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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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音传-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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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旧事》入选香港举办的世界“中文小说一百强”。二○○○年又被中国大陆选为中国“百年百种佳作”,已是公认的文学经典。 
                  
 7。台湾姑娘,北京规矩
 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秘书长、作家符兆祥说:“李乔的《寒夜三部曲》写的是台湾客家人在日本统治下生活的艰苦,他被界定为台湾作家。姜贵的长篇小说《旋风》写的是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四五年间,共产党进入山东的前因后果,没有人写过这件事,他写了出来,被界定为那个时代的外省作家。林海音的作品里没有政治,写的是中国人儒家传统的仁爱,她不能归属于外省作家,也不能局限于台湾作家,她是属于整个中华民族的作家。林海音是不能用政治地域或国界来界定的作家,我们应该要从这个角度来看林海音和她的《城南旧事》。台湾对林海音作品的研究还不够,特别是学术界!”
做过林海音作品中女性意识研究的彭小妍教授,也谈到这一点。她说:“像《城南旧事》这样的作品是禁得起考验的,但是,在台湾晚了一点,很遗憾,它早就该引起注意。”她认为,向往高文化水准的地方,是人类的共通愿望。对于日据时代台湾的知识分子来说,祖国当然是中国,那时的知识分子多半到日本或中国取经,像林海音的父亲焕文先生去中国找寻启蒙的根源,是很自然的事。而有林海音这样完整经历的人很少。她所做的事、她的作品都与时代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彭小妍说:“林海音先生不是没有根的,她的根在台湾。台湾解严后本土化成为主流意识形态,每逢省籍争端浮现台面之际,由于她的京味背景,她总被排斥为外省人。然而对众多老一辈或中生代本省籍作家而言,五六十年代他们重拾文笔或跨上文坛之路,林海音是主要关键。像她这样的作家是时代造成的,台湾的人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林海音的父亲是客家人,母亲是闽南人,生长在北京,又嫁了个“外省人”,她的生命履历涵蓄了今天所说的“政治正确”的条件,她在每个立场都站得很稳,都敢说话。
林海音又如何给自己定位呢?她以一口清脆利落的北京话说:“人家爱怎么看我的作品,就怎么看,爱把我往哪儿安,就往哪儿安,我无所谓。”
林海音有两个故乡,却只有一个童年,那就是她的“城南旧事”!
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来了,骆驼队又来了,但是童年却一去不还。冬阳底下学骆驼咀嚼的傻事,我也不会再做了。
可是,我是多么想念童年住在北京城南的那些景色和人物啊!我对自己说,把它们写下来吧!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
就这样,我写了一本《城南旧事》。
我默默地想,慢慢地写。看见冬阳下的骆驼队走过来,听见缓慢悦耳的铃声,童年重临于我的心头。(林海音:《冬阳·童年·骆驼队》(《城南旧事》)) 
                  
