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爹爹和娘亲都上阵杀敌了,我们也要上阵杀敌,不让坏人打进来。”
“对,不让坏人进来。”其他孩子纷纷附合。
看着孩子们单纯而执着的眼睛,朱高炽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你们的娘亲也上阵杀敌了?”如果他记得没错,是让道衍组织城内的男子才对,怎么连女人也捎上了?
“嗯。”孩子们再次一起点头。
“好孩子,你们还小,上阵杀敌这种事交给哥哥叔叔们做就好了,你们快回家吧。”
“我们不回去,娘亲说,坏人进来,我们就没有家了。”
“放心,哥哥不会让你们没有家的。”朱高炽说话间觉得眼眶有点湿润,却还要拼命装出温和的笑容来,“呐,你们乖乖回家,很快,你们的爹爹娘亲也会回家的。”
刚才被他抱起来的那个小娃扬起稚嫩的小脸看着他:“真的吗?”
朱高炽重重点头:“真的。哥哥保证。所以你们要乖乖在家等爹爹娘亲,不然他们回家找不到你们,会担心的。”
几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开了口:“好吧,我们相信哥哥。”然后带着其他孩子转身跑开了。
“小心点儿,结冰了,路上滑——”看着孩子们离开的背影,朱高炽忍不住出声提醒,却在下一瞬灵机一动,想出制敌的好计策来。当即哈哈大笑,大吼了三声“天助我也!”搞的一旁的侍卫莫名其妙。
“殿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当然是好事。”朱高炽卖了个关子,转身朝军帐里走,可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生生的把脚步停了下来,害得后面的侍卫一个不小心直接就撞到他身上。
“殿下,属下该死……”
“行了,别废话。”朱高炽摆摆手,“你快去问问道衍大师,怎么城内的女人都上阵杀敌了?”
侍卫闻言摸摸鼻子:“殿下不用问了,是王妃娘娘组织城内的妇女登城迎战的。”
“母妃?”朱高炽一惊,“是不是丽正门出事了?”
侍卫点点头:“我们刚离开,李景隆指挥的大军就朝丽正门再次发起了进攻。守城将领罗易战死,眼看丽正门保不住,所以王妃才亲自组织城内的妇女登城迎战。”
“怎么没通知我?走,回丽正门。”朱高炽边说就要边往前走。
侍卫一把拦住他:“王妃就是不想让你分心,才没有让兵士把丽正门的情况传过来。而且,王妃亲自登城,士气大增,丽正门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我们要是走了,阜成门怎么办?”
朱高炽回头看看城门上下已经精疲力竭却依然坚守岗位的将士们,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打消了回丽正门的念头,转身走进军帐,抓起纸笔写了几封短信,让人分别送往其他几个城门。
而接到书信的沐昂、朱高煦等人也很是兴奋,直呼妙计。
正在丽正门指挥作战,与朝廷军奋力厮杀的徐仪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我徐仪华的儿子,这招都能想出来。”
所有朝廷军因为连日来的战斗都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北方的夜晚要比白天更加森寒,那彻骨的寒气似乎能将人的骨髓都凝结起来。李景隆的带的大军都是南方人,哪禁得住这样的寒冷?包括他自己,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这天寒地冻的他也不愿意吹冷风继续攻城,于是下令将士们停止进攻。
到了深夜,当李景隆和那三十万朝廷军都在严寒之中裹着被子呼呼大睡之时,他们还不知道,北平城内却出奇的热闹,到处都是拎着木桶打水的将士和民众。而那些水被连续不断的运到各个城门,从上往下都泼到了城墙之上。
农历十月的北平,寒风呼啸,滴水成冰。等到第二天朝廷军再攻城时,竟然发现城墙之上全是明晃晃、亮晶晶的冰坨,就算攻到了城下,也根本没有办法攀登。长梯一放上去,人还没爬两步,就连人带梯滑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而且因为天气寒冷,白天这冰也不容易化,到了晚上朱高炽又开始组织人马泼水。第二天又结成了冰,气得李景隆快要吐血,却无计可施。
而除了晚上泼水成冰,让朝廷军无法攻城外,朱高炽还从朱棣留下的人马之中挑选出五千精兵,从城内挖了地道直接通往城外,趁夜晚他们熟睡之时偷袭大营。一旦朝廷军惊醒就迅速撤退,待他们再次睡下,又开始偷袭,如此反复,搅得朝廷军不得安宁。
晚上睡不好觉,白天攻不了城,李景隆就差没被朱高炽搞疯掉。而北方的天气在他盛大的怒火之中却是越来越冷。许多兵士无法适应,被冻伤手脚。
而当初他离开应天之时,自诩有五十万大军,对付朱棣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所以根本没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带的粮草不多。如今天寒地冻,却连将士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一时间,整个军营怨声载到,士气低迷。
李景隆没有办法,只得下令军队后退三十里再筑营盘踞,至少让将士们晚上远离燕军的骚扰,睡个好觉。
朱高炽站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李景隆的大军拔营撤退,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算算日子,朱棣当初说的“顺利的话,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可朱高炽一直没有等到朱棣的消息。难道是不顺利么?发生了什么事?他有没有什么危险?朱权有没有答应借兵?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有的问题在朱棣出现之前都不会有任何答案。望着大宁的方向,朱高炽不由得担心起来,心底一遍遍叫着“父王”,希望在下一刻可以看到朱棣英姿飒爽,率领大军策马而来的身影。
而已经跟朱权达成共识的朱棣,连水都顾不上喝,直接拎着朱权率领大军马不停蹄的往北平赶。
刚进入山海关就接到探子的飞鸽传书,说进攻北平的朝廷军已经被世子殿下设计击退,但李景隆安排了十万大军在郑村坝等他。
话说李景隆刚到北平之时,觉得攻下北平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分了十万大军去攻打通州,十万大军在郑村坝守株待兔,等着朱棣从永平回来。
但他没想到,朱棣解了永平的围,竟然去了大宁,所以十万大军冒着严寒在郑村坝苦等了大半个月也没见到朱棣的踪影。
朱棣得到李景隆已经从北平撤退的消息,稍稍放了些心,将大军行进的步伐缓了缓。进入松亭关后,才派人将自己回来的消息传给了朱高炽,却又故意让李景隆知道。
原本在郑村坝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朝廷军一听说朱棣要回来了,立刻又开始高度戒备起来。
李景隆算计着从松亭关到郑村坝的距离,想着他最多三四天就能到达郑村坝。到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将他一举生擒。他这个王爷都没了,朱高炽那小子把北平守得再好有什么用?到时候自己不仅替弟弟报了仇,而且也为朝廷立了大功,李家的荣耀不就回来了吗?
