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朱能、张玉和沐晟见到这传说中的神秘救兵时,脸色顿时变得异常扭曲。
因为他们看到的,全都是北平城内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老百姓。
巍峨群山,绵延无际,风吹树木,如波涛翻涌,层层叠叠翻滚而来,发出沙沙声响。
茅屋之内,油灯如豆。有风进来,树影婆娑,油灯明灭。小道士忙起身走到窗前,将虚掩的窗户关了个严实,再走回来,举起灯台,靠近床边,让那光线更亮堂一些。
须发白眉的老道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将插在朱高炽腿上的最后一根银针轻轻旋转拔出,出声问了句:“感觉如何?”
朱高炽微微弯曲了一下膝盖,发现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遂加了些力道,让膝盖弯的幅度更大了些,也没觉得有太多的疼痛,忙欣喜的抬头看向老者:“已经没有前些天那么痛了,照这样下去,再过两日就应该可以上路了吧?”
老道士收好银针,叹了口气:“贫道的意思,还是要多修养些时日,待痊愈之后再行离开为好。公子的腿伤势严重,若不好好调理,日后恐怕会落下顽疾。”
“多谢道长。可是……在下没有时间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尽快赶回去处理。”还有很重要的人,他也要赶回去相见。已经这么多天了,不知北平那边情况如何。他想他了。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想念自己?
老道士闻言点点头:“既如此,贫道也不便多做挽留。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公子要多爱惜才是。”
“在下知道了,多谢道长。”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朱高炽抚摸着自己受伤的腿,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如果朱棣知道自己的腿已经瘸了,是会难过还是会生气?史书上说,朱棣不喜欢他的长子朱高炽,多半是因为他有腿疾,行动不便,影响到皇室仪态,皇家尊严。毕竟,没见过哪朝哪代的皇帝是瘸着腿上朝的。
可朱高炽在乎的不是什么皇家仪态,也不是什么皇家尊严,更不是什么皇帝宝座。他在乎的,只是朱棣会不会因为他的腿疾,如史书上记载那般,真的不再喜欢他?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不再与他相见。就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至少在他心里,会留下自己最美好的身影。他需要的,是那个可以健步如飞,策马疆场,能够跟他一起上阵杀敌,并肩作战的朱高炽,而不是一个连行走都不方便的瘸子……
作者有话要说:代伤熬夜更新中……手指被到切到,打字超级慢,总算是码好了……累趴爬去睡觉……亲们别忘了离离喜欢花华哟……
第六十七章、大军北伐
离北平万里之遥的深邃山谷,朱高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圆月一夜未眠。而驻扎在怀来城外的朱棣,也是一夜没有睡着。
躺在硬硬的床板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朱高炽灿若星辰的眸子。
“父王,军中的床太硬,孩儿睡不习惯。”。
“孩儿从小就睡不了硬床,要是因为睡不着影响休息,可就没法行军了。”
“也不全是床的关系,这荒郊野岭的,孩儿一个人睡不着……”
“为了不因为睡眠不好影响行军作战,父王就让孩儿跟你一起睡吧。”
“……”
同样的军营,同样的深夜,身边却再没有那人的身影。
“炽儿,如果你还在,父王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入睡……”
叹了口气,侧过身,再次闭上眼。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深夜,他才能将这深入骨髓的思念释放出来。也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将这些话说给他听。
可这番话,他却不知道炽儿是否真的能够听得到?
深夜,有风肆虐而起,营帐之外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在寂静的帅帐之内听得格外清晰。
朱棣睡得浅,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听到有窸窣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皱了皱眉,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时候,谁会到他的营帐中来?而且,门口的侍卫竟然没有通传阻拦?看来,他是时候该加强兵卫的警惕性了。
那人撩起门帘,放轻了脚步,径直朝床榻而来。
朱棣侧过身,有些恍惚,瞪着黑暗中那抹瘦削身影半天没回过神来。因为那身影,分明就是炽儿的。
待那人影走得近了,朱棣终于反映过来,一跃从床上跳下,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炽儿,炽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父王想你,父王好想你!炽儿……”
突然被他抱入怀中的身影顿时僵住,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摆,待他听到朱棣一遍遍叫着“炽儿”,才发现自己是被他当成了朱高炽。
“咳咳……王爷……属下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听到声音的朱棣愣了愣,赶紧将人放开,恨不得把面前的人一巴掌拍回北平去:“三更半夜的,你跑到本王营帐来做什么?”
马三保摸摸鼻子,举起手中的熏香在朱棣眼前晃晃:“现在正是盛暑,荒郊野外的蚊虫多,属下是担心王爷睡不好,才特地把熏香拿过来替您熏熏蚊子。我以为您早睡了,所以没让侍卫通传,准备放下熏香就走的,哪知道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吓了我一跳……”
朱棣听得那叫一个郁闷:“合着本王没睡让你受惊了?要不要本王给你赔礼道歉啊?”
“不不不不不用了。”马三保连忙摆手,一本正经道,“是属下罪该万死,吵醒了王爷。”
“行了,别装了,放下熏香赶紧滚蛋。”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王爷形象,他真的很想朝天翻个白眼给他看。
马三保摸着黑把熏香放在了床脚旁的矮几上,扭过头却不怕死的又问了一句:“王爷是想世子殿下睡不着吧?”