 1。从“捐书”到“为台湾作家编…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她由萧乾、文洁若及张光正陪同,参观了中国现代文学馆,由当时的馆长杨犁、副馆长舒乙接待。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是由当代老作家巴金在一九七九年始倡的,一九八五年正式成立,主要是为了搜集、保管、整理和研究中国当代作家的手稿、著作版本、译本、书信、日记、录音、照片、文物等。数年来已成立了丁玲、冰心、巴金、萧乾、俞平伯等十数位作家文库。林海音对史料的兴趣一向很大,她自己多年来把朋友、作家给她的信,还有全家人及朋友的照片,都按姓名笔画及时间先后整理出来,一本本贴好保存着,所以对中国现代文学馆的作家文库特别有兴趣。
舒乙说:“陪同林先生参观比较省事,因为她见景生情,随时随地会把心中的故事掏出来讲给你听,而她的故事又是那么多、那么方便、那么有趣。在每个房间都要站上半天,先是听你的,听着听着,就成了听她的了。萧乾老先生拄着手杖,停停走走,笑眯眯地听了一路故事,不大插嘴,光是乐。”
那天站在文学馆的图书书架前,林海音数了数台湾的文学书,一边数一边摇头说:“不全,不全,太不全。”她说,她回到台湾,要寄一套“纯文学”的书来送给文学馆。果然,一个多月后,中国现代文学馆收到林海音寄来的四大箱赠书,一共两百零二本,“纯文学”出版的书一本也没少。后来她又寄去了早已绝版的全套《纯文学月刊》。这套《纯文学月刊》是中国大陆惟一的一套。这也是中国现代文学馆收到的第一批数量最多、质量最高的台湾当代图书。
接着,林海音号召当时台湾文学出版界的九歌、洪范、尔雅、大地等著名出版社,也把整箱整套的书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寄费完全由林海音出,这一大批书充实了台湾文库;大陆的研究学者、作家、出版社要看台湾的作品,要编字典,都向现代文学馆借。这些藏书,引起了大陆文学研究界高度重视。后来,其他的台湾出版社听说了也纷纷捐书。
“有了书,细细读来,大吃一惊,原来台湾当代文学相当的强,他们拥有一大批很有实力的作家,拥有一大批成功的作品。为什么不编一套书向大陆的读者介绍呢?”舒乙说。
这套书起名为《台湾当代著名作家代表作大系》,由中国现代文学馆主编,每一辑出十本,介绍十位台湾作家及他们的作品,一辑辑陆续介绍下去。文学馆还请了冰心、萧乾、林海音三位担任顾问。林海音说:“我这个顾问可是又顾又问的噢。”她义务性地做这份工作。她说:“现代文学馆的展示、研究和搜集的资料相当齐全,又举办各种文学座谈会,像‘老舍文学创作生涯展览’、‘巴金创作生涯六十周年展’都颇有意义和号召。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对该馆所筹划的《台湾当代著名作家代表作大系》,怎能不给与支持呢!”
这个由舒乙带领的编委会,和林海音反复商量、研究、仔细推敲后,选出了十位作家:白先勇、余光中、林文月、林海音、徐钟、彭歌、张秀亚、琦君、黄春明、郑清文。由大陆十位对这些作家有研究的学者来挑选作品,每本字数在十八万字左右,并由编选者执笔写一篇序言和导读。透过林海音的介绍,编选者和作者直接沟通、访问、联系,中国现代文学馆也得到了作者的正式出版委任书。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第一辑的十卷终于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十卷是:白先勇的《永远的尹雪艳》(吴福辉编选)、余光中的《中国结》(陈燕谷、刘慧英编选)、林文月的《风之花》(刘麟编选)、林海音的《金鲤鱼的百裥裙》(舒乙编选)、徐钟的《观光和观光客》(刘晴编选)、彭歌的《象牙球》(傅光明编选)、张秀亚的《杏黄月》(刘屏编选)、琦君的《红纱灯》(李今编选)、黄春明的《莎哟那拉·再见》(计蕾编选)、郑清文的《槟榔城》(董炳月编选)。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新书发表会在北京举行。七十五岁的林海音抱病从台湾赶到零下三度的北京,参加隆重的仪式,当天另一位顾问萧乾先生、作家吴祖光先生、北京外语学院教授夏祖等,都热烈发言,表示对这套书出版的期望,气氛热烈。
两岸开放初期,两地出版界曾未得作者同意,出版了一些印制编排粗糙的书籍。一九九三年,中国现代文学馆认真编的这套《当代台湾著名作家代表作大系》,使大陆读者及研究者在台湾的通俗畅销小说之外,看到了一批阵容强大扎实的作品。这个突破很重要。这第一批介绍的作家,他们的作品在台湾早已有了地位,并拥有广大读者,但对大陆读者却十分陌生,甚至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遑论作品,舒乙表示,十位中有六位以上是在大陆首次被有系统地介绍的。
正如萧乾先生说的,林海音参观文学馆一边看,一边产生各种想法,而其中一个想法:“台湾的书这么少,还谈什么文化交流?”因此成就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中国现代文学馆雄心勃勃地计划出版第二批、第三批台湾作家的作品,甚至名单都和林海音商量了,但一九九六年底林海音病了,这件事也就暂时搁了下来。舒乙表示,林海音不但充实该馆馆藏,也是向大陆推介台湾作家的重要桥梁,文学馆的同事都非常感念,每次有访者到文学馆,他们都会提及这段情谊。 
                  
 2。画下完美句点
 一九九五年初,林海音开始着手结束成立了二十七年的纯文学出版社。那年她七十七岁。她曾说过:“我要工作到最后一分钟!”但现在觉得力不从心。
有人建议,建立声誉与招牌很不容易,要累积多少年才能在读者心目中、在社会上站稳脚步,“纯文学”的金字招牌可以转让、出售。也有人建议,“纯文学”库存那么多书,可以折价出售;已经买断的版权,可以让售。可是林海音没有这样做,她一向说话快人快语,做事干脆利落,现在要结束她一生的最后一个事业,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她发信给图书馆、学校、慈善机构,把库存的书一批批捐赠出去,她表示:“我们不是倒闭,是结束。”单只对图书馆就捐赠了八万本。她也与在“纯文学”出书的作者联络,无条件把版权送还给原作者,而且把存书上百本地免费附送。许多作者过意不去,他们说,“纯文学”当初出版这些书时已经付清了版税(“纯文学”一向是预付版税,每一再版就把该版全部版税结清,即便还未销出),现在反而免费得到这些书,实在是“无功受禄”。不过林海音仍然表示:“既然是结束,就不再营业。我只送,不卖。”
另外,她更考虑到,各地书店里尚在出售的“纯文学”书籍。她的办法是,书店可以向“纯文学”换取所需,因为一旦出版社不再有人上班,书店也就不再有机会得到自己需要的书了。最后剩下的事,就是处理账务、税务,并付清所有的印刷、纸张、装订厂等费用,这些事情陆陆续续进行了一年才真正结束。
把一手创办的事业结束,令人不舍,有的人怕伤心,情愿交给旁人去处理,但林海音不假手他人,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亲手结束,为“纯文学”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文友、出版界、纯文学员工,甚至读者和新闻媒体,对纯文学出版社要结束,感到不舍、伤感,但林海音总是微笑地说:“这也没什么,总要结束的嘛!何况过去投注在出版社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今后我要以更多的时间写作和阅读,因为写作才是我一辈子的爱好。”当时七十七岁的林海音,在“纯文学”结束的最后一天对同仁说:“以后我们还是能做些事,我们将来可以光出版儿童书,比较简单。我以后要全心为孩子写些东西。”
“纯文学”结束前,她找来《民生报》文化版的徐开尘小姐,告诉她这件事,算是对社会公开的交代。第二天,《民生报》文化版刊出:《纯文学即将走进历史》,文中最后写道:“……她说,周围友人、出版社工作人员比她还难过,但她并不伤心,可能是急于摆脱这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真希望明天就不用来上班。’想到以后所有的时间都属于自己,林海音不再眷恋过去。她的先生何凡说过:‘在苍茫的暮色里加紧脚步赶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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