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围是总台接线、接待、文印、打字、公文、秘书、工资、后勤、车队、外加清洁和保安,等等。在当时这群人里,只有林轼是正宗的本科毕业。他来的时候,我甚至有种庆幸的感觉,至少在我的身边,有了一个像样的知识分子。
作者和林轼(右一)
林轼毕业于汕头大学英语系。学了4年字母文字,竟然还会写一手漂亮的方块字。那天面试是在海外大厦11楼的前台大厅。之前宋总打过一个电话,说有一个老同事的侄子要来面试,要我看看,其余废话皆无。林轼到的时候老老实实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觉得办公室的人员素质有了整体提高的可能。他介绍自己时,没有提到宋总。后来我把情况说了一下,他表示还是希望以自己的实力来应聘。这在当时的求职者中是少有的品质,很可贵,我觉出他的不一般。其实林轼的不显山露水,还在于他始终沉默的性情,就人才观而言,他是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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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志同道却未必合(2)
有一次,林轼随李玉猛前往安徽六安平安捐助的希望小学参加一个仪式。当时他只是个普通工作人员,没有人安排他做秘书。但他却在前一天晚上,悄悄替李玉猛拟好了一个讲话稿。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想到写那个东西,他说本来以为很简单,没想到学校那么重视,特地安排了主席台,我就估计第二天的仪式上可能要李总讲话,就先替他弄好了。
果然不错,第二天的仪式上人家请李玉猛讲话。李玉猛是个不出头露脸之人,这种场合一般来说容易不知所措。这时林轼就从兜里掏出那个讲话稿,给李玉猛解了大围。后来李玉猛感慨万分,说林轼完全可以给中央首长当大秘。
林轼的细心和周全我在以后的工作中感受很深,甚至有一次鼓励他去给马总做秘书。但是他是那种嘴拙之人,更不会吹嘘自己。
现在这样的社会,你的能与不能,已不能简单地依赖伯乐了,况且伯乐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所以,男怕入错行就成为选择职业的经典要因。搞业务的人不必担心这个,因此当朱光离开平安后,立即就能坐上另一家保险公司的宝座,而林轼呢,依然只能默默无闻地淹没在多如蚁群的平安中层里。
在深圳分公司,我大概算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说到特立独行,就想起王小波的经典散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某种程度上说,我很像那只“猪”。1988年加入平安,曾经是平安第一任公关小姐,许多可以变成资本的东西,在我眼里却淡如青烟,大家对我的特立独行和冒傻气早就哀叹不已。有人说,你就不会利用一下那些关系,给自己整点实惠的?还别说,我就是张不开这个嘴。
不但不张嘴,就是跟大家一起共事,我也有许多不好玩的地方。比如不愿打牌,一点也没兴趣。在牌文化盛行的深圳分公司,我是高不成(桥牌),低不就(三攻),还不下棋,也不泡吧,既不模仿领导发型,更不主动找领导喝酒。整天就琢磨后勤那点吃喝拉撒,动不动还跟人家坚持原则。这不沾,那不染,这不靠,那不追,想升官发财就真的有些难。而林轼跟我差不多,他还多两样,不扎堆,不抽烟。
有一次干部们在外面开会,休息时大家聚堆打牌。姜文超手气特好,买马的人都跟着他。我在看,不知怎么就被他一把按住,说一定要我玩一把。我不肯,他就说,输了算他的,赢了算我的。这么便宜的事,不玩有点对不起自己。玩!结果那天的场面真是惨烈,一圈下来,钞票竟像雪片般聚拢到我的手上,恰似我几个月的工资啦。
钱来得容易不是好事,大家似乎忘记了这是游戏,兴奋与懊恼顿时写满每个人的脸。我把钱整好,像发传单一样发我手里的这些“不义之财”。心想,玩归玩,还是别来真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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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板着脸的老总还我公正(1)
第36章
板着脸的老总还我公正
某种程度上说,我跟蔡生一直公事公办,平时礼貌客气,私底下连哈哈都不打。尽管他是直接领导,但我先天就不懂恭维,只肯背后卖死劲。回头想想,其实我跟蔡生有着相似的品性,都是那种“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典型,冷面热心,出力不讨好。
在深圳分公司的6年,最有成就感的事可能就是搞晚会了。一年一度,从领导到员工,大家都重视都参与。操持晚会,也算是我的长项。一年之中,只有年头年尾这场晚会,能把我从琐琐碎碎、婆婆妈妈的后勤事务中解放出来,痛快淋漓、超凡脱俗地想像一把,发挥一把,阳春白雪一把。尽管是企业内部员工自娱自乐的晚会,但要搞得火,搞得热闹,大家认可,那也是需要才华的。
每次搞晚会,办公室都是全体上阵。就这么十几个人,提前两个月就得酝酿策划,然后挖地三尺地去找场地,几乎能把深圳所有容纳300多人的多功能厅翻个遍。之后做方案、向领导汇报、等审批、再下通知,组织排练、检查,还要忙活订奖品,然后旋风般地四处采购,又要便宜,又要实用,还要像个东西。到了晚会前一天,每个人都还得自己当回搬运工,装卸物品、布置现场、走台、试音、调灯光音响,一遍又一遍。我这个人追求完美,尤其对舞台艺术,那绝对要效果,一丝不苟。结果自己累得很惨,把大家也都折腾得够呛。
搞舞美的人老是问我从前是学什么的,说怎么看,这些都不是一个搞行政的办公室主任能明白的活。我说,我是自学成才,伟大理想是当个导演,你看这辈子还有机会不?搞舞美的说,你这业余的都快赶上专业的了,当个导演还真行。