朱棣这次没回答,直接一记眼刀过去,差点直接把他给冻住。
马三保在黑暗中看不清朱棣的目光,却没来由的打个寒战,想着这地方果然是很奇怪,七月份的天气,晚上竟然就这么冷了。
“咳咳……”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开始往门口挪动脚步,“那什么……王爷,明天还有很重要的战斗,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咱们还得去给殿下报仇呢……”
话音未落,马三保顿时觉得营帐里的凉意又增添了几分,忙捂住自己的嘴在心底大骂自己笨蛋白痴。明明知道王爷想念殿下心底正不痛快,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这不找抽吗?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马三保丢下一句“王爷早点睡”,然后如同一股风似的卷出了营帐。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朱棣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直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让这小子带着援军过来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翌日清晨,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线冲破云层洒落大地那一刻,朱棣下令朝怀来发起进攻。
所有人都没想到朱棣会在一大早进攻怀来,而最想不到的,恐怕要数还在睡梦中的宋忠。
慌乱起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宋忠就急急忙忙朝城门奔驰而去,组织将士守城。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朱棣这次根本没带多少军队,而是将昨日夜里从北平赶来的百姓援军组成了先锋部队,朝怀来而去。
宋忠那边的队伍,经过他的洗脑,都对朱棣恨之入骨,早就想打开城门主动进攻,打他个落花流水,为家人报仇。现在朱棣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哪还有退缩的道理?所以还不等宋忠赶到,便有人打开了城门,率大军冲向了朱棣的阵营。
可待到两军对垒之时,宋忠这边的军队却全停下了步伐,傻了眼儿。因为,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军队,而是一群老百姓,而且还是自己非常熟悉的老百姓,其中甚至有自己的家人。
原来,朱棣驻扎在城外之后,便已经跟城内的某位“内应”接上了头,得知宋忠在自己的旧部面前上演了一出“血染北平城”的戏码,让诸位将士对他恨之入骨,发誓要以他的血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于是他赶紧飞鸽传书让沐昂、三保等人在北平城内召集了一万他的旧部家属,组成援军,从北平连夜赶来相助。
人虽然不多,但朱棣相信这一万人绝对比三万军队还有用。
果然,原本因为朱棣杀害了自己的亲人而悲痛欲绝要与朱棣拼个你死我活的将士们一见到自己的亲人,立刻上前相认,并从他们的嘴里得知朱棣起兵根本没动过北平城内的百姓一毫一发,立刻明白过来,是宋忠想让他们为他拼命而想出的计策。
于是,让宋忠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他才刚匆匆忙忙赶到城门,便发现出城迎战的两万军士倒戈相向,将矛头一致对准了自己。
而朱棣身后那数万早已准备充分的军队跟随这两万军士疯狂的涌入怀来城中。朝廷守军见势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指挥混乱之下全部溃不成军,四下奔逃。
宋忠见大势已去,狼狈躲藏,中燕军流矢身亡。怀来大破。
朱棣迅速集合军队,命张玉、朱能、沐晟兵分几路各个击破怀来四周守军。
当日傍晚,永平守将陆通以城归附燕王。
七月十八,临清守军大败,守将徐凯被俘而降。
七月二十一,山海关守将耿瓛力战而亡,所剩军队全数归附燕王。
七月二十五,燕军攻破彰德,守将缪尧在心腹忠将的掩护之下,化妆成百姓逃出彰德,投靠大同守军。
七月二十九,顺德守将秦偲不战而降,以城归附燕王。
自此,北平周围大多军事重镇已经全数落入朱棣手中,朝廷方面的军队伤亡惨重,只城下离北平较远的大同、大宁这些地方的守军还在坚持备战。但这些地方距离北平有一段距离,一时半会儿还构不成威胁。
正当朱棣准备回去北平,让将士们都好好修整以备接下来更为辛苦的战斗之时,突然接到遵化守将的告急文书,说是大宁守军都督刘贞率十万大军准备进攻遵化。
于是,朱棣只能率领将士,马不停蹄的朝遵化赶去。
得知朱棣回援的消息,原本正要攻打遵化的刘贞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赶紧命大军退回到松亭关,守关不出。
刘贞是个老将,年事已高,跟宋忠比起来,他算得上比较小心谨慎的人。他知道朱棣这些天打了不少胜仗,收编了不少朝廷军队,也将自己之前的旧部拢回了一大部分,手下的人马基本上可以和自己并驾齐驱,甚至还有可能比自己更多。加上朱棣的战术谋略也让他非常忌惮。如果不是奉命行事,他这把老骨头还真不想跟朱棣这样的人杠上。
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再过几个月自己就可以告老还乡了,打了一辈子的仗,总算是把命给保到了今天,他可不想这个时候死在朱棣手上。这年头儿,为国捐躯好像也没啥好处,能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热血,什么斗志,那都是年轻人的事儿,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但他这一退守,就让朱棣很头疼。十万大军,不是个小数目,自己才刚夺下几座城池,根基尚不稳固。就算他们守关不出,并不进攻,也是个隐患。如果不将之除去,自己没有办法放心的继续进行下面的战斗。因为你不会知道这十万大军什么时候会能在后面咬上你一口。
所以,这十万大军必须解决。
但要怎么解决呢?硬打的话,没有十足的把握,松亭关地形奇特,易守难攻,更何况对方还有十万兵马;撤退吧,这十万大军又很有可能趁机入关,到时候不仅遵化保不住,就遵化跟北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