信谢贵两人各带一千精兵,前往燕王府抓人,不料却被张信给阻止了。
他说:“燕王就藩北平近二十年,在当地老百姓心中威望极高,且他们已经得知朝廷逼死世子,逼疯燕王,大白天的浩浩荡荡去王府抓人,恐会激起民愤。”
“什么民愤不民愤的,燕王明明就是装疯卖傻拖延时间。”谢贵一听张信的话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让他去王府探听消息,得知朱棣装疯已经被他抢了头功,现在如果又听他的,自己这个将军不就成了个摆设?
张信闻言冷笑一声:“那谢将军觉得北平的百姓是信你的,还是信燕王的?”
谢贵再次被噎住,看向张昺正要开口,却见张昺摆了摆手道:“张将军言之有理,民愤难平,咱们还是不要惹过多的麻烦,待入夜之后再去王府抓人吧。”
“可是大人,末将担心夜长梦多啊……”
“谢将军多虑了。”张昺不等他说完便将话头截断,“如今北平内外都是我们的人马,燕王的兵都在骡子岭,就算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也进不了城。派人加强北平九个城门的防守,务必将回援的兵马阻挡于城外。只要过了今晚,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谢贵还要说什么,张信已经双手抱拳高声道了声“是”,领命而去。
到了戌时,北平的夜幕才姗姗降临。热闹喧嚣的大街渐渐宁静下来,路上的行人,街边的小贩都各自收拾了物什,匆匆回家。
戌时中,张昺接到消息,说北边有不明军队奔驰而来,经打探,发现正是燕王那三万在骡子岭秘密训练的人马。
张昺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了声:“来得好。给爷把城门守好了。”然后率领张信谢贵等人立刻集结兵马朝王府而去。
到了门口,守门的护卫军士将他们拦了下来,搬出朝廷律例,说任何人不得擅闯王府。
谢贵脾气急躁,抽出大刀就要上前,却被张昺摁了回去:“不得鲁莽,朝廷的确有这个律例。”说完之后转头看向守卫,笑道,“本官是新任的北平布政使张昺,听说燕王病重,特地带部下一同前来探望。”
“探病?”守卫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兵马,“没见过探病还带这么多人的。再说了,我家王爷正在用晚膳,不方便见你们,你们还是明日再来吧。”
“小哥儿。”张信一听赶紧上前,装做熟悉的揽过那守卫的肩膀,“还认识我吧?我是王爷的旧识,早上才刚来见过王爷的,我看王爷病得那么严重,便回禀了张大人,张大人在应天跟王爷也有些交情,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探望,还请您前去通传一声。”
“这……”那守卫略微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那好吧,你们稍等。”说完便转身朝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那守卫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看着他们三人道:“王妃请三位大人进去。”
三人对望一眼,抬脚踏上台阶。
待他们进去之后,守卫立刻上前拦住了其他军士的步伐:“王妃说了,王爷如今身体抱恙,不能打扰,三位大人可以进去,有劳将士们在门外等候。”
谢贵见状皱了眉头,附到张昺耳边:“大人,谨防有诈。”
张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张信便抢先说道:“大人,要不你跟谢将军进去,末将在外面安排军士包围王府。如今王府之内只有八百护卫,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大人手上有皇上密令,相信燕王不敢轻举妄动。如若有何变数,只需口哨为令,末将定会带领军士闯进王府以助大人。”
“也好。”张昺不想在门口跟护卫们有所冲突,万一打草惊蛇,让燕王有所防备,调集护卫先发制人就不好了。虽然王府之内只有护卫八百,可一旦动起手来,也不好收场。如此里应外合,最好不过。
王府之内一片安静,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仆佣侍女经过,均会停下脚步,主动让道行礼。
张昺谢贵跟随领路的守卫,穿过中庭,走过回廊,小心谨慎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暗道朱棣果然没有防备,心底渐渐放下心来。
到了朱棣用膳的来仪厅,见朱棣一家正围坐在餐桌前用膳。
那守卫再次进去通传,朱棣并没有出声,只是徐王妃说了句:“请两位大人进来。”
随后,他们便见到有仆人开始收拾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食物碗筷。
两人被请进去,见朱棣坐在主位之上玩着筷子,面上表情状似孩童,知道他又在装疯卖傻,对望了一眼露出一抹不屑笑容。
朱棣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徐王妃令两个儿子退下,自己则拿走了朱棣手中的筷子交给仆人,柔声道:“王爷,来客人了。”
朱棣立刻欢呼:“好耶好耶,客人来了有好东西吃咯!我要吃西瓜,我要吃又大又甜的西瓜!”
