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手握兵权,偏安一隅,谁敢争锋?”
刘靖远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来雁门多年,原来有这般谋划。可惜朝廷派来了杜长卿,打乱了你们的如意算盘。说起来,倒是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不过万一他侥幸不死,得以逃生返回,试问你还有机会吗?”
那男子笑容和煦,看在他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狰狞,让他不禁倒退了几步。只听他道:“我当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但是首先,你也没有机会了。”
刘靖远狂喊道:“老夫却不信,谁敢要老夫的大好头颅?”
却觉左颈一寒,他的头自身上滚落下来之际,双目圆瞪,看着刘福贵慢慢把满是鲜血的刀抽回去,道:“刘靖远通敌卖国,死有余辜。”
他听到的最后声音是:“单将军,慕容姑娘不见了。”
茫茫大雪,飘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满天风雪中,却有一人一骑,踏碎琼花玉树,自阴山迤逦而下。马上人竟是一个妙龄少女,时值隆冬,她却身着一袭白色纱裙。此人正是从雁门大牢内成功脱逃的慕容楚楚。她一边好奇地望着漫山白雪皑皑,一边催动座下白马,还要对它道:“皎雪骢阿皎雪骢,虽然是我偷你出来,万分对不住你,可是谁叫你主人不是个好人,不如你跟着我好了。”
原来她在大牢内想得分明,要洗刷罪名,最快的方法就是把杜长卿找回来。她素来想做就做,当下用药迷昏看守,在马厩偷了皎雪骢,携了金银细软,一路追随而去。一路上,只打听到突厥最后与杜长卿一战,虽然擒住了杜长卿,但兵力折损甚大,只能返回鄂尔浑河畔的突厥牙账。
她独自在那里苦思冥想计策,突听一阵马蹄声,惊天动地,由远而近。
只见数十匹马成群急奔而至,分明是一群野马。这些马体躯都不大,头很大,没有额毛,耳朵较短。头和背部是焦茶色,身体两侧较淡,腹部变为乳黄色。毛长而粗,色较淡,背部的毛呈波浪形;尾巴很长,毛深褐色,蓬松而稀疏。领头的一匹黑马尤为神骏,浑身乌黑,额头有一白色的月牙斑点,看上去顾盼神飞。楚楚看得眼热,不禁对皎雪骢悄悄道:“你看那匹黑马好不好?我把它留下来给你作个伴如何?”
那皎雪骢猛地“嘶”了一声,把楚楚逗得大乐,道:“你也说好阿。那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哦。”
她施展无上轻功,飞落到最后一匹褐色马上,只觉这群马跑得飞快,她紧紧抱住马头,正欲觑个空子跳到头马上去。突见前面的马上,一个少年毛茸茸的头露了出来。那人一身突厥服饰,沾满灰尘,竟是藏身马下,只见他一个蹿起,已落身在那匹黑马上。那马性格暴烈,长嘶一声,扬蹄奋起,立时把他甩落下来。只见他在马群中灵活地地躲开众马践踏,总算又寻到一个机会,跳上一匹马去。
楚楚看的兴起,笑用突厥语道:“看我的。”足下一点,翩翩然落在黑马之上。那马果然桀骜,那里容她近身,暴跳如雷,狂奔乱叫,誓要将她摆脱。怎知楚楚所学武艺中,倒以轻功最为精湛,她笑嘻嘻攀附在马上,不时用手轻轻抚摸它的头,温柔地道:“你别犟了,我给你找个伴不好么?”
谁知那马突然加快了脚步,如风驰电掣般飞奔开来。楚楚收身不及,差点从马上翻滚下来。好在她手中银鞭立时缠绕在马上,便见她的身形美妙地一个飞旋,亭亭站立马身上,将银鞭轻轻抽了下去,道:“性子这么烈!”
