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云南开往河南驻马店,受到沦陷区人民的欢迎。他在师管区担任训练新兵的任务,他一直以自豪的心情回忆那段历史。
曾几何时,李培联参加青年军的历史变成了罪恶,投入劳改后,内心深处仍留恋着昔目的荣光。
有一次,他掏心窝子对我说:“我很敬佩你的学识和为人,我的憧憬和你的理念是不同的,而现实既不符合你的理念,也不符合我的信仰,但我们还是能互相理解,你是真正的好人。”
那是个突出政治的年代,对一个人的判断以政治态度为唯一依据,总是把敌我观点和善恶观念混为一谈。
一个人的一段经历,受到的某种教育,都会在身上留下一定的烙印,在一个开放的社会里,对一个人不同的政治倾向能够理解和宽容,决不会因此而治罪。在我们这样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国,即使仍有少数人怀念旧制度又会产生多大危害呢?
47花落总有花开时
7、8两月是西瓜成熟的季节,我们在去年冬天深挖的西瓜行子,如今藤蔓茂盛,结满了又大又甜的西瓜。除了上交场部,分给干部,卖给社员,还有大量西瓜没有销路,在当时只有卖给犯人,按不同质量每斤3—5分。每天中午,值星员从晾房背回两大背西瓜,由犯人自选,登记上帐,结果每月的两元零花钱全买了西瓜,甚至欠帐。到年终时结算,这个夏天,平均每个犯人大约吃了一两百斤西瓜,老漆工高荣发布满皱纹的面颊似乎因此变得丰润了。人说西瓜养颜,诚哉斯言!
10月初,报载印尼局势逆转,政府军中发生“9&;#8226;30”事件,有7位将军被害。右翼势力说系共产党所为,雅加达军区司令苏哈托趁机发动*军事政变。青年学生中的“卡契”、“卡朱”等组织举行拥护苏哈托的*示威,大批共产党人遭到血腥屠杀,一个拥有两百万党员的大党顷刻瓦解,党的总书记艾地也遇难身亡,苏加诺的地位岌岌可危,不久被赶下台。从此,苏哈托对这个干岛之国实行了几十年的家族统治。
此前,苏加诺与新中国邦交敦睦,极为友好,印尼共产党和民族资产阶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艾地经常来北京访问,与*有密切联系,还请彭真到印尼一所学院发表演讲。我在13队图书室借过那本小册子,通读了一遍。艾地经常歌颂毛泽东以农村包围城市夺取政权的战略思想,还引伸说亚非拉是世界范围的农村,欧美是世界领域中的城市,亚非拉的民族解放运动将包围欧美,取得斗争的胜利。而今一夜之间,局势弄成这个样子,实在令人困惑。
劳改队的学习通常是读报,但对这类敏感的问题从不组织讨论。我和李尚鹄曾私下议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会不会是*势力栽赃陷害,如蒋介石制造“中山舰事件”?按说,共产党人是不赞成用暗杀恐怖手段来夺取政权的,列宁就反对过民粹党人暗杀沙皇的作法。要么是艾地犯了左倾冒险主义或盲动主义的错误,没有积蓄起足够的力量就举事,结果遭到不应有的损失。按照*武装斗争的理论,共产党只靠合法的议会斗争难以取得胜利,在一个专制国家中,随时有被反动势力*的危险。据说毛泽东与艾地私交很好,对此十分痛惜。后来“*”中有人伪造毛泽东诗词,其中有一首《咏梅一悼艾地》:
疏枝立寒窗
笑在百花前
谁知此笑难为久
春来反凋残
残亦不胜残
何必自寻烦
花落总有花开时
蓄芳待来年
此诗虽非毛泽东手笔,我却很欣赏最后两句,与“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和柳亚子先生》)一样,常能给我以精神力量,并用以勉励友人,不必为一时的厄运而沮丧,前程大有希望!
在紧张的秋收之后,颗粒归仓,谷草也晒干上树,开始耕冬水田。水田组的活路不多了,就帮助旱地组挖红苕、种麦子、栽油菜或出差干其他杂活。有一次到甘溪沟背木料,石清华与我合扛一根,石比我年长,体格健壮,喊我在前面扛小头,他在后面扛大头。每逢上下坡或过河沟,他还提醒我留神。我很感激石清华对我的关照。他说自己刚解放时就被劳改,新生回家后,家里的土地已经分给农民,但一家人的生活仍很好,屋檐下挂满腊肉,囤里装满黄谷,丰衣足食。劳改和土改都不可怕,但合作化和统购统销则让人受不了,弄得粮食很紧张,他才说了几句公道话,便弄来第二次劳改,判刑十五年。他热爱劳动,只怕饿饭,最向往包产到户,分田单干。这大概是广大农民,包括石清华这类前地主分子的宿愿。
又一次到思延坝粮站背粮。这是一项重劳动,要通过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万一失足,连人带粮落人激流,后果不堪设想。到粮站后,一袋袋大米已被先遣人员装好,平均一百斤。值星员要我只背80斤,以防不测。背80斤在我体力负荷以内,为战胜恐惧,我竟引颈高歌《中国入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歌声响彻山谷。以后背一百斤的公差我也敢大胆说“算我一个”了。那年,我毕竟才32岁。
日子就这样有喜有忧,磕磕绊绊地过去。水田组对我已渐渐适应,别人过得我也过得。其实,此时大墙外面的生活境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作者题外话: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10)第六章 重判复取重(上)。 最好的txt下载网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10)第六章 重判复取重(下)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10)第六章 重判复取重(下)
48董书记约见
一个冬天的早晨,我们在工地扯白萝卜。萝卜从沙土里扯出来,镰刀砍去缨子,再把泥巴抹干净,可趁机削萝卜吃。刚出土的萝卜汁水充足,滋润鲜嫩,在当时算得上极好的水果。北方老乡卢泽民几刀削好一个,递给我说:“请尝牛舌饼!”带班的是管医务室的李干事,远远地站在坡上,对偷吃农副产品的情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忽然,队部派人跟李干事耳语几句,李干事点头,要我随来人立即回去。
在风干房楼下的一个房间,场部三位干部正在等我。旁边两位,一个是管教股的朱庆丰,一个是大队管教徐光伟,中间一位较我年长,穿一身呢质中山装,方头阔脸,五官端正,气宇轩昂,显然是一位参加工作时间较长的老干部,也是今天这场谈话的主持者。此人向我轻轻点了点头,面带笑容,主动招呼:“你就是王地山吗?”
