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之后,我不知道我生命的下一站会停留在哪个港湾。在蹂躏了自己的一段本可以幸福无比的感情故事后,我更习惯于守望着自己孑然的影子,度过每一天。我拒绝了很多好心的撮合和介绍,甚至包括大老板把自己在加拿大读书的侄女介绍给我的美意。
无尽的空洞中,只有许姝京还能召唤起我残存的一点点激情,她的电话和短信在某些时间能让我感触到自己逐渐坚硬的躯壳里面残存的一点点柔软的东西。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许姝京了,连接起我和她的只有短信和偶尔的电话。徐美珠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她的行踪总是不定,而许姝京就经常跟着她天南海北地行动,有时候甚至欧洲一去就是一个月。
“她现在好像比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年轻多了一样,我都不知道她那些精力从哪里来的。”许姝京有一次在电话里说,当时她们在香港和一家服装代理商谈判,希望徐氏能贴标生产那个世界品牌的服装。
妞儿的离去许姝京也在较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消息。“你不去找找她啊?”有一次,她在电话里说。
“一个人要走你是找不到的。何况我没有任何线索。”我说。
她叹气,“看来你是把人家给伤透了。”
对于她的话,我不想解释,也没有理由解释。
但在2004年8月13日,这个普通的星期六,许姝京忽然来了北京。
“代朗,你两个小时以后到机场接我吧。”她在电话里笑盈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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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七(3)
我一看表,是上午9点整,“大礼拜六的,徐美珠还让你出差呐?”我从被窝里坐起来,揉揉疼得欲裂开的头,使劲压了压太阳穴。
“呵呵,你赶紧给我起床收拾收拾,咱们机场见。”她挂了。
我于是起床,洗漱完毕后,到楼下大门口的信箱里取了当天的报纸,再泡了杯咖啡,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翻报纸。
十点半的时候,我出发去机场。
二十分钟后我把车停在了二层的候机楼停车场,走进出口大厅等待许姝京的闪亮出现。
等候口处全是焦急等待的人。我看着他们:他们在等谁呢?是爱人?情人?父母?孩子?上司?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里等候呢?是激动?兴奋?焦虑?平静?
而我等的又是我什么人呢?我又是什么心情呢?我问自己。是啊,许姝京到底是我什么人啊,朋友?老同事?我的心情呢?我是有些高兴,但这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我是有些期待,但我不知道我的期待包含了哪些因素。
我心里微微一笑:你想这些是不是有些可笑啊?
许姝京终于出现,她的因高挑而更加窈窕的身影在密密人群中依旧醒目而扎眼,我走到隔离栏前朝她挥挥手,正左右环顾的许姝京明媚一笑,一袭白色的长裙向我摇曳地走过来,依旧是我熟悉的“窠窠”声。
“你可是很久没来了,许姝京。”我边开车边对她说,“这次来不是徐美珠又有什么大动作吧?”
许姝京把副驾驶的座位往后调了调,很舒服地靠在坐椅上惬意地叹口气:“真舒服啊。”
我扭脸看她一眼:“累啊?”
“昨天刚给公司做完一个大文案,4点才睡呢。”她伸个懒腰,抬手把发卡摘了下来,蓬松的略微卷曲的栗色头发马上盛开在她的肩膀上。
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对女人产生审美的冲动,但是,在北京明亮的阳光下,许姝京在我身边盛开着,我眼前还是出现了一幅画,对,依旧还是陈逸飞的。
“你还是如此的美丽。”我盯着路前方,淡淡地说。
许姝京抬起身,欠身而起,把脸转到离我二十厘米远的地方,看着我。
我一笑:“你干什么?”
“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许姝京笑咪咪地说,在我耳边吹气如兰。
“你是不自信了呢,还是这样的话听多了?”我说。
“不是不自信,也不是因为听多了,”她靠回座位上,“是因为从来没听你这样严肃而平静地说过。”
“对了,定哪个宾馆了?”过了机场高速路收费站,我问道。
“我没定,在上海烦了,就想过来看看。”许姝京说,“你今天就好好陪陪我吧。”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许姝京说:“没跟你开玩笑。”
我无奈地摇头:“I服了YOU。那你想去哪儿啊?”
许姝京摇头,“我不知道你定吧。你以前不是挺会带美眉玩的吗,这回也麻烦您老人家带我转转吧。”
我一笑,看她一眼,没说话。
而就是此时,我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我刷地把车绕上了东五环。
“你这去哪儿啊?”许姝京纳闷儿道。
“去天津!去看你的母校。”我说道。
“是吗?!”许姝京几乎要跳起来,她两个手抓住我右胳膊,兴奋地摇着:“太好了,太好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有些被自己这个临时的想法刺激得有些激动。
“唉,天津,毕业十年了,我还一次都没回去过。”转脸看着我,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对手》八(1)
600多年前,朱元璋第四子,镇守北京的燕王朱棣,曾经领兵从直沽渡河南下,并最终攻下应天府,夺取了惠帝(朱元璋长孙)的帝位。朱棣(明成祖)即位之后,便颁旨将海津镇改名为天津,意思是“天子经临的津渡”。1404年开始修筑城墙,设立“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重兵驻防,这就是“天津卫”一名的正式起源。
天津,这座设卫建城已经600年的城市,离北京近在咫尺,我却只在1995年去过一回,那还是在华新社的时候陪一位领导来参加一个半天的会议。当时我当然不知道,就在这个城市的西南,在一个荷花飘香的百年学府里,一个在遥远的边陲城市长大的少女刚刚随着她18岁的青春舞步,开始了她4年的大学生活。
车刷刷地奔驰在京津高速公路上。许姝京坐直了身体,眉开眼笑地看着窗外。
“代朗,你说也奇怪啊,当年我离开天津的时候,根本就不留恋它,怎么现在要去看看它了,居然还有些兴奋呢?”