那马跑了多时,见始终无法摆脱马上少女,呼呼地喘着气,终于在一片湖边停了下来。它惘然地看着马群疾驰而去,似乎知道自己终究要与这种生活告别了,低低地悲鸣了几声。楚楚将手中苜蓿草递过去,看它慢慢吃了起来,大为欣喜,试着慢慢伸出手,接近马的鼻孔,见它耳朵随意转动、眼神安祥,她顺势将手轻轻接触它的面颊,见它没有不悦的反应,大为欢喜,取下面纱,将脸轻轻贴了上去,道:“你认识我了吗?我叫楚楚。”
却将刚才那少年迷惘地骑在另一匹马上,正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她,眼下看得真切,只觉那少年浓眉大眼,浑身肌肉仿佛要鼓胀出来。楚楚大有好感,对他笑道:“你喜欢这匹马吗?我送给你好了。”对他挥挥手,叫他过来,拉起他的手,轻轻往马的身上抚去。那马甚是通灵,低低嘶吼了几声,少年顺势帮它轻轻挠痒。它居然舔了舔他的手。
楚楚笑起来,敷上面纱,往皎雪骢走去。听到身后少年问她:“你是仙女吗?”
她银铃般笑起来,道:“我倒希望我是呢。小兄弟,有缘再见啦。”
恰似飞鸿踏雪泥(三)
她心急如焚,穿过冰封的草原,途经无数的蒙古包。热情好客的草原人,经常挽留这美貌的少女,使她一路上倒不必风餐露宿,反喝了不少的马奶酒。走到契苾附近时,人们告诫她:“小心马贼。”
她艺高人胆大,哪里肯听,正穿过一个山头,却听得山下一阵人仰马嘶声,循声而去,只见一群马队,被几百个脸上蒙面,头围包布的白衣人团团围住,马队中带着兵刃的男人,都被砍翻在地。只留下两个女子,一身红妆,抱作一团。一个彪形大汉,哈哈大笑,右手还提着滴血的弯刀,左手就来抓她们。那服饰较为华贵的女子侧身一避,却将身后的女子推了出去。便见那女子像小鸡般被倒提在男子手中,认命般合上了双眼,已有一行珠泪,滚了下来。
其余男子都围拢来抓那盛装女子,她惊惧地连连后退,口中惊呼:“我是斯结部落头领之女阿伊丽,奉突厥新可汗之命前去选妃,谁敢动我?”
谁知那领头的男子嘲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又没有迎亲的队伍,你以为突厥汗王会把你放在心上?”挥了挥手。身后男人高声唿哨,靠拢过来。那女子甚是凶悍,拔出身侧的宝刀,已向领头那男人砍了过去。那男子大笑一声,一把抓过刚才抓来的女子,迎了过去。谁知那女人眉头也不皱,挥刀就落,饶是他见机得快,已在那女子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不由他大怒,道:“兀那女子,这般毒辣。”弯刀一转,已插进那女人的心窝中去。那侍从打扮的女子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楚楚待要出手,早就扑救不及,却被她想出一个极好的主意来。当下施展身形扑落下去,惊虹在手,已向为首那男子劈落下去。乘那男子弯刀来格,银鞭甩出,将他手中女子卷落了过来。那帮马贼一阵惊呼,已见她轻轻松松抱着那女子退出包围圈外。
她正预备着一场大战,却听领头男子惊呼一声:“神仙姐姐!”已缓缓将面巾取落下来,竟赫然是那驯马的少年。
楚楚愣得一愣,果见他身下就是那匹黑马,还对她不住地低嘶,想靠过来。
她最是欢喜这匹神驹,当下先扑过去给了它一个响吻,顺势把那少年拉下马来,笑道:“小兄弟,你好大的胆子,敢在突厥汗王的眼皮底下做马贼。对了,刚才那女子说新可汗,莫不是图利可汗薨了?”她没有留意到那帮马贼都呆若木鸡,看着那少年驯服地靠在她身边。
那少年微微掠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道:“嗯,现在继位的是原来的右厢察,现在的都蓝可汗骨咄禄子默矩。”
楚楚皱了皱眉道:“果然如此。”看着那倒在地下的女子,对少年附耳过去,如此这般把她的打算说了一番。
却见少年跳了起来,道:“什么?你打算冒充她?”