我点头,他示意我坐,并幽默了一句:“你名气不小,远近皆知呀!”
“我是个很普通的人。之所以有些名气或影响,完全是你们造成的。”
“你目前的情况如何?”
“把我当作严管的重点对象,解溲都有人跟踪,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他笑了笑,接着说:“论参加工作,我比你早几年,论文化,你比我高得多,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你在当记者时,为党说话,肯定做过许多工作。我相信,在我们之间能找到许多共同的语言。”
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们是执法机关的代表,我是专政对象,似乎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口气仍很缓和,继续说:“人生的路很长,目前只是其中的一段,将来肯定还有光明前途,还可以做许多有益的事情。”朱、徐二人均频频点头。
“那么,你谈谈对当前国内形势的看法,对越南战争的看法,对‘社教’成果的看法好吗?”他作出一副耐心倾听的表情。
我似乎找到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便侃侃而谈,列举事实,说明国内经济已走出困难的窘境而走向复苏,但距离健康发展还很远;越南战局正处于相持阶段,敌我双方都经受巨大的消耗,距离全境解放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社教’有收获,对基层干部也有伤害。总的说来,还没有从大跃进以来的消极影响中走出来,对大好形势似不宜估计过高。”
“你对党的劳动政策有哪些看法?”
“我曾采访过公、检、法机关,参加过川南区第一次劳动工作会议,听过毛主席关于劳改工作其味无穷的传达,这是一项改造世界、改造人类的伟大事业。l952年我就到劳改队进行过采访,如今却成了专政对象。作为一个劳改干部和一个犯人,因其地位不同,对劳改工作的体会必然大不相同,我觉得许多劳动单位存在着重劳动、轻改造,以强迫命令代替耐心教育的倾向,有些干部只注意犯人的政治态度,忽视他们的道德面貌,以为驯服、规矩、听话就是接受改造;结果他们所信任的犯人在下面胡作非为,抓拿骗吃,为犯人所鄙弃。我个人则把改造场所当作人生的课堂或大学,在这里接触到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人或事,因而也能学到在社会上学不到的东西。”
他说:“看来,你还是能站在正确的立场,以辩证观点认识一些事物,有分析,有见解,有认识,头脑比较清醒,在今后的改造中能发挥相当的积极作用。同样的道理由我们来说,有些人也许不相信,由你来说他们更容易接受。党的政策总是立足于挽救,希望能多挽救一些人,特别是像你这样有知识、有文化、懂道理的人,不希望你走极端。我记得在几个月前的大会上你作出一副抗争到底的气慨,给我以深刻印象。接受改造,前途光明对你来说同样是适用的,我们在期待着。”
交谈结束时,徐干事补充说:“听队上干部谈,半年多来,你的改造表现有很大的好转,今天董书记专程来看望你,和你谈心,这应当是对你的鼓励和鞭策,希望它成为促进你加速改造的动力。”
这是我和董霞云的第一次接触。将董书记和姜场长加以比较,姜场长讲话条理清楚,用词贴切,文化水平高,更有老公安的风度,平易中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杀气。尽管他对我也较重视,却不愿与我面对面接触,而是利用我来体现政策,杀一儆百,对我个人的命运缺少关切。董书记则文化水平较低,表达能力远逊于姜场长,作报告显得生硬、零乱,但具有党的政治工作者的热情和亲切,不回避与对立面直接接触,似乎更关心人的命运,立足于挽救,能够以平等态度与犯人对话,不像一般劳改干部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天生一副改造人的专政姿态。作为一名党委书记他的事情一定相当繁杂,能专门抽出半日时间和一个劳改犯谈心,这样的事情似不多见。后来,我把这次约见的情况告诉李尚鹄和卢泽民,他们都认为这是场部对我的重视,想利用我身上的积极影响,为他们做工作,我也应当利用他们这种态度改善自己的处境。
后来我还进一步了解到,董霞云原是省公安厅的一位处长,l957年后下放苗溪,对人对事讲究政策,通情达理,有人情味,注意适可而止而不太过份,处理问题和姜场长有一定区别,他们的个人命运后来也大不相同。
这次谈话以后,水田组的犯人对我似乎也另眼相看,陶宗敏、余大周等也很少故意找我的麻烦了。
49长诗未惹祸
住在工棚里的饲养员董成安快满刑了,这个小伙子是宝兴灵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