“已经派人去拿了,王爷少安毋躁。”徐仪华安抚好朱棣,才抬头看向张昺、谢贵,“我家王爷从昨日起就患上了失心之症,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呵。”张昺轻笑出声,胸有成竹的站到朱棣面前,“王爷患了失心疯?正好,下官受皇上之命,前来请王爷回京一趟。宫中太医医术高明,定能将王爷的病治好。”
“王妃,本王要吃西瓜。”朱棣如同听不到他的话一般,执着的扭头要着西瓜。
徐仪华拍拍他的胳膊道:“王爷等等,西瓜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两名侍女端着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盘中正是已经切好的红瓤黑籽大西瓜。
朱棣起身向前拿了一瓣,挥手让徐仪华和侍女一起退下,转头对张昺、谢贵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又香又甜有多汁的西瓜,两位大人要不要?”
张昺看了一眼那红艳艳水润润的西瓜,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扬声道:“不用了。下官皇命在身,还请王爷不要拖延,即刻与本官回京复命的好。”
朱棣再次忽略他的问题,咬了一口红彤彤的瓜瓤,砸吧砸吧嘴,舒服的呼出口气:“好甜呐,两位大人确定不要来一块?这可是今天下午才献上来的,两位大人现在不吃,待会儿……”说道这里,朱棣故意顿了顿。两人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再看向他时,朱棣已经变了脸色,“可就没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一章,好困,瘸着腿爬去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我把炽儿写瘸了的报应,今天我们银行开运动会,在跑百米接力的时候整个人摔到了跑道上。百米冲刺啊,那是啥速度!老子可是跑第一的啊!胳膊,手肘,手腕儿,膝盖,不同程度挫伤。膝盖最严重,现在根本无法弯曲,去医务室的时候,医生直接往伤口上倒了半瓶碘酒,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个——我想杀人!值得庆贺的是,离离就算摔了一跤,还跑了个第三!精神很可嘉吧。我可是直接爬起来又开始冲的哦……于是,亲妈跟儿子一起瘸着吧……TAT看在离离这么辛苦还熬夜写文的份儿上,多给点花花分分留言啥的哈,谢谢咯……
第六十五章、誓师起兵
“燕王!你好大的胆子!”谢贵一听此话怒不可遏,“我等乃朝廷命官,有皇令在手,你胆敢藐视皇令,诛杀大臣,是要造反吗?”
“造反?”朱棣再次咬了口西瓜,咀嚼两下舒服的咽下才缓缓开口,“别说得这么难听,本王这不是造反,是自保。放心,你们要是死了,我定会向朝廷请旨,将两位风光大葬的。”
相较于谢贵的激动,张昺倒是显得沉稳一些:“王爷说这话怕是为时过早吧?我等既然敢单枪匹马进入王府,就不会没有防备。如今的燕王府之外,已经被我们的人马团团包围。你王府侍卫总共加起来不到八百,我们带来的人马却足有两千。而且,九个城门都已经派了重兵把手,你的援军也进不来。王爷是聪明人,此刻动手,对王爷没有任何好处。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想为难王爷,所以根本没有带兵进入。王爷要是识时务,就跟下官回京,向皇上澄清造反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吾皇宅心仁厚,与王爷又乃至亲叔侄,定不会为难王爷。”
“呵……至亲叔侄?他也配得上这四个字?”张昺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朱棣的心立刻像是被人用利刃刺了一刀,如同炸了毛的公鸡跳了起来,“如若皇上真的顾念叔侄情谊,就不会将他的五位皇叔夺了兵权,贬为庶人,发配到烟瘴之地永不得回朝;如果皇上真的顾念叔侄情谊,就不会听信谗言,害得湘王朱柏一家自焚而死;如若皇上真的顾念叔侄情谊,就不会狠心绝情,逼得本王的长子跳崖身亡;如若皇上真的顾念叔侄情谊,就不会为了巩固皇权,担心本王威胁皇位而将本王逼至如此地步!不会为难本王?呵,笑话!给本王留个全尸是不是也算没有为难本王?如今的平常百姓之家,兄弟宗族之间,都知道互相爱惜关心。可本王身为王爷,却连性命都不能自保于旦夕!皇上既然如此无情无义,那本王还有什么不可为的?”
朱棣越说越激动,手中的西瓜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被狠狠砸到地上,发出“哐咚”一声闷响。
随即,早已经埋伏在膳厅四周的张玉、朱能及一干护卫,立刻闪了出来,将张昺、谢贵团团围住。
两人一看傻了眼,张昺瞪着张玉、朱能,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你……你们怎么会……”
张玉笑笑,接下他的话:“张大人是想问我们是怎么进城的对吧?我觉得,你直接去问阎王爷会比较快。”
张昺吓得脸都绿了,连忙抓着谢贵的胳膊吼道:“快,快发信号叫张信!”
朱棣不紧不慢拿过下人刚刚放置在桌面的丝绢,将手上的西瓜汁液擦干净:“别白费力气了,张将军这会儿很忙,你们带来的两千精兵可还需要他去解决呢。”
“什么?”张昺不敢置信的瞪到眼睛,完全不能接受发生了什么事。
谢贵一声怒吼:“大人,我们中计了!张信反水了!”
可现在才知道,已经什么都晚了。
张玉、朱能轻而易举将两人诛杀,随后率八百朱棣亲自训练的护卫奔出王府,跟门外的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