他褐色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怎的,话语中好像带点忧伤,喃喃问道:“难道神仙姐姐,也想嫁给草原之王?”
楚楚笑道:“胡说什么呢。我有个朋友被他抓走了,需要救他回来。眼下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你就听姐姐的话,把那女子和她的侍女送给我。”
少年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我可以把她们的东西都送给你,还可以派人送你过去。但是,”
他琥珀色的眼珠哀伤地盯着她,道:“都蓝可汗是草原上的雄鹰,姐姐你真的有把握从他手里救出人来?”
楚楚咬牙道:“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
少年看着她的神色,道:“这个人对姐姐很重要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是姐姐想要做的事,我一定会帮你。”
手轻轻回转,将她手里的女子接了过去,已往她伤口拍了下去。
只听那女子痛得嘶了一声,已幽幽醒转过来。楚楚仔细看她,虽然皮肤黛黑,倒也长得眉目如画,尤其那双大眼睛十分温柔,带着小鹿般的恬静。如今这双大眼睛正怯怯地盯着他们,身子直往后缩去。
楚楚对她温和地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向她看过来,扫见她身后少年那冷厉的眼色,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咬着嘴唇道:“阿南。”她的声音倒颇为动听,竟与楚楚有几分相似。
楚楚道:“阿南,如今你的小姐已经死了。你若是就这样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我瞧着你们小姐对你很不好,不如让我来当你的小姐,顶替她嫁过去。我肯定会待你好的,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女子呆呆道:“我本来就是小姐的奴隶,小姐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见那少年秃鹫般的眼神盯过来,忙改口道:“现在你就是我的小姐了。”
她怀疑地看了楚楚一眼道:“不过我们小姐可是斯结部落最出名的美女,都蓝可汗是草原上最尊贵的王。”
她的怀疑眼神在那女子微笑着掀开了面纱后转成了不能置信,那少年身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楚楚感觉那叫阿南的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低低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好像神庙里的月之神?”
有更多的声音附和道:“真的很像阿,怪不得少主叫她神仙姐姐—”
少年脸色一冷,这些声音登时低了下去。只见那女子俯身在楚楚脚下道:“月之神,我愿意作你的仆人,请你赐给我幸福与光明!”
楚楚笑了起来,道:“我只听过有人说我是妖孽,还没被当作神仙过呢。”突然想起了什么,越想越妙,笑道:“不过你跟着我,说不定我能让你得到草原上最尊贵的王。事不宜迟,我们早作准备吧。”
却见那少年已迅速将一个药丸拍入阿南口中,面无表情地对她道:“这是我们的秘药,只要你好好跟着姐姐,我会准时派人给你送来解药。否则,你就会七窍流血,无比痛苦地死去。”
阿南困难地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恐惧之色。楚楚第一次觉得这少年颇为狠辣,难怪他小小年纪,倒能统领一帮马贼。不过他对自己倒是一片拳拳之意,她也很愿意相信他。她看了看地上那女子褐色的眼睛,道:“这也难不住我,看来我要有新衣服穿了。”
楚楚到达突厥王庭的时候,发现竟是一派崴嵬壮观。在高原上,赫然挺立着一座气象雄伟的宫城。宫城规模宏大,略成长方形,分内外两城,平面均呈不规则的南北长方形,像个巨大的〃回〃字。内外城均有护城河,城池坚固险要,建有衙署、塔庙、街市。
内外城均系夯筑,其形制基本一致,即内城墙随着外城墙的曲直而曲直。内外城墙都有敌台、角楼和较密集的马面。外城还有曲折的瓮城,其北又有羊马城,城墙之外均绕以宽阔的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