不得不说李景隆的如意算盘打得好,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算计好了时日,在郑村坝吹着冷风左等右等,朱棣就是不来。心里不由得一阵犯嘀咕,难道朱棣是知道这里有埋伏,绕道从别处回北平了?
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万一自己一撤兵,朱棣就来了,那不就白吹了这么多天的冷风?
当然,他们在郑村坝的事朱棣是知道的,但朱棣却没打算绕道走。李景隆都在这儿等他那么多天了,他要是不来尽尽地主之谊,多不好。
不过,因为之前朱棣一路从北平去永平,又从永平去大宁,然后又从大宁马不停蹄往回赶,连续作战行军,将士们都累了。而李景隆的这十万大军则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以逸待劳,朱棣才没那么傻直接跳进他的埋伏。而且现在北平之危已解,当然是放慢脚步走走停停,休息够了再跟你打。
李景隆那脑子哪及得上朱棣啊,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反而整天在郑村坝守着,提心吊胆,风声鹤唳,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朱棣的军队到了,赶紧集合迎战,搞得将士们都吃不香睡不好,精神疲惫不堪。
而总算让李景隆放弃攻城,好不容易才守住北平的朱高炽在朱棣进入松亭关的当晚就接到了他的飞鸽传书,得知他已经顺利借到兵,也知道他要修整军队,要在郑村坝跟李景隆大战一场的消息。尽管还是有些担忧,不过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李景隆虽然下令撤退,但他那数十万大军依旧驻扎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对着北平城虎视眈眈。所以北平的守卫依旧在朱高炽的指挥下持续高度戒备的进行着,而老百姓的生活却逐渐恢复到了日常状态。
某日,朱高炽正在巡视阜成门,却有兵士跑来告诉他,在丽正门五里之外,发现一队可疑骑兵。
朱高炽闻言不敢怠慢,立刻朝丽正门而去。
五里的距离快马加鞭片刻就到,所以当朱高炽赶到丽正门时,看到的便是马蹄阵阵,黄沙滚滚。
守城的军官为了保险起见,在朱高炽到达之前,已经将城门紧闭。那队骑兵到了城下,勒紧马缰停下来。
为首的将军仰起头,朝城楼上大吼:“老夫是世子殿下的岳父,还不快去通报?”
朱高炽站在城楼之上,一听这话,差点没一个趔跷栽下去,赶紧转身跑下城楼,下令兵士打开城门,将张麒迎进来。
“臭小子,你还真活着!”张麒跳下马来,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哈哈大笑起来。
朱高炽一脸黑线,嘴角抽搐了两下,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张大人,你怎么来了?”
张麒立刻变了脸色:“你叫我什么?”
“呃……张……不,岳父大人。”朱高炽额头挂上两滴汗珠,忙把称呼改了过来,“您老不是奉李景隆的命令攻打通州去了吗,怎么会来北平?”
张麒笑眯眯的纠正道:“错。老夫是奉他的命令送了十万军队给你父王。”
说到攻打通州的事,也算是李景隆倒霉。当初朝廷派张麒跟着他出征北伐,就是以为张麒跟朱棣因为朱高炽的事翻脸了,所以没脑子的李景隆也深信了这一点。于是在决定攻打通州的时候,张麒自动请缨,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给了他十万兵马。可他没想到,自己这十万兵马那是有去无回。
张麒带兵到了通州城外,象征性的晃了两圈就驻扎了下来,还不断给李景隆传来捷报,说是通州很快就可以拿下了。几天后,张麒真的带着兵马大摇大摆进了通州城,李景隆还得意洋洋的以为是打进去的,其实是通州守将放他们进去的。而进城的张麒直接倒戈投诚了朱棣,帮他守住了通州,让他和朱高炽都没有后顾之忧。
但到现在,李景隆那白痴还认为通州已经是他的了。
朱高炽看着笑容满面的张麒,装模作样的躬了躬身:“通州之事,炽儿替父王先谢过岳父大人了。”
“行了行了,别客气了。”张麒扶住他的胳膊,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只要你以后好好对云舒和我的小外孙就成。”
朱高炽以为自己幻听,眨巴着眼睛一脸呆滞的望着面前的张麒:“小外孙?”
“是啊,这次要不是云舒怀孕了,老夫也下不了决心反了朝廷。老夫就那么一个女儿,你说说,她既然嫁给了你,就是你们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