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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并不觉得可笑。即使我自己以为可笑,甚而至于可鄙的,她也毫不以为可笑。这事我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她爱我,是这样地热烈,这样地纯真。
去年的暮春是最为幸福,也是最为忙碌的时光。我的心平静下去了,但又有别一部分和身体一同忙碌起来。
每次我看着妞儿买的花儿静静地生长着,我就想——
子君也逐日活泼起来。但她并不爱花,我在庙会时买来的两盆小草花,四天不浇,枯死在壁角了,我又没有照顾一切的闲暇。然而她爱动物,也许是从官太太那里传染的罢,不一月,我们的眷属便骤然加得很多,四只小油鸡,在小院子里和房主人的十多只在一同走。但她们却认识鸡的相貌,各知道哪一只是自家的。还有一只花白的叭儿狗,从庙会买来,记得似乎原有名字,子君却给它另起了一个,叫作阿随。我就叫它阿随,但我不喜欢这名字。
这是真的,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我和子君说起这,她也领会地点点头。唉唉,那是怎样的宁静而幸福的夜呵!安宁和幸福是要凝固的,永久是这样的安宁和幸福。我们在会馆里时,还偶有议论的冲突和意思的误会,自从到吉兆胡同以来,连这一点也没有了;我们只在灯下对坐的怀旧谭中,回味那时冲突以后的和解的重生一般的乐趣。子君竟胖了起来,脸色也红活了;可惜的是忙。管了家务便连谈天的工夫也没有,何况读书和散步。
最后我要咬牙吞下无边无际的悲哀——“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读着这些文字,我泪如泉涌——为什么人们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了珍惜?!
《对手》六(1)
妞儿的离去,让我人生第一次遭遇了痛彻肺腑的打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精神萎靡,生活陷入了一种混沌状态,我依旧每天上班、应酬、回家,但我心里忽悠忽悠地失重,一点点小事也会让我莫名地哀伤和愤怒起来。
最终把我从这种情境中解救出来的是酝酿了近一年,在2004年暮春时节举行的“大学毕业十周年聚会”。
早在2003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青皮来京,约了其他几个留在北京的大学同学在一起小酌,忽就有人提议明年是不是搞一个聚会,庆祝一下大家毕业十周年,众人皆以为是,于是便欣欣然决定下来,并成立了一个“筹备委员会”,由专人负责具体的事务,有好事者还将信息在“同学录”网站上发布,引起广泛响应,一时间“同学录”上门可罗雀的人民大学90级某班的点击率猛增。
我当时也是筹委会委员之一,但后来随着离开华新社,也就把这个事情放在了一边,为生计忙活,以前频繁光顾的“同学录”对于我早已经“蛛丝儿结满雕梁”。
约定的聚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青皮提前一天到了北京。
“代朗,哦哟,代总,怎么没见到你啊?”晚上9点多青皮给我来了个电话。当时我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空洞地翻看着电视,茶几上是几罐啤酒和一袋花生米权当晚饭了。
“你在哪儿?在北京吗?”我恹恹地问道。
“我不在北京还能在哪儿,唉,明天是咱们毕业十周年庆典,你小子不会给忘了吧?”青皮在那边儿也已有些熏熏然。青皮喝酒一兴奋,说话就不一样,嘴里一出溜就是带有维族味道的新疆普通话。
我坐直了身子,“什么,明天就聚会了吗?”
青皮大惊:“你果然给忘了啊?!真不像话!你在哪儿呢?”
“在家呢,你在哪里?”我已经站了起来。
“你在家等着,我去找你。”青皮说。
十点整,青皮到了我家,手里提了个塑料袋。
“哎哟,代朗,你这儿怎么跟个狗窝一样啊?”青皮一进门,看见满屋的凌乱和狼籍,大惊失色。他把塑料袋放到餐桌上,居然想动手给我收拾。
“打住!”我大惊,“青皮你是在家做家务活干习惯了吧?”
青皮一楞,完了哈哈一笑,“我还以为这是我家呢。”他环顾一下左右,“但,咱坐哪儿啊?”
我想想,把沙发旁边的杂志往边上推了推,露出一块空地,“坐这儿了。”
青皮叹了口气,“你小子怎么混成这样?”一屁股在地板上坐下,“你老婆呢?给气跑了吧?”
他无意中的话,却猛然又激起了我的愁肠。
“唉,”我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身体往后靠着沙发,“啪”地一下拉开一罐啤酒,“妞儿她走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青皮抬手到茶几上拿啤酒,却只有空罐了,他站起身,把餐桌上的塑料袋拿了过来,哗啦摊到了茶几上,是几瓶啤酒和一些诸如日本豆、花生米、榨菜之类的吃食。
“今天在人大和一些老同学吃饭的时候,大家还说起你当年的风流韵事,简直栩栩如生。”青皮“咕咚”地灌了口酒,“但我知道别看你表面风光经常有美女伺候左右时有诽闻传世,实际上你在感情上失败无比。”
我一笑:“是啊,只怪我当年没在来北京的火车上遇到可爱的姑娘。”
青皮也嘎地一笑,“就我爱情的传奇和一以贯之的美满婚姻这一点,你永远也无法超越了。”
青皮的老婆是在1990年他不远万里从新疆到人民大学报道求学的火车上邂逅的,他可爱而美丽的老婆——当年是个开朗和温情脉脉的新疆少女,也是去天津求学恰好和青皮一趟火车,在当时还没有提速的咣当咣当的列车上和青皮一个座位。在似乎已经变成远古时代的1990年,当时从新疆到北京需要三天三夜的漫漫旅途,也就是在这三天三夜的时光中,两位正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把这本无聊的时光变成了甜蜜岁月,那趟列车也成了他们今后携手人生的时候记忆中的幸福快车。
。。
《对手》六(2)
如今,当年的少女已经是青皮“冬天的棉袄、夏天的雪糕、黑夜里的电灯泡”,是青皮疼爱有加的温顺媳妇,并在去年秋天为青皮产下了一个健壮的男婴。现在的青皮已经被幸福沉浸的浑身惬意,没一个毛孔不舒畅。
“不过代朗,你应该从这种状态下摆脱出来。”青皮拍拍我肩膀,“还记得当年咱们一块儿逃票去庐山吗?”