工作就在这样的谈笑间进行着,再累也不觉得。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搞晚会那天能吃上盒饭已经不错,可我连盒饭也吃不下去,水也不敢多喝,怕万一跑肚拉稀,那晚会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么认真地搞晚会,说实在的,几乎就没失败过。从1988年开始,我就一直在操持平安的大小晚会,深知它的重要。说白了,凡是企业搞晚会,大都要员工自娱自乐,这是一种情感需要,也是为了体现企业的人文关怀、提升凝聚力的主要目的。员工参与,图的是热闹,图的是释放情怀,表白感情,展示才华。就好比一个家庭,父母只要一张罗节日,孩子哪有不欢天喜地的。这中间,形式、过程都很重要。无论是真情表达、宣泄放纵、癫疯痴狂,都是欢笑都是歌。只能好好操办,不能糊弄对付。所以我每次都全力投入,不敢掉以轻心。
也许是太倾心于这样的晚会,要不就是太看重它——不知不觉中,自己给自己树起了一面镜子,一次次照出和J的不和谐来。
在工作和家庭的天平上,我一直认为爱情是个中间砝码,它不可能偏颇到任何一边去,否则就没有平衡了。因为爱而工作,因为爱才有家庭,这样的爱饱满有滋味,这样的爱生动厚实。可是J认为爱就是爱,工作就是工作,他说那是两码事。我说,工作是精神里面的爱,是灵魂里面的一种需求,人的潜力是需要通过工作去发挥和挖掘出来的,否则人的价值和才华如何体现。难道爱只停留在男欢女爱上,只满足于性的需要,只体会肉体上的过瘾吗?
跟J不止一次地做过这种探讨,但是每做一次我们就疏远一次,如果我在工作上有明显的进展了,那必定是J和我在感情上更明显地疏远与冷落了。
爱,开始从天平上消失,工作与家庭就此开始了冷战,这冷战的结果很悲惨。
那一年,深圳分公司在深圳人民银行搞晚会。这个大型晚会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策划、一手把持的,所以很想让J欣赏到我的成果。
我事先跟他下毛毛雨,说到时要他一定去看看。J当时已经离开平安在人民银行上班了,对我这种一贯热衷于文艺活动的热情洋溢,J竟然给予了嗤之以鼻。我以为是他装作没听见,就抱着幻想,相信他到时候一定会自己偷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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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板着脸的老总还我公正(2)
那次的会场布置了整整一天,大家十分辛苦。有人建议说,你家那位就在楼下上班,让他中午从食堂里给你弄点好吃的,你就别跟着我们吃盒饭了。我摇摇头,心想:他要是真有心就会想到,干吗还要我去说呢。结果那天我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吃了盒饭。
晚会很成功,深夜11点多才结束。员工都走光了,我一个人躲在舞台上紫红色的帷幔里止不住地流眼泪。我这人有个毛病,眼泪来得比别人快,不论感动还是委屈,都能哭上好一阵子。那天哭得很伤心,很委屈。其实搞这样的晚会已经不是第一次,成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晚会结束时,我希望J能出现在门口。我不需要他一直守候在那里,也不需要他像别人那样热烈地跑来拥抱,或者送一束什么花假装慰问,我只要他在别人的欢呼里,看见我的成功,分享我的快乐,然后陪我散步回家,或者伴着星星月亮,我们去宵夜,哪怕只是一碗粥,我也会心花怒放,幸福无比。这就是我要的默契,我要的浪漫,我要的爱情。但是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大会场里,只剩下我一个在嘤嘤哭泣。
总经理蔡生一直在楼下等我。这样的晚会,他总是走在最后面,而且不会忘记跟我说一句辛苦了。我下来时,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看见蔡总的车停在夜幕里,更委屈得不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扑簌簌掉。
蔡生一句话也没问,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后来,我异常坚强地学会了告诫自己,如果生命里没有一份欣赏,那便不值得去爱,那样的爱情要它干吗,要了也是枯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不能指望别人跟你分享,你要学会一个人承担,自己承担。
这样的决心很悲怆。
一个女人,干上了办公室主任这个活,在别人眼里就是阿庆嫂,就应该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四下周全,逢人圆滑。可我偏偏不是,我发现自己有时固执呆板,有时不苟言笑,不能循规蹈矩,更不能容忍平庸。人家当上干部后立刻都会装模作样换副嘴脸,我当上这个后勤官后,习性非但不改,还感情丰富,性情热烈,思想奔放,言论大胆。谈话不够含蓄,为人不够含蓄,处理人际关系不够含蓄,得罪人就更不含蓄了。唯一的优点是大刀阔斧,果断利索,里里外外弄得井井有条,规矩有序,天天讲效率,要结果,自以为长得还算文静一族,但人家觉得你是威严有余,亲善不足。
有一年我很自信地对平安集团人事部的领导说,凡是跟我交往过的人,一般都愿意跟我交往下去。凡是没有跟我打过交道的人,一般都有点怵我。那领导看着我,点点头说,你很吃亏,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可偏偏没有交上好运。能力太强,个性太强,又喜欢直言不讳,别人怎么受得了,你要好好学学中庸之道,做事不重要,关键是做人,人做好了,事也就做好了。
这很哲学,搞得我一头雾水。我恰恰以为做事很重要,事情做好了,人才像个人嘛。那段时间很郁闷,天天看美国大片,看那些受了冤枉又能力非凡的人是怎样活的。那些人能力非凡却命运坎坷,生活简单却心胸博