我一笑:“你不兴奋反而就不正常了。你兴奋说明你心里头还是想着它,只是这种惦念平时没有触动你的机会,你根本感觉不到罢了。”
我说:“有一年我跟我大哥回老家去看姥爷,开始呢我还不大愿意去呢,但到了那熟悉的山脚下,看见了那熟悉的山冈,闻到了幼年时候的气息,心就蹦蹦直跳了。有很多东西,是经过了生活的沉淀,积在你心里的,已经成了你的一部分。”
许姝京说:“你为什么会想到来天津呢?”
我微笑摇头:“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
汽车以时速110公里的机械运动快速地扑向天津,风吹着车门刷刷地响,路两边是花红柳绿。
“听个歌、来点音乐吧!”许姝京笑吟吟地说。
我打开音响,是王天后的歌,就是那盘《将爱》,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将爱”。
下午2点10分,车缓缓地从高速公路下来,过了天津的金钟路收费站,前面就是天津城了。
早就知道天津城道路的难辨和难走,而我这是第一次开车进天津,心里慢慢有些打鼓。
“我可不认识路啊,许姝京,去你们学校怎么走你知道吗?”我问道。
许姝京皱眉,努力地辨别着前方的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我哈哈大笑,“你不是在这里呆了四年吗?”
许姝京噘起嘴:“人家那时候基本上乖乖地呆在校园里勤奋读书,基本上对天津城没什么了解。谁跟你似的,不好好读书,整天像个北京胡同窜子似的满北京瞎逛。”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整天瞎逛啊?你又没跟着我。”
许姝京一瞪眼:“一看你就知道你当年不是好学生。”
我点头,“你还真说对了,嘿嘿。”
“小姐,知道不知道贵校在什么路上啊?”我实在是有点心虚,只能再问这位不着边际的向导了。
“那我知道!八里台,卫津路。”许姝京举手骄傲地答道。
“那卫津路在哪儿啊?哪个区啊?周围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啊?”我接着循循善诱,启发式提问。
“你等我想想。”许姝京努力地进行回忆,忽然她眼睛一亮,“对了,代朗,天津电视塔!你能找到天津电视塔就能找到我们学校。”
我心里也豁然一亮。根据这条线索,我在天津城里转了40分钟后,终于把车缓缓驶进了著名的南开大学。
“哎呀,到了啊!”许姝京高兴得像个小学生。
“我把车停下来,走走啊?”我说道,其实我当时心也是有些加速,不因为别的,只是这个地方是许姝京生活过的地方,我就像偷偷翻开了一段她以前的日记,看见她成长的足迹,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不,你先慢慢开着走,咱们先走马观花。”许姝京的脸因为兴奋而有些红润。
车于是慢慢在南开绿树掩映的校园里游动着,许姝京一路上给我指点这指点那。
《对手》八(2)
“你看,那是‘马蹄湖’,因形似马蹄而得名。我最爱这里的荷花。那边是行政楼。新开湖后面是旧图书馆。这是学生活动中心,那时我们艺术团经常在这里排练。这就是著名的南开校钟,不过原件在抗战时被日本人掳走了。主楼后边那几棵树是西府海棠,每年春夏,我都会注视着她们从含苞待放到芬芳吐蕊再到花团锦簇最后落英缤纷,一个细节都舍不得错过。你看你看,西边那是化学楼。那上面写的是南开校训‘允公允能、日新月异’。哎,停一下,这个是我的宿舍楼!”
那是一栋在许多白杨树的掩映下已经很陈旧的三层楼房,楼号是“七”。
“你在哪个宿舍啊?”我问道。
“你看,就那个窗户!”许姝京指着二楼的一个窗户说。
我站在许姝京的身边,看着身边的这个女人,十年之前的四年时光,她该是每天抱着书进出这个楼吧,脸上应该比现在红润,但可能比现在消瘦。我有些恍惚,我依稀看见学生时代的许姝京一身白裙从楼里出来,她微笑着和她熟悉的人打着招呼,她的脚步轻盈,她的脚步声还是那清脆的“窠窠……”
两个小时的时光,许姝京在校园里流连,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要讲述她当年的一些趣事,脸上飞扬着灿烂的神采。而我跟随着她,似乎就跟随在学生时代的许姝京后面,她是那样的可爱而活泼,她像一个小精灵一样飞舞,我居然发现自己似乎就抓住了她在这里的青春足迹,心里竟然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我从车里拿了照相机,给她不断地留影:在荷塘边,在新开湖的柳荫下,在敬业广场的花丛中,在周总理纪念碑前……
“真想再进去静静地看书啊。”在主楼一层的一个教室门口,许姝京捏着我从楼里自动售货机里买的“百事可乐”幽幽地说,“以前这里是中文系资料室,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这儿看书。”
“到哪里吃饭啊,许姝京?”五点多钟,我们离开了美丽的南开校园,往市区里走。
“去起士林!”许姝京叫道,“我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