我微微一笑:“怎么不记得?当时咱俩身上就只有我妈刚给我寄来的50块钱,却踏踏实实去庐山一个来回。”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去庐山吗?”青皮问道。
“知道,因为月儿嘛。”在那个夏天,我在鼓起勇气向月儿发动了第一次进攻后,却遭遇了惨败,像霜打茄子一样萎靡了好几天。恰好那段时间青皮也在恋爱长跑中遇到了一些问题,有天我们从似乎无边无际的午睡中清醒过来,青皮说不如咱们出去一趟吧不然你我都会憋死!于是,热血急涌穿好衣服揣上学生证便去了火车站,登上了一辆去江西的火车,居然就混到了庐山。美丽景致能忘我,美丽景致更能忘少年之忧,从庐山回来后,我们已经是欢蹦乱跳,再次投入生活,经历该经历的风雨。
“一切都会随着岁月的磨砺而淡去的,再说不一定哪天妞儿就突然回来了。”青皮此时已经躺在了地板上,闭上眼睛像说一句禅语。
第二天开车带着青皮直奔人大。在已经景致全变的校园,见到了一大批熟悉的面孔。十年啊,纵然其中有的人十年都未曾谋面,但一见面十年的时光似乎都是空白,大家迅速在十年后找到了时间的对接口,好像今天的相聚连接的就是毕业的那一天。
我在一些熟悉却已经依稀可见沧桑的面孔之中,在度过了4年青春岁月的校园里,想努力再勘探出一些我的青春足迹,却已经激动而快乐地一片朦胧。我想起了月儿,如果她还在,我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呢?
在全部人员集合后,大家分乘近十辆汽车浩浩荡荡前往已经预定好的一个宾馆,一个坐落于延庆青山碧水间、古长城脚下的度假村。
青皮还有原来一个宿舍的、毕业以后分配到了遥远的贵州的菜瓜坐在我的车上与我同去。
后座上,青皮和菜瓜在热火朝天地打闹和调侃,我打开收音机,恰好在播放陈弈迅的《十年》: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我忽然间泪水盈眶,为了掩饰,我使劲揉了揉脸,“青皮,你给我点支烟,还真有点犯困。”
足足两天,是无尽的狂欢。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似乎都忘记了十年的别离和岁月的填补,回归到了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
临走的前一天,我们登上了古长城。在一个虽然破败却依旧风骨铮铮的烽火台边,一位老班主任应同学们的强烈要求,念了一段激扬了她们当年青春岁月的文字——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有那小船上的歌笑,月下校园的欢舞,细雨濛濛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是转眼过去了的日子,也是充满遐想的日子,纷纷的心愿迷离,像春天的雨,我们有时间,有力量,有燃烧的信念,我们渴望生活,渴望在天上飞……”
“青春万岁!”青皮忽然跳到一块巨石上,张臂高呼。
《对手》六(3)
“青春万岁!”所有的人都跑过来,面对绵延的群山嘶声呐喊……
酝酿了近一年的毕业十周年聚会就这样结束了。
离开那个山谷的时候,从汽车后视镜里我发现青皮和菜瓜的眼神中有一种东西在闪烁,为了掩饰两个人都将头扭向窗外,装着看外面的春色。暮春的阳光虽不毒辣,却在中午依旧有一种力度,四野里新抽出的各种绿叶被晒得有些无精打采,低着头颇有些像刚失恋的女子散发着忧伤。
大家突然都很沉默,我突然想起大学毕业的时候送青皮上火车的情景。当那辆破面的马上就要到北京站的时候,当时车厢里也是这种沉默。
我打开音响,王菲的歌声渐渐从沉默的空气中冲出来。这个带子还是那天许姝京很蛮横地把我的“周华健”、“齐秦”扒拉到一边,强行放进机器里听的,说非要给我洗耳朵。
王天后的歌声听起来有些靡靡、交际,实际上却有一种浸透在骨子里的平凡的依恋和单纯的哀愁。歌声很缥缈地将我围绕起来,伸手想抓却抓不住,突然间让我的鼻子也酸酸,“简直就和许姝京这个人一样!”我赶紧调到收音状态,FM103。9正在播“欢乐正前方”,一男一女俩主持人正在神侃。
男的说:“我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事哈。”
女的说:“又打算拿谁开涮?”
男的说:“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